2.第二颗心

鹿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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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彤跟着男人前后脚进了客栈。

    这里比她想得还要更安静一些,客栈里一个服务台,几层楼,门口挂着起好的雅致门牌名。看起来并没有人住。

    也是,她在心里叹气,本来就不是什么热闹地方,来这里就是为了摄影,四处又不发达,没有商业街,热闹才是奇了怪。

    男人收了伞,走在她身前,伞尖淌下的水在地上划出蜿蜒曲折的水迹。

    他肩线平直,脊背硬挺,比例很好,身材也不错。

    很快,老板娘出来迎接,开口就是一通她们听不懂的语言。

    赵萱一头雾水,拉着沈彤语带犹疑:“这说的啥呢?我淋个雨把耳朵淋坏了吗?”

    “应该是方言吧,”沈彤看着赵萱,“……你清醒一点。”

    老板娘看出她们的疑惑,急忙改口,用有些生涩的普通话开口问:“要住下吗?需要几间房?”

    虽然生涩,平翘舌也不太分得清,但日常沟通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间房吧,”沈彤思索后开口,比了个手势:“一个单人间,一个双人间。”

    语毕,她看向赵萱:“这边是陌生环境,我们俩住一间比较好,相互有个照应。”

    而且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女孩子睡在一起也相对安全一些。

    赵萱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好的呀。”

    老板娘很快给了他们钥匙,告诉他们房间分别在几层。

    客栈的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咿呀软响,像浸了水吴侬软语,连丝带缕。

    聂江澜走在前面,沈彤跟在他身后。

    二楼是她们的房间,他住在三楼。

    就在二三楼交界处,沈彤忽然听到一声小小的碎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滚到了她的脚边。

    低头一看,是粒白色纽扣。

    她垂身,拾起纽扣的时候,男人也恰好从三楼楼梯上走下来了。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除了第一颗扣子全都扣紧,而此刻,第二和第四颗扣子间已经有什么东西松开来。

    隐约得见胸肌间的凹陷。

    沈彤摊开手:“你的吗?”

    “嗯。”

    看向她手心那粒纽扣,聂江澜似乎是有些不解,还有些不爽,眉头微微蹙着。

    纽扣给他之后,沈彤和赵萱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赵萱就开始摇头,啧啧称奇:“沈彤姐,他那件衬衫你知道什么牌子吗?新款,保守估计几千块。”

    沈彤顿了顿:“我没注意。”

    “四位数的衬衫也会掉纽扣的吗?”赵萱卸下书包,一边拿东西一边和沈彤闲聊。

    沈彤:“几万的包都会褪色,越贵重的东西越得金贵地养,便宜东西才耐磨。”

    而且,看刚刚男人的表情,他明显也很是不解,好好的扣子怎么说掉就掉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赵萱咳嗽一声,“沈彤姐你动作快,先去洗个澡吧。我洗澡慢,你洗完我再去。”

    沈彤点点头:“行,刚好我洗完去煮点可乐驱寒。”

    她动作的确快,进洗手间后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然后把衣服洗好,扔去烘干机上,再开始洗澡。

    等到澡洗完,衣服也烘得差不多了。

    换好衣服后,沈彤下楼买可乐——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楼下有个贩卖机。

    贩卖机里的可乐是六百毫升的,沈彤买了三瓶,想着三个人都需要喝。

    等她再进客栈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坐着个人。

    客栈灯小,但好在布置得很有感觉,木桌上还有油灯摆设着。

    男人点起油灯,灯火葳蕤,映亮那一小方天地。

    他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桌上摆的那些银色器具。

    ……是在做什么解剖吗?

    沈彤上了楼,转角处终于能看见男人在做什么。

    不是解剖,对他而言,这是比解剖难一百万倍的东西。

    他左手一根针,指腹捏在针孔下面,右手拿着一根丝线,试图将线穿过狭窄针孔。

    男人眉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蜻蜓。

    神情很凝重,阵仗很庞大,气氛很肃穆,动作很考究。

    沈彤想,应该马上就会成功了吧。

    ……

    五分钟后。

    她终于忍不住走下楼梯,站在他面前,提醒道:“线端要沾水,不然很难穿过去。”

    “水?”聂江澜终于挪开目光,觉得眼眶发涩。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接下来要说的那两个字的嫌弃:“……口水?”

    沈彤:“……”

    “普通的水也可以。”

    沈彤把可乐放在一边,拿着桌上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想了想,她在他右边坐下,还是决定自己来做会比较快。

    她拿过他右手边的线头,剪刀剪去前面已经被他折腾得劈叉的线,然后食指沾了点水,在新线头上轻轻一捻。

    缩成一条的线尖端很细,几乎一下就穿过了针孔。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

    男人挑了挑眉,简单对女人那种天生的技巧表示了惊讶,而后,非常非常自然、明了、聪明地,递上了自己那件衬衫。

    沈彤没有怨言地接过。

    事已至此,反正他对她也有一载之恩,缝个扣子只算是小事一桩。

    只不过……

    沈彤看着手上的东西皱了皱眉:“线是黑色的?”

    聂江澜以手支颐,还是很悠闲的模样:“怎么?”

    “衬衣是白色,缝黑线会很丑,而且你底下的扣子也是白线缝的。”

    “但是老板只有黑线了。”聂江澜搭着眼睑,“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沈彤扫了一眼。

    此刻坐在他身侧,要看到点儿什么简直是难以避免的事。

    她咳嗽一声挪开目光,思索片刻后站了起来。

    聂江澜:“不干了?”

