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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平均收入太低,压根没有办法在意生活品质, 道德水平因此也相对而言比较低。
——怎么感觉自己跟玩模拟城市似的。
第二天早上, 虞璁唤了张璁和左都御史李承勋过来, 在大长桌上铺了张北京的地图, 示意他们挑块地方。
“朕打算,建个集贸中心。”
“集贸?”李承勋不解道:“陛下的意思是……”
“这京城百姓,其实过得好不好, 你们也是知道的。”嘉靖打量着京城附近的构局, 心想可以扩个二环出来,慢慢道:“如今京中流民数万,一方面要引导着归还良田,让更多的人有可以耕种的田地, 另一方面, 还是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干。”
“朕打算, 圈一块地方, 建立一个大市场,专门供他们做生意, 税金只收一成,不收摊费。”
张璁愣了下,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大人, 朕打算让杨慎做经部尚书, 但路途遥远,估计还得等两三个月,”虞璁试探道:“不知,大人是否肯帮忙挑个地方?”
“西南处不错。”张璁谨慎道:“臣以为,此事有助于集结外地商人,方便监管秩序,也是一桩好事。”
光有买卖,没有生产的地方,好像也不太行。
虞璁虽然是摸索着想办法,但也清楚一件事情。
现在的政府,还不足以应付人口拆迁之类的问题。城中心已经被民居之类的占满,暂时没有改建的能力,也就是说,市场只能往外建。
“不如这样。”虞璁执了朱笔,按照现世的记忆,圈了个二环出来,又着重再标记了两个区域:“东南为工坊区,地租减半,不容买卖土地。西南为商区,专供商贸,有官吏管制秩序。”
“只是……若是建在城外,而不是市中心,恐怕往来者甚少。”李承勋皱眉道:“大商人可以养马车马夫,可小商贩未必有这个能力。”
嗯?
虞璁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抬手道:“拿宣纸过来!”
是时候考验绘画的技术了。
他接过宣纸,又蘸了蘸墨水,歪歪扭扭的画了个公交车的三视图。
为了表示自己这车是马拉的,还特意在车前面写了个马字。
“回头交给工部,让他们想法子对着这个弄个图纸出来。”
虞璁摸着下巴想了想,索性多加了个轮子,还标注了两个车门的位置,示意两个一脸茫然的大臣凑近一点看:“这个,朕打算取名为……公交车。”
“公交车?”张璁一看标注,一点就通:“陛下是想建立官车,运送商贾来回交通吗?”
“不错,这一辆车,我不清楚工部能建成什么样,尽量能搭载十人以上,”虞璁解释道:“上车时前门进,后门出,沿途可以按规制停靠,每人只收三文钱。”
他之所以有信心,就是因为,中国古代的工匠技术,其实相当的强啊。
虽然往往精湛的技术,都拿来服侍帝王而不是国家,千百年来尽做些翡翠白菜之类的物事了,但真拿来造一辆大型的车,还是足够可以应付的。
“里面的座位,就一排排的设置,不必安插隔断。”虞璁见李承勋听得津津有味,随手把图纸交给了他,笑着道:“你去带话好了,若图纸出的快,有赏。”
没想到,皇帝的一句话,还真就让工部的人高度紧张,当天下午就把图纸递了过来。
他们设计了好几样,还跟轮船似的,在车头和车顶的连接处设计了古朴典雅的虎头和狮头,整个公交车从草样来看,都透着大明的独特气质。
虞璁看的相当满意,只可惜没有塑料能用,吩咐他们寻厚实耐磕碰的材料,怎么平民经用怎么来。
工匠们闷头赶制,四天后就造了出来两辆。
按照以往,这种事都是不用通报皇帝,直接由尚书审视便可以的。
但是官吏们都摸透了皇上爱串门的脾气,特意写了封折子,邀请皇上过去试坐。
虞璁接到折子之后,当时就精神了,坐着玉辇就去了左华门旁。
长车正停在那里,四匹白马正昂首长嘶。
哟嚯,相当大气啊。
虞璁眼睛一亮,笑意再度加深。
他们造了辆开放式的马车PLUS,不仅有侧边的两个门,用来上下的扶梯,连座位都设计成自己之前草稿的样子,可以容纳三十个乘客的就座。
整辆马车使用了大量的橡木、桃心木和桦木,红棕漆装点着里外,四处都有点缀宫廷式的流云纹和饕餮纹。
两辆马车都成鱼形,线条流畅大方,狮头和虎头皆刻的栩栩如生,令人赞叹。
——这要是放到国家博物馆里,得是传世之宝啊。
虞璁满心的欢喜,旁边的赵璜一看,心想献对宝了,也跟着乐呵道:“臣遣了百余位木匠,还加固了各个榫卯,这车可以来回奔驰数年,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车不错,哪怕在后宫里放一辆,也方便许多。”虞璁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朕打算,在京中先开四条线路,方便纵横交通,沿途的停靠站,就全凭大人设计了。”
好在这北京城是四四方方的,街道也相对而言宽敞齐整,目前而言,这公交车肯定能方便不少百姓出行往来。
赵璜也揣摩出设计的初衷,咧嘴笑道:“臣同张大人商量过了,今年过年之前,便把这些东西都办好!”
