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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 丁赞几乎住在了公关部, 生怕杜庄一气之下说出对斐然不利的话。还好尽管那天的杜庄一副恼羞成怒、十分癫狂的样子, 但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连着几天网络一片风平浪静, 而春节也悄然而至。
去年春节斐然忙着拍《片儿警》, 剧组为了赶进度,春节只放了一天假, 收工前大家还一起包饺子吃, 过得也还算热闹。今年没有工作,心情又不爽利,斐然这几天都过着晨昏颠倒的日子。大年三十那天等他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早已夕阳斜下,到处都关门闭户阖家团圆去了。
斐然看着食品柜里的方便面, 冰箱里的挂面和几根焉巴巴的蔬菜,毫无胃口的关上了门, 飘到沙发上窝了起来。
电视里放着每年都会放的春节特别节目,热热闹闹的画面看得人眼热。过去三十年都习惯了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显得特别难捱,斐然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电视, 决定去李钺家里看电影打发时间。
谁知道他才走出家门, 就碰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李钺。
看到斐然, 李钺连忙招呼道:“快来搭把手, 我快拿不住了。”
斐然一脸懵逼地上前接住李钺用两根手指头拎着的食盒, 又看看李钺胳膊下夹的、手上抱着的盒子, 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李钺一边往斐然家走,一边笑道:“中午在我爷爷那吃了个团圆饭,晚上都是各回各家的,我懒得在家里听我爸妈念经,所以就来你这避难了,你不会赶我走吧?”
跟在李钺身后的斐然嗓子里梗了一下,舔了舔唇,又眨了眨眼,清了下嗓子才说道:“咳……那要看你带来的东西能不能收买我了。”
“要是心悦的年菜,我妈亲手包的饺子,还有锦记的糕点都收买不了你,那我只能给你颁个无产阶级革命斗士的锦旗了。”李钺把盒子往餐桌上一放,回头笑着看向斐然。
斐然看着站在灯光下的李钺,只觉得心里像是塞满了最细软的羽绒,轻飘飘却又暖乎乎的,羽绒轻柔地拨弄着心弦,痒痒的,让心脏不自觉地就抽动起来——一个人孤单久了,他早已忘记家里有人的感觉,而李钺却让他重拾久违了的那种安心与幸福。
斐然笑了,眼中似有星辰闪烁:“敌人的糖衣炮弹太厉害,看来我只能甘拜下风。”
大年三十的这天晚上,斐然和李钺一边吃着心悦的年菜,一边吐槽春晚。午夜12点,两人还笨手笨脚地煮了李钺母亲的爱心饺子,结果一个从来没下过厨,一个只会煮速冻饺子,活活把好好的饺子煮成了面片儿肉丸汤。
这俩男人也不介意,一人抱着一个海碗就唏哩呼噜连汤带馅地吞下了肚,到最后实在是撑得不行,互相搀扶着去了李钺家的视听室看电影消食。
第二天从视听室沙发上醒来的李钺,看着身边抱着毯子睡得正香的斐然,只觉得心中的爱意快要满溢出来了。
昨天拼着被爷爷打断腿的危险,抢了老妈刚包好的饺子就跑果然是值得的。电梯门打开时看见的斐然的表情,与之后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种真实的快乐也感染了李钺,让他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年的大年三十能和昨晚媲美。
李钺正回味得起劲时,斐然醒了。他先是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四处看看,确认了自己到底在哪后,魂魄才跟着身体清醒过来。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斐然眯缝着眼睛瞄了李钺一眼。
“傻乐什么呢?”
“……大明星眼角有眼屎的样子实在难得,可惜手机忘在你家,没办法拍照留念。”
斐然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背对李钺吐槽道:“说得你好像一大早起来就光鲜亮丽一样,胡子都快长成草了好么!”
李钺伸手摸了摸下巴,无所谓道:“胡渣是男人的魅力……大年初一你有什么计划吗?”
