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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中心在欢庆着胜利和战果,一只只肥羊被架上了烤架, 还有人喝醉了酒, 开始高声的唱歌。
虞璁还是做足了帝王的义务, 先是发表讲话鼓舞士气,又给将领们敬了一大杯酒,才佯装有军机需要处理, 回了自己的寝殿。
说是寝殿,也不过是把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宅院挑出来, 简单收拾一下给他住。
但哪怕如此, 也比一路上的颠簸和硬板床要好得多。
没有席梦思的日子真难熬啊。
陆炳自然知道皇帝的那点酒量,他一见虞璁两颊微红, 就搀着他回去休息了。
但是皇帝虽然有点昏昏沉沉的, 脑子还在转。
——这明显是加班加习惯了,现在能瘫着休息一晚上, 都忍不住琢磨事情。
虞璁微醺着被抱到干净的床榻上, 任由陆炳无声的拿热帕子擦脸擦身子。
他哼了一声,张开双臂道:“要抱。”
陆炳愣了下, 小心的关好门, 陪他躺在了一起。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宁静又放松的睡在一起, 在这一刻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整个宅院都有铁卫看守,而哪怕军士们在欢庆歌舞,外头也点明了灯仔细监察敌情。
虞璁习惯性挂着陆炳的脖子, 又胡乱的蹭了他两下, 开口的时候, 西凤酒的甘润甜香都散了出来,好闻的让他模样都柔和了些。
“你说,我怎么在你面前,就威风不起来呢?”
他在乾清殿乾钧堂里,都跟老虎似的要多凶有多凶。
可是一见到阿彷,好像所有的骨头都软了,就想蜷在他的怀里玩他的发梢。
陆炳眉眼温柔的抱紧了他,小心的落下一吻,什么都没有回应。
虞璁也并没有睡着,毕竟这种半醉半醒的状态,有点飘飘欲仙的爽感。
他玩着陆炳的手指,开始漫不经心的思考问题。
现代人的一个毛病,就是容易在某些时候神化古代。
你要是跟那些没学过历史的讲,明清时期京城好些地方脏的跟猪窝一样,到处都是粑粑,他们会觉得你在胡扯。
或者告诉他们,皇上特别好骗,道士们说啥都肯信,喂啥都敢吃。
某些看多了宫斗剧政斗剧的,又执着觉得当皇上的怎么可能这样。
可是历史在很多时候,都荒唐的让人哭笑不得。
因为现代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被整合和广泛传播的信息资源。
哪怕不看红楼梦,也能知道大致的剧情,晓得有几个人物。
哪怕不读史书,也知道三国演义的经典情节,晓得什么是草船借箭。
互联网的存在,让大量的信息被提取干要,在条漫微博等等碎片化的传播中被人知晓。
可是古代人,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没有这种待遇。
他们实打实的看过几本书,就只能了解这书里所讲的东西。
正因如此,陈友谅当年在打太/祖朱元璋的时候,才一拍脑袋的时候想了一出铁索连环,直接让一把大火毁了整个战局。
你说把船都连起来的想法蠢不蠢——当然蠢。
但是他们没有教育资源,也没有信息资源,思想的局限性可见一斑。
虞璁胡思乱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陆炳原本都合眼快睡着了,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佩刀,看了眼附近的情况。
“阿彷。”虞璁懵懵的坐在榻上,思索道:“你说,将来要是俺答来找咱们,咱们跟他们议个和,来一出鸿门宴怎么样?”