这么好的事情,应该让百姓们知道啊。
虞璁想了想,一拍脑袋,知道还缺点什么了。
得来个新闻台。
这政策发布,不能光靠各种不明途径的风传,得有个正式的发表途径。
他扭头看向正到处打量的张璁,高声唤道:“张大人,还得在宫城外再圈个地方!”
皇帝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道士都傻了。
他们习惯了高官俸禄,跟金丝雀儿一样成天被宫里养着,哪里还会日夜温习经文,真正潜心修道?
顶多聚在一起琢磨琢磨,怎样整的更花里胡哨点,好糊弄皇上,多混点打赏。
“邵道长一时想不出来,怕是年纪大了。”虞璁眯眼一笑,慢慢道:“其他几位呢?”
陶仲文脸色惨白,直接跟着跪了下来。
他从小就是在市集混大的,太懂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哪怕今天自己能把书文都倒背如流,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小人愚钝,诸事听皇上吩咐!”
陶仲文这头还懵着呢,后头徒弟倒是噗通就跪了,老道人心里绕了几个弯子,终于猜出来哪儿不对劲了。
从前这皇帝大人是拿他们当药师,只要药随叫随送,就可以衣食无忧,哪怕不见效都能侥幸落个好。
皇上最近一个月压根不光顾药庐,明显是又起了什么新鲜心思了!
虞璁打量着这一溜儿全跪下的道人,心满意足的抿了口茶,再度开口道:“是花架子还是真丹术,你们心里都清楚。”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背着手绕着邵元节走了一圈:“不过,朕也无意为难你们,日后说不定还会再赐恩宠。”
帝王抿唇一笑,慢慢开口道。
“毕竟……丹药之用,远不及人言可畏。”
没出多久,宫里便传来了消息。
这消息是在钦天监当值的小太监那穿出来的,一开始只是几个重臣知道,后来从后宫到前朝,再到西城的一众皇亲大臣,全打听到了。
这德高望重的邵元节邵道长,竟然卦出来皇帝是紫微之命,不仅是天命所归,还注定成就霸业,振兴大明。
然而紫微这种孤星,身边仅容得下四颗旁星环绕,相映光辉,其他人若是接近过甚,只会被煞气所伤,早夭而亡。
这但凡对皇家了解些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四颗旁星便是宫里的四个皇子,注定要辅佐陛下大展抱负。
但是邵道长这话一出来,意思是说,往后都不可能再有妃子了?