“在家好吃懒做吧……”斐然悄悄地揉了揉眼睛,转头问道,“你今天不去走亲戚吗?”
李家每年春节都是从大年三十开始在老爷子家住到初六,今年他连年夜饭都没吃就跑了,这个时候回去真的是找打啊……李钺若无其事地瞎编道:“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大年三十中午吃了团年饭就各自活动了。”
斐然一下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蹦跶了起来:“那去看电影吧!好多贺岁片都上映了,我还没看呢!”
李钺自然不可能反对,从善如流地和做好全副伪装的斐然出了门,开启了从大年初一逛吃逛吃到大年初七的纯玩乐行程。
2月1日大年初八,就在斐然和李钺玩得乐不思蜀,全国人民结束七天春节长假恢复上班、节后综合症最严重的这一天,一篇通稿悄然飘上了各大门户网站娱乐版块的首页。
[当红小生忘恩负义,人品和戏品你选哪一个?]
文章极为详细地叙述了斐然从出道到现在的历程,着重点出了杜庄在其中起到的关键性作用——如果不是杜庄选中了斐然出演男配角,斐然还是个小模特,仍在底层平面模特圈打转;如果不是杜庄作为中间人牵线搭桥,斐然怎么可能刚出道就签约方正传媒,还获得了新人绝对不可能拥有的A签待遇?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对斐然有情有义,一手挖掘了他的恩人,斐然非但不知道感激,反而仗着自己红了,就膨胀起来。对邀请其出演的《人之初》续集电影的剧本百般挑剔,还想修改剧本,给自己加戏,将双男主的电影改为单男主。
作者在文章最后假惺惺地肯定了斐然的演技,说斐然在剧组如何如何努力,戏品确实是现在小鲜肉里的独一份,但人品却见仁见智,不好评说。
这篇通稿也不光是口说无凭,作者在文章里放了不少图片,有斐然在剧组看剧本的照片,也有《人之初2》的备案公示时间的截图,甚至还有张修己身边的助理与作者的微信聊天记录。从记录中可以看出,杜庄早在1月中旬就把剧本交给了张修己和斐然,而根据文章中的通告截图,斐然在1月21日就杀青回京了。作者也有联系到《人之初2》剧组的成员,从他口中得知因为资金和主演的缘故,现在剧组处于停摆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工。
有理有据,要锤有锤。这篇文章普一现世,就如同给节后综合症的华国网友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火速在网络上流传开来。由此引发的“人品和戏品”的讨论甚嚣尘上,微博热搜被轮了一次又一次。
得到消息的丁赞一边在心里大骂杜庄无耻,居然杀了个回马枪,一边联系斐然的粉头让她们帮忙控制萝莉粉,不要下场撕逼进一步败坏路人对斐然的观感,同时也让方正传媒公关部行动起来,边查黑料来源边控制舆论。
可惜收效甚微,到了下午,苏乔乔接受娱记电话采访时说的一句话,更是把斐然拱上了风口浪尖。
“我跟斐然不太熟……他在片场很少跟我们说话的,不是跟张修己在对台词,就是跟导演编剧聊戏。”
乍一听好像没毛病,但细一想,却话里话外地暗示斐然耍大牌不合群,恰好切合了通稿的说法,给斐然盖上了一个“人品不行”的戳。
晚上丁赞、李钺、张修己和叶昭阳都集合在了斐然家里,想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却始终想不到一个完美的办法来。
不得不说这一次下手的人正好捏住了斐然的七寸,毕竟“人品”一说虚无缥缈,怎么证实这篇文章子虚乌有?虽然斐然手上有《人之初2》的剧本和合同,可现在拿出来不是侧面证实了黑料说的是真的?即便合同上有签名,也无法证实签名的时间,黑子们依然有空子可钻。
找剧组成员来作证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其实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有斐然合作过的剧组成员现身说法,可黑子和水军们“PY交易”的洗脑包一发,可信度就大打折扣。有影响力的几个大佬,张修己是基友,说话网友不信;尤北、林轩和张白露没有社交账号,现在找人采访发稿也显得刻意;其余人份量不够,说了也没人听。
到是赵羽泽在晚上发了条微博,力挺斐然。
赵羽泽V:因为去年9月中旬@导演杜庄的一句话,@斐然推掉了今年2月开拍的电影,这样的人如果是忘恩负义的话,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有情有义?