陆炳愣了下,是真没想到皇上都醉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打蒙古,只思索后回答道;“有可能。”
“那你记得练好射箭——狙击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皇帝昏昏欲睡的说完这句话,就又倒在他的怀里,没过一会就呼吸绵长,睡的香甜。
等天大亮的时候,虞璁才终于醒了过来——还是饿醒的。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座城中驻扎三到五日,一方面休整军士状态,再次开会强调纪律,一边还要探查敌情,决定下一步的打算。
他任由长发滑落肩侧,有种想洗头的冲动。
——这远征西北基本上没什么卫生条件,他感觉自己天天都是馊的。
陆炳倒是觉察出来他自我嫌弃的心情,去烧了些热水来,安心伺候小祖宗去洗头发。
这个时候,现代人对及腰长发的手足无措,以及皇帝的娇生惯养,就完美的重合在一起了。
虞璁本身知道自己昨儿敬了又被敬了几轮酒,确实喝的有点多。
但是一摸腰侧不酸不疼,就知道昨晚没跟他乱折腾。
“阿彷。”他任由陆炳帮自己揉洗着长发,趴在木桶边缘,眼睛亮亮的道:“我昨晚跟你说什么啦?”
从前自己喝大了喜欢亲人,还喜欢乱表白,虽然记不清都胡说了些什么,却记得阿彷那时候脸上窘迫又开心的样子,明显相当受用。
陆炳想了想,略有些不确定道:“狙击手?”
“那个是什么?”
虞璁懵了一会儿,任由温热的水从后脑勺浇下来,睫毛上都挂着水珠:“我说这个了?”
“你还说了鸿门宴。”
这两三句简单的提示,还真让皇上反应过来了。
我怎么感觉自己,喝醉了反而智商在线了呢。
蒙古人对明朝的态度,就非常的限于基本需求。
他们不指望自己人里再出一个成吉思汗,再带着他们来一个元朝的盛景,就算征服了中原也治理不出个屁来。
与其这样,不如就把明朝当成土财主,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想着法子敲诈下花花。
所以,哪怕是瓦剌和鞑靼在历史中几番都打到北平城了,也没有真的发狠把都城给拿下来。
他们只想汲取农耕文明积累的财富,却不想真的接手这一堆的乱摊子,为整个皇朝负责。
所以俺答在这方面,极有可能并不会提防自己。
——他不把自己当成一个野心勃勃的恶狼,而是被逼急了的山羊,只是拿角顶了几下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真来一出鸿门宴,在允许他们带武官、带将领护驾入座,看看什么笙歌燕舞的文艺慰问演出,还真的可能请的过来。
当然,如果自己趁着这个机会,要了对方的脑袋,再一举攻入蒙古,那极有可能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人家是盼着友好、通商、合作而来的,你却在宴会上杀了来客和使臣,像话吗?!
问题是,往往在蒙古人得不到土财主的好处时,他们会带着军队肆掠横行,不知道要打砸抢烧多少百姓的一切。
这不是单单一年,几乎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等防守军队真的赶到时,这些人早就溜之大吉了。
正因如此,能狠下心来,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只能靠强行一统。
如果真顺了某些圣母白莲花文官的意思,跟他们开放贸易,你们卖我劣等马矮脚羊,我们给你们粮食米面,那完全是自己在把恶邻居越喂越肥,几乎是变相的在邀请他们来光顾自己的财产。
虞璁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炳帮他把长发擦好,仔细道:“快好了,先给你裹着。”
虞璁抬眼一看他,突然笑着开口道:“阿彷哥哥就是疼我。”
估计是小时候陆炳就比原主高,不然怎么会被这样喊。
陆炳那时候估计就是个闷性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听到这么一句,陆将军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好喜欢他。
等皇帝休息整顿好了,穿着干净的新战袍出来,那头的唐顺之正在大发雷霆,教训执罡军里某个灰头土脸的小头头。
唐顺之是常州人,一生气哪里还顾得上说什么官话,一口吴语说的又快又急,问题是发音又和普通话相差太远,虞璁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俞大猷见皇上有心看热闹,小心的解释了几句。
原来,这个小头头见老百姓家里有头驴,就直接牵来征用,帮忙运东西了。
唐顺之虽然从前没有那些概念,可在屡屡开会之后,也深知整顿军纪的概念,绝对不能惯着这些人乱来!
