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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疏朗,映着他清俊的面容,微带着笑意,看上去心情极佳,她犹豫再三,还是斯斯艾艾地开了口。
“今天医生又找我了,我妈妈做手术的钱,还差……”她正说着,却觉得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遂住了口,又惊又怯的看着他,季雨浓倏地松开了紧紧搂住木宛清的手,缓缓地将她推到了一边。
木宛清感觉很难堪,她想也许自己不该那么大煞风景,在这种花前月下的时候谈及金钱,可是,她和他之间,原本就是交易不是吗?身体和金钱的交易。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该卖的笑已经卖完,现在该是银钱两讫的时候,何必管我生气不生气?”
他脸上那种温暖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惯常见到的讥讽和刻薄,他拉开桌头柜,燃起一枝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也变得虚幻不定。
“你答应过我的。”木宛清无力地说,见他仍是不回应,便缩到床角安静的蜷缩起来,他是答应过她,可是,这种事,又不能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更不能签字画押,所以,给或者不给,只凭他的一时兴致,他若是不给她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去。
“明天,明天,我让家务助理给你送去五万。”黑暗中突然响起他近乎嘶哑的声音,“至于剩下的部份,我说过,还是要看你的表现,分批给你。”
木宛清低低的道谢,季雨浓听到那个谢字,忙挥了挥手,自嘲的说:“不用说谢,我们之间只有身体和钱的交易,无关情义。”
他的言语犀利,木宛清不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偷偷的看他,他抽了一支烟,回头下床走了出去,没多久,又返回来,拉起她的胳膊说:“起来,陪我喝酒。”
虽然很困,可是,陪他是交易中最重要的一条,她默默的爬起来帮他倒酒,他喝得很慢,指间却还夹着烟,就这么喝了很久,木宛清打着瞌睡,突然间听到哗的一声响,却是他手中的酒杯碎了,锋利的碎片刺破他的手,鲜血直流,她吓坏了,找了药箱来帮他包扎,他却一把推开她。
“滚开!这不是你的职责,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我给你钱,你只要陪我睡就好了,其他的,不用你管!”狂乱的灯影里,他似乎突地变成一只凶猛的兽,牙齿白森森,眼神恶狠狠,木宛清缩在墙角,看他把酒浇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哧地一声把自己睡袍的一角撕掉,裹在了手指上。
这个男人变脸还真是快,想起刚才唤她宛宛时的温柔,竟然是恍若隔世。
季雨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突然觉得烦躁,这个叫木宛清的小女人,为什么就不能陪他完完整整的做一天梦?就一天而已,她却是不肯,非要在那种沉静如水温柔如梦的时刻说什么钱,他难道不知道吗?她只是因为钱,才肯在这里陪他!
他是知道的,清楚的,他时刻的在提醒着自己,她所有的笑所有的好,不过都是在伪装,在演戏,他宁愿她还是苦着一张脸,也不要她刻意的讨好承欢!
突然的就觉得疲惫无比,看着墙角那个小小的瑟缩的身影,他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是酸是涩是苦?她终究还是跟那些女人们一样,没有丝毫不同,都只是为了他的钱而来,没有人在乎他这个人,哪怕他对着她们笑,她们也决不肯在乎他这个人,只是看着他的钱,钱比他温暖,钱比他美好!