——小羽毛,咱们这个时候能不掺和吗?[允悲]
——@经纪人丁赞自己擦好屁股,别拖小羽毛下水[怒]
——谢谢你为斐然说话,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新戏请加油!
——花钱请人洗地还不够,自家艺人也赤膊上阵了啊[笑哭]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签合同呢?
——剧本不合心意呗,人家现在正当红,当然要演主角啦!双男主是什么鬼?难不成还想蹭当红炸子鸡的热度?[狗头]
看到赵羽泽的微博,在场的人都看向丁赞。丁赞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我让他发的,他自己做的主。”
张修己刷着微博嘟囔着:“还算他有点良心,《少年犯强子》那么好的机会斐然都让给他了……我说,现在怎么办?就看着他们这么给斐然泼脏水?”
“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让修己把不接《人之初2》的理由说出来,你们再以公司的名义发个声明,把事情说清楚,再亮出合同,这些话就不攻自破了,”叶昭阳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会对修己的名声有什么影响,说白了杜庄对你有恩,跟修己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剧本好就演,不好就不演,再正常不过,谁也挑不出个理来。”
斐然迟疑道:“可是这样一来杜庄的名声就……”
张修己急了:“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样维护他?”
“……现在也不能肯定这些事就是杜庄做的。”斐然艰难地说道。
“如果不是他,哪怕他给你打个电话私下说清楚也行,像现在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像是没搞事的人吗,”丁赞揉了揉眉心,戴上眼镜严肃地说道,“斐然,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光是你个人的事了,任其发展下去,损害的是公司的利益。昭阳,我们来商量一下发声明的事。”
“丁哥,”斐然急忙叫住了往餐厅走的两名经纪人,“等三天再发声明可以吗?这个声明一出来,不光会影响杜庄导演的名声,还会让《人之初2》剧组工作人员的努力付之流水,甚至会毁了这部电影。其实只要杜庄导演站出来解释一下,也能澄清事实。我会尽力联系他的,如果三天后……到时候再发声明也一样。”
丁赞摇了摇头:“不一样,时间拖得越长,对你越不利。要是形成固定印象,想洗刷干净就难了。”
“丁哥!”斐然一下站了起来,恳求地看着丁赞。
丁赞看着斐然,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明天晚上八点,如果杜庄没有公开解释,我们就发声明。”
不管怎么说,总算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斐然连忙拿出手机给杜庄打电话,却始终是忙音。连着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连丁赞和叶昭阳都商量好了具体细节,斐然却始终没有把电话打通过。
丁赞叹了口气:“我知道因为杜庄导演对你的帮助,所以你一直很信任他。但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在面对名利的时候,没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斐然沮丧地扔下快没电的手机,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钺:“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李钺摇摇头,直视着斐然的眼睛说道:“你只是太爱这个行业了,希望能为这个行业执着付出的人越多越好。杜庄曾经在你心目中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才不愿看他自甘堕落。”
李钺的话说中了斐然内心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更是在这个时候给了他急需的支持和力量。原本一天都闷闷不乐的斐然,因为李钺的话第一次松开了皱着的眉头,两人四目相接,气氛一下变得轻松和谐起来。
一旁的张修己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满脸问号:“等一下,我们还在吧?为什么我有种自己隐形了的感觉?”还有这股严丝合缝、排他性极强的气场是怎么回事?
叶昭阳看看窃窃私语的斐然和李钺,又挑眉看向丁赞,眼神揶揄,神情到位,看得丁赞痛苦地扭过头。
——他该庆幸还好张修己比较迟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