那小千户恨不得自己都变成一头驴,被训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敢一个劲的点头。
说到激动之处,唐顺之甚至直接一把抽出长剑,简直想砍死这个败坏执罡军风评的龟孙子。
“使不得使不得!不要随便砍人!”虞璁这时候才忙不迭劝道:“全军整顿之后,通报批评就是了,够他臊几个月的。”
这个军队的荣誉感和羞耻心,也是要慢慢培养的东西啦。
他原来见这个书生清秀又懂文理,还以为是个严世藩般身怀奇才的书生。
但是这货文武双全有时候还有点小暴脾气,居然让他感觉……有点萌。
正在这时,毛伯温从远处急急赶来:“——陛下!”
“探子已经找到俺答派来的援军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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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三大军之中也都在整顿纪律,核查缴获战利品的情况。
当时在设计这个制度的时候,虞璁就充分考虑到了各种情况。
这个命令的初衷,第一是严格约束明军,不让他们去碰老百姓的东西,更不能伤害人家的人身安全。
第二是大幅度的削弱蒙古骑兵的战斗力,甚至还有配套的奖励制度。
这抢了多少的蒙古军刀,牵了多少的蒙古马,那可都是通报之后可以当做光荣事迹,在全军之中通报表扬的。
当时设计这个的时候,虞璁考虑到的,就是老百姓们普遍都很穷。
现在民用的牲畜主要还是骡子和驴,真的有马的,也绝对不会是蒙古人养出来的那种高头大马。
其次,但凡是个良民,家里顶多也就因为有钱收藏一两把蒙古刀——这种东西哪怕是抢回军中的,也完全是在维护社会治安。
正因如此,在清点核查的时候,各个军士都相当自觉,还有人开始互相举报有些知法犯法的人。
集体主义和集体荣誉感的培养,有的时候也相当的关键。
本身明军之前屡屡打败仗,已经在百姓眼中就是个瓜怂了。
那个时候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家当兵的也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自相残杀混口饭吃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国家有钱了,军部的拨款大方而且装备明显跟上了。
当初那些个臊眉耷眼的张三李四,现在都穿上了威风凛凛的新战甲,还都分到了光亮又霸气的大砍刀。
在全体战斗力及外观改善的同时,军队将领们无时无刻的不在强调一件事情。
我们是一支有纪律的军队。
三项规定八大纪律,严禁拿老百姓们一针一线!
我们是为了国家而战,要把那些蒙古人赶回去!
在长期的教育和一层层的会议中,这样朴实而又明确的精神被不断深化,终于扎进了绝大多数的眼里。
明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一次新生。
他们理应拥有荣耀和尊敬,理应去捍卫这大明国的一切。
同样的,如果自己人之中出现了违法乱纪的,不能通过动用私刑这种法子来处理——因为一切都已经进入了制度化的建设。
当天下午,高级将领们又聚在了临时充作会议室的大院里,开始研究下一次的作战计划。
他们一边听皇帝汇报着大致的情况,一边打量着坐在旁边神情冷峻的陆炳,心里不仅泛起了嘀咕。
这执罡军有多厉害,之前确实有所耳闻。
可是打下这朝禹城的时候,后头的三大营几乎都没出来帮忙,但是那五千人就靠着些花架子收拾完四万多人的守军,就这么把仗给打完了?!
毛伯温看了眼陆炳,心想这孩子听说才二十出头吧,连胡子都没长,真是个天生的将才?
“根据情报,这俺答派来增援的附属军队行军缓慢,因为他们刚吞并完一个游离于草原的小部落,现在携带了大量的新生羔羊和马驹,但军力依旧可畏。”
虞璁深吸一口气,强调道:“总体人数,越有八万人左右。”
“正因如此,这一次的战役,需要全军的无缝配合及对接才可以!”
一听到这个消息,许多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狂热而又兴奋的神情。
之前看着执罡军在战场上大显身手,自己只能跟在屁股后头捡战利品,也太窝囊了些!
怎么着,也得把自己营队的看家本领给显示出来!
