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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绮白站起来之后,围观群众给出来的反应是惊喜多过惊讶。
顾西辞看着赵祁白从容地对着江湖大佬们打过招呼之后,纵起轻功稳稳地落在了比武台上。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就连顾西辞都不得不承认,不管赵绮白的武功如何,她这一手凌波飞燕的轻功玩得是真漂亮。
至少一下子惊艳了全场不是吗?
不过除了顾西辞之外,还有一个人却赵绮白的出场也不感冒,这个人就是已经在擂台上稳稳待了十几场的落凤阁弟子谢少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没精打采的目光落在了赵绮白的身上,快速扫了她一眼,同时手中的竹箫滴溜溜旋转着,翻出一片翠色的虚影。
赵绮白对谢少言的态度有些不悦,但出于礼貌和公主的风度,她也没说什么。可是站在台下的顾西辞却因为谢少言的行为笑弯了腰。如果赵绮白之前有仔细观察过谢少言的每一场战斗,她就能发现,谢少言在谁上台之前都是这样一幅半死不活的态度,先是随意地扫对方一眼,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然后吹箫奏曲,干脆利索结束战斗。
也就是说,如果谢少言的对手真的是能让他使出全力的旗鼓相当的那种,他不会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所以从现在谢少言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可以得知,赵绮白的斤两在谢少言的眼中根本不够看。
但等到赵绮白出手的时候,顾西辞却皱起了眉头。
赵绮白与谢少言互相见了礼,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或许是懒得,或许是不主动与女子相斗的大男子主义,总之谢少言把先手让给了赵绮白,而赵绮白也没客气,她手腕一抖,鞭子呼啸而出,灵蛇吐信一般朝着谢少言甩了过去。谢少言足下挪步平移闪开,但鞭子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始终追着谢少言的衣角。
谢少言终于有点儿认真了,他“咦”了一声,回身撤步,真气贯满竹箫之后直直劈下,竹笛与鞭子相撞,竟然发出了金属一般清脆的声响。两个人一击即错,分别落在了擂台的两边。
赵绮白勾着唇角,随意玩弄着手中的长鞭,脸上还是那副得体的笑容。而谢少言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消失了,他看着赵绮白,双眼泛光。
“呵……”顾西辞摇头轻笑。她该夸赵绮白悟性很高吗?赵绮白只看了《山河流云剑》的前三章,而且她没有冰心诀的心法支持,在这种情况之下能把山河流云剑琢磨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个人才吧?
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对于剑法赵绮白依旧只停留在“形”的化用上——即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可以出这一招。但在真实比武中的情况却是瞬息之间千变万化的,如果只能拘泥于形式,而不能真正理解招式的含义,迟早会被人看出破绽一击即破。
看出门道的人不只是顾西辞,原本闭目养神的柳文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眉头微皱,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她刚才甩鞭那一招……”
“甚是精妙。”钟离鹤淡淡地说道,从语气中听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但也不是她该会的招式吧?”柳文素的声音冷了下来:“玉堂,你是否见过顾西辞出手?”
柳文素忽然提到顾西辞,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一下,白玉堂不太明白师父这个时候是什么意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见过几回。”
“顾西辞剑法如何?”柳文素又问。
“她……徒弟没见她用过剑。”白玉堂回想了一下,发现他所见的顾西辞少有几次的出手,不是直接空着手,就是甩出一段红色的、异常坚韧的绫罗充当鞭子或者软剑,她正正经经拔剑的情况一次没有,好像仅仅凭借内力就能压别人一头一样。
说起来顾西辞的内力确实比同龄人、甚至比她年纪还要大的人都高出许多来。白玉堂曾经跟顾西辞对过一掌,那磅礴而出的内力让白玉堂印象深刻。
“哦?”柳文素皱眉,“钟离兄,你怎么看?”
“少言后劲儿尚足,胜负未可知。”钟离鹤的目光追逐着谢少言左蹦右跳的影子。
“看来你对自己的徒弟信心十足啊。”柳文素轻笑。
“你对自己的徒弟也是信心十足。”钟离鹤不轻不重地噎了柳文素一句。
白玉堂觉得自己又无辜躺枪了,不过当他的余光瞥见坐在主位上八风不动的叶临川的时候,白玉堂又淡定了——反正柳文素的徒弟又不止他一个人,就当是在说师兄好了。
“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丁月华凑到展昭的耳边偷偷吐槽。
“他们在说赵绮白的武功路数不对劲儿,那招不是她能学会的。”站在白玉堂他们身后装小厮的唐非鱼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他磨磨蹭蹭地贴到展昭和丁月华旁边,给俩人传音入密:“看这帮老家伙的态度,可能跟小西辞有关。”
“为什么连五哥的师父都知道西辞?”丁月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嘛,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师父都是旧识吧……”唐非鱼模模糊糊地说。他一边说一边在人群中四处乱看,但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红影了。
简直就像是他眼花看错了,或者根本就是梦一场。
唐非鱼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那是剑法。”展昭盯着看了一会儿,给赵绮白的武功下了结论,毕竟他也是用剑的,对于剑法的一招一式总会觉得十分亲切:“一种很精妙的剑法,但放在赵绮白的鞭子上会显得很奇怪。”
“因为赵绮白根本不会用。”唐非鱼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她只是照猫画虎都能让落凤阁那个毛头小子开心成那样儿,要是正主来了……”
正主来了怎么样唐非鱼没有说,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在夜探庞府那晚,顾西辞第一次跟自己在狭小的庭院中交手。那时候的顾西辞意气风发骄傲满满,她手握娉婷在月下舞的轻盈,一招一式流畅地贯穿始终,渐渐把唐非鱼的所有招式都引导到了固定的套路上去,引得他无意之间跳了坑。
“唐大哥你的表情很可疑哦。”丁月华揶揄地说道。
唐非鱼失笑,而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赵绮白用的似乎并不是江海凝波剑啊?江海凝波剑法偏柔,一招一式讲究春风化雨,但赵绮白的举手投足之间却透露着一股凶狠而凌厉的杀意。如果不是招式相似,这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功套路。
两种武功套路?唐非鱼愣了一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赵绮白和谢少言的战斗还在继续,而且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状态。谢少言现在被赵绮白压制的有点惨,他完全抽不出时间来吹响竹箫给赵绮白一个致命一击,赵绮白的鞭子如附骨之蛆般紧紧追逐着他,不管他躲到哪里那鞭子都刚好能够得上他的衣角,如果他稍稍放松一下去吹箫,立马就会被打到。而被鞭子打到的后果……谢少言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擂台旁边的一根可怜兮兮只剩下半截的柱子上瞟过去。
刚才谢少言在擂台边急转弯妄图甩掉赵绮白,赵绮白就面带微笑地抖了抖手腕,那一鞭子就甩在了柱子上,然后“咔嚓”一声脆响,那根至少也有成年男子的腰那么粗的柱子直接被赵绮白一鞭子抽下去半截,轰然砸在了人群里面。
谢少言都懒得想象那鞭子要是打在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情景了,皮开肉绽都是轻的,说不定他会被这个凶残的公主用鞭子直接抽成两半,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鞭子“腰斩”的人。谢少言默默地想。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公主……有那么厉害吗?
