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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唇轻启:“我就是萧何。”
这话声音不大,她听的清晰。
却是知道他意思是,他叫萧何,确实不是何夜。
“我与何夜是双胞胎,比何夜早出生半盏茶时间,就注定了我一生的职责。”他说这话时稍稍顿住,再开口,声音又低了一度:“这里面牵涉到萧家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睁圆了双眼,就听他道:“萧家原不姓萧,是后来被分离出去之后,改的萧姓。髹”
“本该姓什么?”她着急开口,因为心底隐隐有个可怕的念头蹦出,她不敢想象。
可就像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在她心底的念头刚冲到脑海里之际,听见对面人轻声说了两字:“微生。蠹”
轰!
皇姓!
太初国唯一的姓氏!
“太初成立之初,始皇担心朝中有变,便决定从众弟兄中挑一位分离出去,给予重位暗中协助。但几个兄弟都不争气,有一个同胞弟弟,与他性格甚是相同,为人相对稳重,但是性格上较为木讷,担心他不足以撑起他给予的重位,便就此作罢。”
后来始皇身体渐衰,便召见了其胞弟,同母所生的弟弟他很是信任,两人商谈了一夜之久,而此第二天,朝臣皆是惴惴不安,猜测着皇帝是不是因为身体渐衰而要册立太子,但接下来久久没有动静。而后来始皇的身体一直如此,在众人慢慢打消疑虑之际,皇上却下了诏书。
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诏书出的同时,始皇一同处理了几位私下常有动作的皇子,这一记便是给新册封的太子铺了路。
但令人始料不及的,始皇再次拿出一份诏书,昭告天下,封一位异姓男子为丞相,给其摄政王的权利,辅佐太子。
这异姓男子,姓萧。
这突然冒出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有人看不得其掌权如此大位,常从中作梗,却每次都被轻易化解,后来直到新帝登基,新帝对其也是重用。甚至搬出先帝遗诏,赐其火红玉佩,世承相位,辅佐历代皇帝!
“而太初第一位丞相,其实就是始皇胞弟的儿子,自打出生起,他便被始皇亲自督导,自小冠的便是萧姓。”
这话落的同时,复始已然明白了萧家为何是如此不一样的存在。
见她了然,萧何便是又给了她一重击:“但是诏书有个规定,必须是萧家长子继承相位。以防有庶子继位,乱了身份。”
“所以,你就是萧何,萧家的长子。”复始喃喃。
他点头不可否认,“萧家历代都是独子,担心的便是有人从这诏书上挑刺,若是从中作梗,便是重重一击。”
复始明白,萧家自承认这个姓氏开始,就背负了世代的枷锁,而这道枷锁若是被冲破,便是彻底灭亡之时。
“我娘曾说过,她刚有喜之时,与我爹讨论过名字,但是两人总有分歧又谈不拢,最后两人便取了他们的姓氏,我娘姓何,所以便取了萧何这名字。可哪里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两个。”
“又因为长子定会继承相位,所以当时皇宫有派人前来记录在册,这第二个孩子定是瞒不住了,我爹便直接告诉那人,这个孩子不入族谱不做萧家人,随母姓。”
他突然苦涩一笑:“我自小便跟着我爹学习,随他出入宫中。而对于何夜我爹则是不管不顾,一直是我娘在教导,因此他对我爹很不满,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偏心,所以渐渐地叛逆任性,不仅把相府甚至每次进宫都要搞的天翻地覆,而对此,所有人都放心了。”
但相府的气氛,越加不协调,老夫人心情愈发沉重,整个心思都放在了何夜身上,可他不听打不听劝,甚至总能把老夫人气哭。
“也是在那时候,我娘再也忍不了,便把何夜送上了雪霁山。”
复始这便想起,芳华告诉过自己,何夜被送上终年是雪的雪霁山,便是因为他太过调皮。
萧何忽然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她以为又有什么难言之语,只是静静凝着她,给予他思考的时间。