在北京城里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茶余饭后闲聊这则寓言的日子里,新的消息又不知从哪儿放了出来。
皇帝要祭天了。
没过几日,宫中城门大开,仪仗队伍如接天祥云般飘然而至日坛,文武百官皆跟着观礼行香,连有些百姓都跟着沐浴焚香,一起折腾了三天。
三天一过,邵元节被封为灵尊真人,还得了个太子太傅的名头。
这是皇帝默认了这件事情啊。
原先还琢磨着往宫里塞女人的老臣们都懵了,只好开始物色新的女婿。
成就霸业之类的话先放到一边不谈,紫微孤星的意思,那是皇帝再近女色,只会让妃子们加速衰老早亡,难怪这阵子后宫传来些奇怪的风声。
往后若是皇上真的突然起意,召谁来侍寝,恐怕那妃子哭都来不及。
但是往好处想,这一代的皇帝才是真的天命所归,简直给一溜忠臣都喂了颗定心丸。
皇帝坐在乾清殿内,听完了陆炳一五一十的复述,笑的快呛着自己。
封建迷信这一套,有时候还真的好使。
给这帮道士一两个虚名无所谓,俸禄注意着点,别太奢侈就行。
从今往后,但凡自己有啥不太古代人的决定,都能拿天上的星星来挡枪,也算是相当划算了。
反正怎么编都是他们的事儿,我安心折腾就好。
虞璁蘸了蘸墨,自己抬手写了两笔,又意识到自己只会写简体字,索性叫陆炳过来。
这些日子里,他虽然有提笔练字,但记得颇慢。
每个字都被加了不少弯弯绕绕的笔画,真要自己通畅的拿繁体字写封书信,恐怕还得修炼个大半年。
陆炳站在他的身侧,俯身接过了笔。
他的身上,沾着淡淡的清水香。
清冽而沉静,便如他本人一般。
虞璁悄悄嗅了下,又侧过身来,不偏不倚地蹭到他垂落的袖子。
“陛下?”陆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略有些不习惯这样过近的距离。
虞璁瞥了他一眼,摆摆手道:“你替我把六部的高层名字都写一遍,还有内阁的那几位。”
杨一清年纪大了,桂萼张璁结了小圈子抱团,历史上还有贪污的黑点。
眼下之急,是要多提拔几个能干的人上来,帮他一把,让经部的成立和各种事宜都能更高效率的运作起来。
王守仁和杨慎还在路上,起码还得等一个月,眼下自己信得过的,好像也只有徐阶了。
想到这儿,虞璁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徐阶这时候,还是个小年轻啊,胡子都没长呢。
苗子自然是个好苗子,后来也是官升礼部尚书,斗倒了严嵩还调/教好了张居正。
但他现在还只是个国子监祭酒……要是贸然予他权位,等同于把徐同学当成靶子,让他被一帮人追着怼。
陆炳写完名簿,便屏息凝神的站在一旁,连呼吸声都静悄悄的。
虞璁想来想去,忽然一拍脑袋。
青词!
原主朱厚熜当年强行让一帮小臣上位,不就是因为他们青词写的好么!
“陆炳,你现在就去,把徐阶给我带过来,”虞璁一拍陆炳,两眼发光道:“就说朕有事问他,速去速回!”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一脸茫然的徐阶就被带到殿中,略有些生疏的行了个礼。
像他们这样的品级极低的小卒,顶多在朝会上瞥一眼皇帝模糊的影子,哪里敢想自己会有被皇上私下召见的机会?
虞璁随口让他免礼平身,然后不痛不痒的问了几个国子监的问题。
由于他自己不太熟悉这国立大学里是个什么情况,也只问些伙食如何,俸禄够不够这样的小事儿。
徐阶按着礼制,不敢抬头面见圣颜,只沉稳的答完了一个个琐碎的小问题,言语不多不少。
“朕从前,看过你殿试的文章,记忆颇为深刻。”虞璁握着哥窑茶盏,用指腹摩挲着光滑的质地:“行文流畅自如,政论深刻有见地,颇为不错。”
徐阶愣了下,颇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皇上——皇上居然还记得自己的文章!
这每届考进来的士子,看似都是全国凤毛麟角的才子,实际上进了国子监之后,想要出人头地,做三品以上的高官,可能熬几十年都未必可能。
文官数众,但皇上竟记着自己的文章,这是何等的知遇!
“徐爱卿,”虞璁顿了一下,心想自己又得昏君一次了:“朕近来颇好道论扶乩,想委你为朕作一篇青词。”
青词?
徐阶怔了下,失望的心情在心底无声的蔓延。
他原以为,皇上相中了他的才学,是打算让他为国家效力,恪尽职守。
原来——竟是让他作这样的锦绣文章!