    “不是,”沈彤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淡淡点头:“行,休息一下马上回来,广告别放太久了,我喜欢看正片。”

    “……”

    上楼之后,沈彤倒好可乐,去后面找老板要了点儿姜丝,就开始煮姜丝可乐了。

    可乐自己在煮,她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脱掉自己身上那件衬衫,披上赵萱叠在包里的外套。

    这外套本意是太阳太大拿来防晒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为取暖的东西。

    很快,聂江澜看到披着外套的“正片”下了楼。

    “正片”手里还拿着一件衬衫。

    沈彤拿着自己的衬衫坐到他身边,然后捏住领子,用针挑开领口处白线勾勒出的装饰物。

    她在拆自己衬衫上的白线。

    他没料到:“拆东墙补西墙?”

    “不一样,你这是现在要穿的,我这个只是装饰。”她一边拆线一边回他。

    况且,他的衣服比她的贵。

    第三,聊当还他个人情,就算是拆她的整件衣服去补他的,她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很快,装饰物被拆完,一整条白线就在沈彤手中被剥离出来。

    她放下银针,把白线泡进水里,等它软了之后再拿出来。

    刚拆好的线会有很多折,泡软一会再拉直,就好很多了。

    看着她这种神奇的操作,他倒是睡意全消,来了兴致。

    穿针引线后,沈彤拿起他的衣服,很快便把扣子缝好了。

    “短时期内应该不会掉了,”沈彤剪掉线头,很自然地接口道,“以后脱衣服别用扯的,好好解,扣子就不会松了。”

    聂江澜:“……”

    她别是装了天眼?还能猜出他平时怎么脱衣服?

    递过衣服后,沈彤看着他的表情,沉默一秒:“通过扣子看出来的。”

    “行,”他不咸不淡一抬眉,“谢了。”

    要分开时,沈彤想了想,还是同他道:“等下晚点睡,我有东西要给你。”

    ///

    上楼之后,可乐刚刚好煮好。

    沈彤把刚刚用过沾线的杯子洗干净,又再拿了两个,倒了三杯可乐。

    赵萱已经窝在床上了。

    沈彤坐在床边:“喝点可乐再睡吧。”

    赵萱没说话,只是“唔”了声,不清不楚的。

    沈彤想了想,几乎是靠着直觉探出手,摸了摸赵萱的额头。

    手下温度滚烫。

    发烧了?

    “肯定是今天雨淋得太厉害,所以才发烧了,”沈彤拍拍赵萱脸颊,“去趟医院吧?”

    赵萱一张脸皱得更厉害:“能不能不去医院啊?我觉得我自己能好的。”

    医院离这里应该也很远,沈彤一个人在大雨天气里,把赵萱拖来拖去不是个可取之策。

    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买药回来。

    反正赵萱的烧,也没到非去医院不可的地步。

    沈彤打开房门,打算出去。

    屋外雨依然下得很大,树叶被雨点拍打出极响的啪嗒声,在沉重的负担下摇摇欲坠,却坚.挺着不肯被击落。

    沈彤看一眼外面堪称灾难的雨势,脚步顿住,折返,上了三楼。

    刚刚老板娘说房间的时候她也留意了一下,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在三楼“今夕何夕”的房间里。

    站在房间门口,沈彤抬手敲了敲门。

    等待回应的时候,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名。

    还来不及做出思索,屋内的人已经发问:“谁?”

    “我,”沈彤在脑内艰难地搜索出一个形容,“刚刚……那个。”

    门很快被打开,还伴随着蒸腾的雾气从房间内涌出。

    男人垂着精致眉眼瞧她,许是想起来她刚刚说有东西要给自己。

    “怎么了?”

    沈彤咳嗽了声,尽量让自己厚脸皮地说出这个不情之请:“那个,和我一起的女孩子发烧了,我想去给她买点退烧药,但是雨太大没法出行,就想问问你……能不能把你的车借我开一下?我买到药立刻就还回来。”

    说完之后,她也觉得这个要求被满足的可能性太小了。如果是普通的车就好了,她还能找点东西抵押一下……但好死不死,对方开的是路虎,目前搜刮出她的全部家当外加两台单反相机,还赶不上人家一个零件贵。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聂江澜沉吟半晌后,选了个合适的词,“礼物?”

    沈彤这才想起来:“我要给你可乐驱寒的,刚刚太着急给忘了……”

    他没搭腔,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一码归一码,虽然觉得可能会被拒绝,但立刻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沈彤心里还是有点不服输。

    她决定再争取一下:“我真的开过去买了药就回来,那女孩儿还病着,我不可能丢下她。如果你还不信,那,那我把我的东西都抵押给你。”

    说着,沈彤褪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走到他身后:“这个戒指虽然不是特别贵,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看我食指上这条浅浅的印子就知道我一直戴着它了——我现在把这个抵押给你,车就借我开一下,行么?”

    她急于解释的一长串语句让聂江澜勾了勾唇角。

    “我又没说不借你,”他有点好笑地开口,“那么紧张做什么。”

    沈彤把戒指放在桌上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是在收拾东西。

    打火机、车钥匙、钱夹。

    这是……

    他把东西装进外套口袋,从椅子上拎起那件外套,朝门外走去:“路况太差,你对车也不熟,危险。”

    感觉到沈彤站在原地,他顿在门口,回身看她。

    “发什么呆?”

    “走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