许久,他开口,问出的却是:“你对何夜,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他问的是与自己相处三年的那个何夜,直言:“当年心里只有另一个人,一直把他当做朋友,而他总在我困难之际给予我最大的帮助,我把他当做我唯一的朋友,我很依赖他。”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她依赖何夜。
他听了之后,微微凝眉,似在思虑。
不过片刻,他心头像压了块石头,出口的话异常沉重:“之后发生了些事情,我才意识到,这个位置没有丝毫自由,也没有丝毫权利,它只是皇帝身后的一个影子,不能有任何的私心,甚至不能保全她人,最后我就决定,在还没来得及继承这个位置的时候,放弃这个位置。”
最后几个字,说的时候似乎还带之前的决定,沉重而决绝。
她约摸明白,刚刚的思虑该是他在想着如何避开告诉她一个人,一个让他做出放弃相位决定的一个人,该是那个伏家小姐。
芳华说他在十五岁之时便与其私定终生,却又亲自监斩了伏家满门,包括那伏家小姐,原来他的情不是来的快去的快,而是太过痴情。
她凝着他陷入暗影中沉重的脸色,这样的人明明就该是如表面一般薄情的。
他继续道:“我当时心意已决,只能把呆在雪霁山的何夜喊了回来。他在雪霁山上呆了那么多年,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叛逆,多了沉稳内敛,我爹见了他也放心很多,便让我们自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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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何夜知道了为何把他喊回来之后,便是嘲笑了他一顿,‘我以为你身为长子有多能耐,入了族谱,又从小被人捧着,处处受人恭维。又以为你有多傲娇,整天阴沉着脸,跟谁欠了你似得,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冷木头也会栽在女人手中,早知一个女人就能把你打趴下,我就天天给你送女人,让你醉生梦死!’
后面的话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拎起他衣襟,一拳打在他脸上,咬牙吼着:‘这是你生来就该背负的责任,十五年都过去了,两年后就该你继承相位,可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找我来给你擦屁股!我不过是一个入不了萧家族谱,甚至就不该存在的人,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半盏茶时间,你比我高贵,你高人一等,可这些你都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
那时他只给了何夜一句话:‘它让我失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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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在那句‘便让我们自己谈’戛然而止,又见他又陷入沉思,她暗自想,那个伏家小姐显然已经成了他一生的痛,她忙转移了话:“何夜答应了?”
凤眸聚集了焦距,道:“恩,无论吃食还是日常行为上,我们相互磨合了一段时间,好在也没有太大出入。”他凝着对面的复始,特意加了一句:“芹菜与梅花糕其实是何夜爱吃的,我并不吃。”
她垂了眸,“原来你知道我在试探你。”
他点头,又道:“等我爹也觉得我们两个扮演对方可以看不出来的时候,我便离开了相府,我试着穿何夜爱穿的衣服,试着去他爱去的地方,也试着去吃他爱吃的东西,在京都我以何夜的身份呆了有一年的时间,发现并没有人察觉到我们两人已暗中换过身份。”
“那时候我准备离开京都的,但是何夜突然来找我,说我扮演他扮演的很不合格,他指着大街上卖烤红薯的说,‘这大冷的天,我几乎每日都要吃上一个。’但我看那东西确实很脏,可看很多人都喜欢吃,我便抱着好奇的心态买了一个,也是那日,我在梅林遇到的你。”
“所以你就调.戏了我。”她说的是养梅花枝的事。