什么青词,不就是写给天上神仙看的吹嘘之作吗?尽择些华丽词汇,再吹捧下太平盛世、天子功德,回头一把火烧掉,便当做与上天相谈了。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自己内心的雄心壮志被泼了盆冷水,全都浇灭了。
“可听清楚了?”虞璁怕他没理解,又开口道:“明日午时之前,递到乾清宫前的孙公公那便可。”
徐阶忍下心里的不甘,低低应了一声:“臣,遵旨。”
……怎么感觉你怪不乐意的?
虞璁挠了挠下巴,隐约看出来这徐大才子似乎并不兴奋啊。
这要是严嵩被私下邀进乾清宫里,恐怕当天下午就能把青词递过来。
徐阶兴趣缺缺的又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便请辞告退了。
皇帝大人要了碟桃子切块,边吃边纳闷哪儿不对劲。
不过说到这姓徐的,他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
虞璁啃着桃子,心想自己这穿个越,玩的跟卡牌收集游戏一样。
“阿彷,你听说过徐渭、徐文长这么一个人没有?”
整个大明朝,真正令后世铭记的大才子,只有三人。
撰写《永乐大典》的解缙,被放逐流亡的杨慎,和这既能画作诗文,又能行军奇谋的徐文长。
三个人里,他嘉靖朝独占两人。
正可谓是天命所归。
虞璁坐在马车里,随手扶着柱子,听着车轮哐啷啷的响声,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在他的幻想里,怎么着两人也应该收拾的英俊飒爽,再各骑一匹骏马,从哪个密道里溜出去。
不过一看紫禁城的门禁还算严,出入通道卡的还挺死的,他也就放松了。
陆炳自然提心吊胆,想着自己可是把皇上给带出宫了,万一皇上等会出了点什么闪失,这诛九族都恐怕不够啊。
他既是他多年的挚友,又是他交好的兄弟,还真的就敢硬着头皮把皇上往外带。
等马车颠颠晃晃的走了老远,虞璁才悄悄掀了帘子,开始观察外面的样子。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走惯了柏油马路道,也习惯了到处灯红酒绿,霓虹灯和喇叭一刻不得消停。
可现在的北京,不仅静悄悄的,还灰扑扑的。
陆炳等马车走的略远些了,才吩咐车夫继续行驶,自己才进了车厢里,小声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虞璁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如今的北京,也就现代的二环不到那么点地方,连和平里皇城根小学那都得算郊区了。
他寻思了一下,郑重道:“你带着朕,咱们先出崇文门,再往东随便转转。”
陆炳应了一声,又出了车厢,去外面盯着四周的情况去了。
虞璁看着看着,就感觉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还有,怎么感觉……哪儿有点臭?
他原本脑补的,是民国电视剧的那种,处处都是平房矮屋,没想到不仅如此,到处都破破烂烂的。
好像所有的颜色都被紫禁城抹了去,外头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勉强会涂刷个墙壁什么的。但如果是一般老百姓住的地方,还真跟乡下没什么区别。
什么东西,好臭啊……
皇帝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悦,继续到处瞅着。
西边儿住的达官贵人较多,方便着上朝觐见,东边和南边一代,都是往来的商人,以及北京城的原住民。
陆炳握着绣春刀,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好在其他百姓也大部分不认识他,只当做是哪个少爷出门,顶多多看眼这还算华贵的马车。
“陆炳,进来。”
虞璁唤了一声,索性把帘子掀开,方便自己四处张望。
还没等他多看一会儿,这四处的臭味越来越明显,这明明还在驰道上走着,可臭的已经让他忍不住捂口鼻了。
“这附近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臭?!”
“不是这附近……陛下,”陆炳耐心的解释道:“西城东城,皆是如此。”
虞璁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他们就直接把粪水混着泔水都倒在路边街口?!这整个京城都是如此?”
还没等他自己说完,皇帝自己都想敲下自己的脑壳儿。
真以为这是古装剧呢,到处都跟商业街似的欢乐喧嚣,还张红挂绿的?
人家那是古装戏一条街!人家有场务跟清洁工的!
这大天/朝连城管和环卫工人都没有,哪儿哪儿都乱糟糟的,估计还真没扬州一带的整洁漂亮!
陆炳大着胆子把挂帘又放了下来,小声怂恿道:“要不陛下,先行回去休息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