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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的时光,有苏桐这个话题不尽,思维跳跃,活跃气氛的话唠在。再配合病床上青春洋溢,热情活络的秦东旭,病房内的氛围高涨,时光匆匆流逝。同时白羊座和射手座也算是解救了两座冰山和一个相对稳重谨慎的三个安静少语的沉闷的人。
苏桐玩笑的说道:”明明都是假期啦,却还是要见到你们老几位一起工作的同事,真是不甘心!“
骆钧仁嫌弃的睥睨了她一眼,也是开玩笑:”那你可以走了,晚饭少了一张嘴来抢食。“
秦东旭神情亢奋,精气盎然的叫道:“啊——不说还好,一说就察觉肚子已经饿瘪啦!”
季郁从陪护床上站起身来,温和沉静的微笑说道:“那我去食堂打饭。”
季郁是那种虽然平时对于别人的话语反应要慢半拍,但是对于别人的需求却又总是第一个做出积极回应的那种人。她过于腼腆内敛,同时又有一颗对人关照关切的心,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在与人的逻辑和准则发生相悖的冲突时,首先退让,做出让步的也肯定是她。
范云想谦和的从椅子旁起身,回应道:“我陪你一起吧。五个人的饭食,你一个人恐怕会折腾两趟。”
骆钧仁摆了摆手让他坐下,说道:“你都陪苏桐走了一下午了,你就坐下歇歇吧。再怎么也不能用医院食堂的饭食对付你们,都是来探望小病人,来帮忙的。我的车都停在医院停车场两天了,也不晓得医院是怎么收理停车费的。我也两天没挪过窝,在病房里囚禁了这么久,也该直直身了。所以就由我带丫头去买晚餐回来,你们两个照看一会儿这个小魔头吧。”
秦东旭不满的抗议道:“哥,我怎么就成了‘小魔头’了?”
苏桐笑了笑,说道:“行啦,行啦,快去吧。‘小魔头’就交给我们了。”
骆钧仁对明了这其中利害关系的范云想嘱咐道:“云想,若是梁雪娇再来的话......你和苏桐麻烦帮着挡一下。还有,如果东旭需要去卫生间方便,也有劳你了。“
范云想点点头,玩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可别把我的小郁拐走了就好。“
温婉的低头思忖的季郁,听到范云想提到自己的名字,迷惑无辜的抬起头,温顺乖巧的对上他的目光。
范云想看着她,目光中饱含温柔的笑意。酸溜溜的说道:”这两天东旭都快要把小郁从我身边抢走了。她总是事无巨细的照料,着想东旭的事情,我都要吃醋了。“
秦东旭得意欣喜,傻乎乎的对着季郁呵呵地笑。
骆钧仁拍了下他的头,询问道:”小病号,有什么你想吃的菜?“
秦东旭不假思索,充满期待的脱口而出:”麻辣牛肉!小龙虾!“
季郁于心不忍,却还是不得不提醒道:”医生不是交代过,忌食酸辣、燥热、油腻的食物吗?东旭,还有......其他的没?“
苏桐见秦东旭因为吃不到想吃的食物,失望的嘟嘴的表情不禁取笑他。
骆钧仁拿起钥匙,说道:”行了,别拖沓下去了,走吧。“
季郁不放心的交代道:”点滴......有劳云想哥和苏桐姐多留意了。“
范云想笑道:”放心吧,忘了你住院的时候,是谁日日夜夜护理你的了?“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范云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的耳朵发烧。或许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因为他早上的那句——“晚上会来医院接她,一起回家,一起吃晚饭,一起沐浴,一起入睡。”扰的她心神不安,意乱情迷。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怕那个时刻的来临,还是在期待盼望那个时刻的来临。
季郁娇柔羞怯的呆望着范云想。
骆钧仁睥睨了她一眼,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嗔怪道:“还有任务呢,在这里烦什么花痴?”
说着,就先她拉开病房的房门,回过头对秦东旭交待道:“小子,好好修养。咱不怕多折腾折腾这两个送上门来的三级陪护。”
季郁羞愧,懊恼的回过神来,收回柔嫩的眼神,敏感羞赧的低下头。跟在骆钧仁身后,怯生生的对范云想挥了挥手。
范云想笑了笑,目送她离开。
从医院出来以后,骆钧仁先给车加了油,然后驶回了荷街公寓,在浴室里冲澡的时候,季郁帮他们整理房间。
二人一路上未置一词,却似乎之间拥有一种默契,不必过问,就了然对方的需求,然后也能够安置自己的随之应做的事情。
随后二人驾车前去一家餐馆点餐完毕,坐在桌旁等餐的时候,骆钧仁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必每次回家就打扫整理的,那些事情我可以请小时工去做。”
季郁没有心怀芥蒂的微笑着说道:“是因为我对于你所能略表心意的价值,其实在你眼中并不能够算是心意,也不能算是有价值的吗?”