就是谢少言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赵绮白再次抓住了机会,她的食指在鞭子把上一个隐秘的位置轻轻拨拉了一下,然后她手腕一抖一翻,鞭子朝着谢少言的脸呼啸而去。
“喂打人不打脸啊——”谢少言慌忙后退,不知道是不是他倒霉,这个时候他脚下被凸起的木板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摔下,迎着赵绮白的鞭子扑了上去。
眼看着鞭子距离自己英俊潇洒的脸越来越近,呼啸的风声传到了耳边,鞭子还没接触皮肤都就能感觉到撕裂的风把脸割得生疼。谢少言叹了口气认栽,说不定这个疤痕要追随自己一辈子了,就当是男人的勋章吧嘤嘤嘤嘤……可是老子不想破相嗷嗷嗷嗷!
这个时候鞭子上有刺眼的寒芒瞬间闪过,谢少言虽然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但他下意识地心中一紧,总觉得是不好的东西。再回想起赵绮白全程都是一副笑的高贵优雅的脸……谢少言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个公主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个时候,一声轻叹伴随着撕裂的风声传入了谢少言的耳中,那声音如冬天冰窟下汩汩而流的泉水,清澈却冰冷,透着一股无端的寒意:“我说,比武就比武,偷师也没什么,偷得乱七八糟的我也不嘲笑你,可你在鞭子上下毒算什么啊?赵、绮、白?”
数十道青芒闪过,金玉相撞之声乍起,一声接一声连成一串悠长的绵响。赵绮白的鞭子就这么被撞离了谢少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擦着他的衣角砸在了地上。等到赵绮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团柳叶在她眼前倏然炸开,飘飘荡荡地四处散开旋落,最后落在地上,被一双红色的绣鞋轻轻踩住。
周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被这个忽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吓住了。包括台上的赵绮白和谢少言。谢少言的想法大概是:“卧槽这货是谁啊不声不响地忽然就出现了真是太失礼了谁要你救我了!可是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帅……”
至于赵绮白的想法……
“怎么会?!”赵绮白的瞳孔一下子缩紧,看着漫不经心站在自己面前的顾西辞,整张脸黑成了锅底:“不可能?!你是怎么——”
原来襄阳王手下的人还没赶过来告诉赵绮白自己已经逃狱了的消息吗?话说襄阳王的手下速度也太慢了点,这要是放在战场上可是延误战机的大罪啊!顾西辞恶意满满地想到。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想出来就出来咯。”顾西辞勾起了嘴角,“出来检验一下你武功学的怎么样。看起来你已经会用了?很好,那让我们试试吧……”
顾西辞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垂下头,双手隐入袖中,手腕一翻握住了娉婷的剑鞘。
“这位仁兄,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儿上,给我腾个地方吧,我跟这位佳人有账要算,啊不对,是有仇要报。”顾西辞转头,挑眉看向谢少言。
“你先请。”谢少言相当识时务,他掂量了一下顾西辞的实力,发现自己看不透,于是果断放弃了掺和一脚的打算,痛痛快快地转身跑下了擂台,在钟离鹤几乎要吐血的目光中奔着他师父欢快地跑了过去。
谢少言的到来把那些陷入震惊中的人们唤醒了,白玉堂愣愣地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站在台上的女孩儿,她瘦了很多,脸色也没有之前好,应该是吃了不少的苦,但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或者说比以前更加明亮了。
亮的白玉堂除了冰冷和平静之外完全看不到其他的情绪。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如果是被人掳走又费尽心机逃出来的,难道不应该是轻松吗?在终于见到了之前的伙伴后,难道不应该是开心吗?退一万步,即使是愤怒也好啊,可为什么会是平静和……冰冷?!
就好像对于一切事情完全不在乎了。
这让白玉堂心中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恐慌,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西辞。”白玉堂轻轻张了张嘴,舌尖用力吐出了那个名字,他猛地站了起来:“顾西辞——”
听到白玉堂的声音,顾西辞偏了偏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白玉堂如坠冰窖。
顾西辞看他的目光和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就是那么随意地、淡淡的一瞥,不带丝毫的感□□彩,一点儿都找不到两个人初见时她满眼惊艳和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