他忽地一笑,“我是真没想到,你那么容易被骗,这断了枝的梅花,你还认为它能开花。”
她不愿被他提起囧事,咳咳两声以示警告,对面的人敛了笑,却还是含着淡淡笑意,她道:“那时候我问你名字时,你回答的怪异,我起先还以为那时你胡诌的名字。”
他眸色闪烁,望着她真挚而诚恳:“小复复,可记得我教你的那一舞。”
她当然记得,“是那次寻芳楼我舞的那个‘天女散花’。”
他点头,“那个其实叫‘破茧成蝶’。”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这舞的名字,我以为没有名字。”
那年他教她学剑,可是她用不来,他便教了她使用银针,但他又觉得,这银针不太能够保护她自己,便想着找个适合女人用的,之后他就想到了这舞。
“我娘是舞痴,她总幻想着自己的儿媳妇可以与她一起跳舞,还能学会她的舞,那时我娘成婚没多久,她就创了一舞,她性格也活,弄的人尽皆知,曾在宫内舞过,还扬言要教给长媳。可她没想到肚子里是两个孩子,觉得不能偏心了,又琢磨了一支出来,后来非要教给我与何夜,无奈我们两人跟着学了很久。”
“教给我的那舞,是蓝色妖姬。教给何夜的,便是破茧成蝶。我娘那时是希望何夜懂事些,才起了这名字。我们两个学的也快,可我娘知道我们学会之后又想教我们别的,我和何夜当然不愿意,就学了对方的那舞。而在我们调换身份之时,就说了这是一辈子的换,就换的彻底。而我就一直以何夜的身份在你身边,教给你的,便是这一舞。”
她的心惊肉跳,他的意思是,这个舞,是送与儿媳的,可他们相处的第一年,他便教给了自己,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就喜欢了自己?
若真是如此,他隐藏的太深了,她赶忙转了思绪,“那玉佩呢?”
“我娘说,这个玉佩本来就有两个,虽然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除了一直伺候何夜的芳华,其他人还是不清楚的,所以我娘就没有让我们换。后来我以何夜身份离开时,一直把芳华带在身边,就想着她若是不发现,该是没有人再知道这个事情了。”
“我并没有见过芳华。”她只在他身边见过义沙。
“她和我娘常有联络,我不想她太过知道我的事,见你的时候,我都避开她了。”
对于他的回答,她还是有疑惑:“但是芳华一直认为你就是何夜。”
他点头,其实他也察觉出来了,之前对于芳华他有问过何夜,他说他讨厌有人在身旁伺候,所以总是躲着她,所以也恰是这一点,他躲开芳华见复始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有,“何夜很少让她伺候,跟着我的时间是最长的,或许在芳华心里,她便一直以为我那样才是她一直伺候的何夜。”
她醒悟,“半梦呢?”
其实对于半梦,他并无过多忌讳,“当时无意也是凑巧,走在路上被她撞了满怀,她便一直黏着我,后来何夜找我时见了她挺喜欢的,觉得很是活泼又知礼贴心,跟我说过几次,我就带着半梦进了相府,后来两人也慢慢走到了一块,估计何夜真的是喜欢吧,把那枚红珠子玉佩给了她,又教了她蓝色妖姬那一舞,就是那次宫中她舞的那一支。”
那支舞她记忆犹新,看到的第一眼,她就印刻在了脑海,一种绚丽到惊心动魄的舞,和着她柔软的腰肢,契合的完美,甚至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印刻在了脑海里,她真的觉得,那支舞,简直就是为半梦而生的。
可是,她现在又回来了。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他又道:“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回来,而对于我没有送她走。”他又是一顿,“小复复,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
“我信你。”她答的毫不犹豫,在他亲口告诉自己他是何夜,又说了这么多萧家秘密之后,她还要怀疑什么,真的已经足够了,无论他是何夜还是萧何,可都是那个一直宠着她,给她依赖,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的那个人,“那能告诉我,你说吃错了药,吃错了什么药?”能让他成为如此骇人的模样。
这个是他自己的秘密,他害怕告诉她,可也知道今日她想坦诚布公,“你害怕吗?”