可是,若是只想得到他的钱,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喝了很多酒,依然睡不着,再次走向墙角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他拎起她,像拎着一件华美轻薄的衣裳,一直拎到卧室去,木宛清在睡梦里迷糊着醒来,看见一团黑影向她扑来,她听见海水又涨了潮,可怕的涛声敲击着她的耳膜,她感觉自己是在一片黑茫茫的深海中挣扎,巨大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如巨型的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没,毁灭。
也不知晕睡了多久,隐约觉得有人在拍着自己的脸,她费力的睁开眼,看见季雨地面无表情的脸和淡漠疏离的眼睛。
“起床了,快一点。”他说着,看自己手上的表,“现在是六点钟,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洗潄,六点十五分我准时出发,你若是弄不好,就自己走回去。”
他的话干净利落,木宛清挣扎着爬起身,身体深处那种被撕裂的疼痛犹在,而骨头更似是散了架,她已记不清昨晚他到底折磨了她多少次,总之他再次把她当成了仇人或者靶子,狠得要命,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跳下床,飞快的洗脸刷牙,六点零八分她已经换好自己那套洗得看不清颜色的T裇和牛仔,站在了季雨浓的面前。
许是她那身衣服很碍他的眼,他嫌恶的扭开了头,自顾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木宛清也随着钻进去,车子启动,缓缓地离开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清晨的大海浮光蔼蔼,云蒸霞蔚,依然是很好的风景,只可惜,再也不是昨晚无限温柔的海了。
在距离医院几百米的岔路口,他将她放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又把车开走了,木宛清只得苦笑,翻手为雨覆手为雨,这是所有有钱人惯用的把戏吧?他想必已将这招用得炉火纯青,倒让她这样青涩的人反而一时无法那么快的转换角色。
回到医院时她一脸的疲惫,眼圈乌青一片,木云看到她很是心疼,说:“是不是忙了一天一夜?你们这餐厅老板也真的,再好的身体也经不得这么熬,快回家去睡一觉吧。”
“我没事,妈妈,其实也睡了一觉,只是没睡好,洗把脸就行了。”她说。
“还是回去睡一觉吧,这里交给我,你尽管放心就是。”那个护工突然在一边说,“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要是再熬出了毛病,这可怎么好?”
“是呀,你王姨说得不错,快回去睡一觉,我们一对老姐妹在这里聊天说话的,挺好,你不用操心。”木云又说,脸上怜惜疼惜之情横溢。
木宛清只得回家休息,她确实也感觉很是不适,无论是皮肤还是身体深处,都火辣辣的疼,她边骑车边骂季雨浓,这个该死的男人,还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
晚上又打算去夜总会上班时,遇到了季雨浓,他的怀里正依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妖媚至极,木宛清垂下眼皮只当没看见,季雨浓推开那个女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冷冷地说:“你不可以再上班。”
“其实……我闲着也是闲着。”木宛清嗫嚅着说,她其实是想多赚一点钱。
“不可以。”他再次强调,眼神里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只得妥协,“那我上去,跟经理说一声。”
他转身走开,不再理睬她,仍是跟那个女人调笑,木宛清走到经理室,经理眼皮也不抬,只说:“知道了,去前台把自己的工资领了。”
木宛清到了前台,工资已经准备好,写着她名字的一个信封,她一时间有些奇怪,辞职是刚刚遇到季雨浓时才被迫决定的,怎么经理好像能掐会算似的,早早的将工资预备好?
但是,她也无心再问,季雨浓和那个女人的动作越发的不堪入目,让她有种恶心得想要吐的感觉,慌忙跑出了夜总会。
一连几天没有再接到季雨浓的电话,倒是家务助理准时将钱递了过来,另外还交给木宛清一张附卡。
“木小姐,季先生说,这里的钱是你的零花,你可以随便用。”家务助理的态度恭敬而平静。
木宛清却有些局促不安,她和季雨浓的关系一向只有他和她两人知道,换了第三人,突然觉得无端的羞耻,尤其,是他说到零花钱时,那种感觉更是强烈,仿佛自己是只可耻的寄生虫,但再怎么羞耻,却还是将钱接了过来,面色绯红的说谢谢,家务助理只是淡然而笑,垂首告别。
日子陡然间变得空闲起来。
那个姓王的护工,季雨浓已经付过了报酬,因着跟木云的年龄相仿,两人倒是很聊得来,东扯西扯的,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因着她的陪伴,木云也开朗了不少。
而木宛清原就对木云撒谎说在餐厅上班,又不好时时出现在她面前,闲暇时还是绣十字绣,其实也并不只是为了赚钱,这些日子一直心慌慌,而安静的绣点东西,听听音乐,倒让她觉得沉着了些,抬眼看看墙角的那架钢琴,自从木云住了院,自己倒是有日子没动它了,不敢动,仿佛那琴声一动,往事也便纷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