骆钧仁眯着眼睛看她,说道:“长期一直这样以来,默默地牺牲自己的时间,协助别人完成事情,你也会觉得很辛苦吧?其实讨好别人并不能算是你的价值,你的价值要远超于此。”
季郁随和坦率的说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觉得劳作就是辛苦低级的,同样我也知道,你也不是这样认为的。”
骆钧仁轻笑了一下,问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
季郁天真的回答他:“因为啊,我问了你的枕头呀。我每次回荷街,都会把耳朵贴在你的枕头上,去听钧仁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想了些什么。难道你不认为,人在每晚临睡前的思维是最清醒的,而你大脑里的思想,全部都储藏进你的枕头里了吗?”
骆钧仁想要身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季郁下意识的低下头,躲避他宽厚的大手。
他只好收回手,嗓音有些沙沙的,很低沉:“看来我也要问一问你的枕头才行,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现在变得这么怕我靠近你。连帮你放松一下,捏捏后脖颈,欢喜的摸摸头这样熹微的肢体接触,好像都会触犯到你一样。你是对于我们的关系,心怀介怀,觉得有可能发生什么,还是,虽然你不想我总是把你的问题归结于范云想的身上。可是我依然抱有这样的疑虑——你怕范云想介意,你怕范云想产生误解。当你给我讲那个昆德拉的《搭车游戏》的故事,我就觉察了——你怕范云想质疑你的忠贞,质疑你的洁身自爱。抑或是范云想的滥情,滥施欲妄,使你的心中笼罩一层阴影。是你的内心在受到忠贞的拷问,你怕肢体接触是因为你从心理上排斥像是范云想那种不忠的行为。”
季郁在骆钧仁讲话的过程之中,身体不断地瑟缩,直到双手抱住长的米色风衣的衣袖,好象很冷的样子,蜷曲在座椅之中。直到他将我,季郁抬起疲惫脆弱的眼帘,故作坦荡的说道:“我的生活之中真的不只有爱情这一件事。况且我知晓自己爱情观点的不正常,我知道自己生活方式,思维模式的不正常。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爱情对于我而言会是一个困扰。可是困扰我的还有很多,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比起常人更为艰辛一些。”
骆钧仁点点头,把弄着面前的玻璃杯子,说道:“的确如此。你要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可以选择缄默不语,也可以选择回击,抨击我。不过丫头,我希望你和我交流沟通,或者说是讲话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带着你那么强烈的善恶是非观念,或是带着道德的枷锁。你可以以你的那种‘不正常’的模式和我对话。你更不用忌惮我和范云想的关系,或是你的范云想的关系。你不觉得你自己一直回避提起他,这一点很可疑吗?你究竟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
季郁预期软弱下来,目光失神的呆望着洁白的墙壁上的一个黑点,说道:“当梦想未能如愿达成的时候,自然是难以启齿。因为吐露出来就会被视为不自量力的笑话。你是音乐剧的导演,你见过那么多怀揣梦想,站在你面前想要圆梦,却力所不及的例子,想必你深知这一点吧。明知道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却觉得那个梦要比现实生活,要比功名利禄,要比自我成就更为重要。所以在看清楚自己的软弱卑微之后,还是不识时务的不肯放弃。你也尝试过帮助我,尝试过疗愈我,尝试过打醒我,骂醒我。甚至还承诺过,你会帮助我不爱他。可是事实证明,连无所不能的你都做不到,又叫我怎么能够达成?”