她摇头,“不怕,我希望多了解你。”
他为她这句话而高兴,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找到什么便喜欢往嘴里塞,听我娘说,那时她带我去宫中,一个没注意结果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后来找到我时就见我扒着药瓶子拿着药丸往嘴里塞,当时吓坏了,却发现里面少了两粒,被我吞下了。那个药丸是个失败品,是宫内为了压制诅咒而研制的失败品。”
坐在对面的她心里一紧,为他感到疼痛,可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看不懂,以为他是太过伤,毕竟现在成了这样。
“后来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我一直呆在雪霁山,呆了四五年,直到身体恢复才下山,之后便一直跟着我爹学习如何做丞相之位。”
他似乎是不想让她在这个问题上停留,“我给说说这六年的事吧。”
六年,便是他离开自己的那时候开始。
他说:“当年何夜原本要与半梦成婚的,虽然半梦是本族人,但何夜很爱她,我娘虽有芥蒂但她更在乎何夜的感受,也是爽快同意的。可没过多久,何夜就中了毒,那毒来势汹汹,竟是连太医也无法诊治。幸好我爹他反应很快,中毒当晚就说,中毒的人是何夜,便让我连夜赶了回去。”
他回去的当晚,连门都没有进,老丞相直接塞给了他一套碧绿衣服,他脸色很差,人很是颓废,却强自镇定命令他,‘做回萧何。’
他知道,出事了。
没有犹豫,他便找了偏僻之地换了衣服,跟着老丞相一起进的门。
刚要推门进去看何夜之时,半梦跑来,见到他时一脸惊讶:‘爷,您……’
他知道,半梦一直喊何夜为:爷。
进来之时老丞相也告诉了他,是有人在两人吃的饭中下毒,不过何夜比她先吃,那毒入喉瞬间,人便倒地,半梦估计是被吓住了,所以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他的声音与何夜差不多,而现在半梦又是这个极度害怕的状态,该是察觉不到他的异常,而他又见过与半梦相处的何夜,便学着何夜的语气解释道:“何夜这几日刚回来,他生性.爱玩,小时候就常扮作我,与你在一起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按照何夜的思路,该是先考虑到这些。
半梦激动地眼含泪光,直接扑在他怀里:‘爷,半梦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爷了。’
他便学着何夜安慰她的样子,打趣道:‘哭鼻子真丑。’
这话半梦听的不情愿,可一看老丞相在旁瞪着自己,忙道:‘爷,您……您快去看看何夜吧。’
他这才与老丞相一起进屋,那时何夜瘫在床上,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整个唇发黑,眼睛都睁不开,但看到自己来之时,努力睁大双眼,拉着自己的手想要开口说话,他听不清,便趴在他嘴边,听见他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不……不要……查。’
他第一反应便想问为什么,又听他极其困难道:‘现……在朝……朝中不安宁……皇帝……很……很担忧。’
他明白,何夜意思是不要因为他的事而耽搁了朝政。
接下来几天,他一直与何夜在一起,对于再次换回身份而磨合着。
可半梦始终是个麻烦。
回忆渐渐消散。
烛火下,萧何凝着复始,“小复复,回春堂的于大夫,便是当年给何夜诊治的,但那毒他医治不了。”
“芳华曾与我提过,说是于老大夫六年前曾是宫中御医,难道……”复始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萧何点头,“是因为何夜的毒。”
他们磨合着身份之时,他的身份不再是何夜,而是萧何,做回了他自己。
也是那时,于大夫常来给何夜诊治,半梦就常常陪在他身边。因着之前何夜曾说过要成婚,也一直让半梦以他的夫人自居着,所以于大夫一直称半梦为夫人。
但后来半梦一直黏着自己,无论走到哪里,他便知道,半梦是个麻烦。
他与何夜说了这件事,何夜便找了老夫人,让老夫人去与半梦说,让半梦在他死前嫁给自己。
何夜说:‘半梦心高气傲,她决不会同意,逼的极了,她一定会离开相府。’
所以老夫人按照他说的做了。
半梦是真的不同意的,她就来问自己,而自己按照何夜所说的,以无奈的语气告诉她:‘梦梦,我知委屈你,可也是娘的心愿。’
那时半梦气极了,便吼道:‘可我爱的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争取?为什么?!’
何夜曾告诉自己,不要理这个状态的半梦,直接离开。
---题外话---明天加更,继续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