骆钧仁犀利敏锐的说道:“我不是想要拆散你们。只不过我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平等,不是么?他可以在外面纵情声色,朝秦暮楚,软玉温香。你故步自封的连在音乐剧中需要和舞伴搭档的有一些并不过分的肢体接触你都刻意回避,你都不去达成。当你的爱情无望的时候,你应该延展拼搏你的事业,不是么?你在大频幕上看到吉恩.凯利和丽塔.海华丝,或是弗雷德·阿斯泰尔和金吉·罗杰斯共舞的时候,你觉得银荡吗?或者说,我拍你的肩膀,看你的眼睛,触碰你的头,你觉得我是受到下半身支配,受到晴欲,带着欲求在试探的接近你吗?季郁,你可以为了一个你选择的男人做出你的一切牺牲。可是你同时也要我,要你身边的其他所有人,也为你的爱情避让到卑微渺茫的地步吗?一个范云想,抵过所有人,你不觉得这样的牺牲未免太大了吗?你是在爱,还是在下决心?“
季郁颓唐的低下头,说道:”我真的没有认为你会对我图谋不轨或是有所企图,同样我也没有对你图谋不轨或是以回避的姿态企图抑制滋长的肮脏的晴欲。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还有,能够得到你的关心,能够和我所仰视,内心觉得无法企及的你,成为能够自然相处的朋友的关系,我是觉得不可思议,躬逢其盛,与有荣焉的。钧仁,我的内心对于你,是既感到敬畏,又感到亲切的......算了,我们还是别再谈及这件事了。“
骆钧仁眯着眼睛睥睨她。
这时,点的菜品打包好,服务生送了上来。
季郁起身,两只手各拎起一大包。
骆钧仁接过来一包,站在她身边,做出让她挎住自己胳膊的姿势。
季郁看着他胳膊蜷成的那个健美的弧度,滞滞的看着失神。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幽缓的伸出纤细的手,尝试挽住他。
骆钧仁收回手臂,释然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既然这样勉强,你原本就应该义正言辞决绝的拒绝的。你尝试的这样艰辛,我等的也是同样艰辛。你爱上一个人就好像是被套上了一副枷锁镣铐。所以我也会等到你被解禁的那一刻,再靠近你。一来是尊重你的坚贞、忠诚。二来我也会用同等的时间来证实我之于你的价值。“
说完,骆钧仁径自走出饭店,开车坐进了驾驶舱的位置。
季郁紧蹙着眉,既不欣赏他的那套说辞。快步盈盈走了过去,坐进副驾驶的座位。
骆钧仁启动车子,季郁将目光投掷于车窗外。
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光线变得柔和稚弱,原处吐露出黄昏的幽光。
恪尽职守所倾诉的安慰话语,如同在殿堂里许下的撼动人心,振奋激昂的誓言,又有几分是一时的感触?几分是坚定不移的表述?
就像是范云想曾经不止一次的复述过的电影《匆匆那年》里面的台词一样——“所有男孩子在发誓的时候都是真的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违背承诺,而在反悔的时候也都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做到。所以誓言这种东西无法衡量坚贞,也不能判断对错,它只能证明,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彼此曾经真诚过。”
季郁宁可他是一时有感而发,也不希望他和自己一样,被套进相同的枷锁里面。等什么呢?等的不过是自己耗尽最后的余烬。已经走在前面不见影踪的人不会回头再来看你。即使他真的回过头来,看到的那个人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恰巧会是你。
等,是一个歹毒的字眼。很容易被偷偷调换了概念。一边朝三暮四,东食西宿,朝秦暮楚的寻求,那样不叫做“等”。等,必须是一心一意的,哪怕一个眼神的游移,都会对于这个字眼于心有愧。等,也像是一种斗气,一种胁迫。既然不情不愿,又为何要等?为何要屈辱了这么笔椽艰涩,苦心孤诣,煞有其事,通感移觉,富有苦行僧般的使命感的字?
换言之,既然要等,就要有一种欢天喜地的去等一个过分凄凉的结局的心理准备和意识。
车子上桥过河,两岸草长莺飞。
季郁摇下车窗,一只胳膊扶在窗沿上,闭着眼睛倚在手肘上,任随细细晚风轻轻摇曳她的头发。
骆钧仁也摇下车窗,将扶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从上面拿了下来,伸出窗外去捕捉浮动的微风。
季郁轻声问道:“你说风是什么气味的?”
骆钧仁认真严肃的讲解道:“风是由空气流动引起的一种自然现象,它是由太阳辐射热引起的。太阳光照射在地球表面上,使地表温度升高,地表的空气受热膨胀变轻而往上升。热空气上升后,低温的冷空气横向流入,上升的空气因逐渐冷却变重而降落,由于地表温度较高又会加热空气使之上升,这种空气的流动就产生了风......“
季郁转过头来,眼中含着天真快乐的笑意看着他。
骆钧仁睨了她一眼,摊了摊手,说道:”所以风应该属于无色无味的气体吧。不然你说,风是什么气味的?我只记得你唱过一首《风的叹息》,对于我来说是烟味的。“
车子驶下石桥,进入正常的轨道。车窗也都被封闭起来。二人缄默的向医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