“那么,我们来划定四个区域的进攻方向。”皇帝面露危险的笑意,开口道:“我们要以六万精兵,去包围他们。”
包围?
此话一出,连麻禄这样的老将都面露惊异。
皇帝怕是糊涂了,自己这边最多才七万多的兵力,还要匀出些来镇守粮草和城池——用六万人去包围八万人?
“他们有大量的马群和羊群,算上妇孺老幼有接近九万余人。”虞璁平静道:“俞大猷,把东西拿来。”
俞大猷飞快地应了一声,竟直接抱出一大摞的乱糟糟的东西来。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以及沿途继续搜集的渔网。
一看到这些东西,麻禄都懵了。
皇上这时候在草原上把渔网拿出来干什么?
“三千营从前演练了多次,今天终于可以试试这个战术了。”虞璁挑眉道:“四万张渔网,都是朕提前派匠人编织成比从前更大的样子,而且上面尽是倒钩和长刺。”
这些渔网在去年七月份时就已经准备完毕,还特意花了一个月反复加固和增加缀物。
要的,就是混乱之中的杀伤力。
“听好了。三千营这一次的战斗目标,不是让践踏砍马,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制造混乱。”
确实,如果单纯是对着一两个人去放渔网,可能他们一瞬间就挣脱了,毕竟马匹的速度甚至可以撞破渔网。
但是三千营都已经配备了厚厚的手套,他们拥有大量精良的马匹,可以在这个过程中直接闪避开敌军的正面冲刺,去他们的侧翼进行第三重甚至第四重的围捕。
为防万一,所有的加强版渔网不光面积大网眼小,还在两端配备了长杆用以手持。
这样,哪怕是两个骑兵并行前进,都可以拦下接近四百米的突进范围。
成千上万的骑兵,一重重的去捆绑渔网,同时不论成功与否,捆完就跑越远越好,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造成混乱。
如果成功,那么□□手神枪手甚至炮手都可以直接就位,对准被束缚的小团或者大团进行轰击。
如果失败,那也权当练兵,再使用备案战术。
要知道,烟花架子,也就被皇上命名为炫炮的新式武器,虽然能够惊马轰击,震慑骑兵,但本身由于其不稳定性和危险性,并不能高速移动时释放——搞不好就把自己人给弄死了。
但是渔网,可是全新的捕捞式攻击。
阿尔博罗特正在营帐中休憩,外头突然有哨兵连爬带滚的跑进来,惊呼道:“不好了!明军打过来了!”
“多少人?”阿尔博罗特猛地站起来道:“不要惊慌!”
“不知道!但是四个方向都来人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什么?我们被围剿了?
怎么可能,上次情报说明军只有四万余人,自己可奉了俺答汗之命,带了两倍的人数!
蒙古军虽然正在驻扎休整,可一听说要准备开战了,都纷纷放下一切活计,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开始迅速集结!
从来都只有他们抢那些汉人的份,这两年不仅被明着抢了三次,城池还丢了——岂有此理!
远处四个方向都出现了大批的部队,但是人员分布的极散,根本无法估计到底来了多少人!
“什么东西?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过来了?”阿尔博罗特脸色煞白,强提了一口气高吼道:“布阵!”
下一刻,几大将领高声呼喊,蒙军即刻分作了四大方阵,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战斗。
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来了。
那些骑兵都装备精良,无论是铁盔铠甲都明显是新制的。
可是他们在拿着□□的同时,还高举着一根木棒!
如果用现代人的视角来看,简直跟全国应援会集结了一样。
木棒?!!
为什么是木棒?!!
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们根本来不及考虑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骑兵就已经接连而至。
蒙古骑兵习惯性的想要挥刀戳刺,想要驾着马冲过去,可是还没等他们突刺向前,这些骑兵直接如散沙般四散开,在这一刻全都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
刀枪猛地挥砍,明显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紧接着他们的脸也贴上了什么东西。
——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很多人纷纷想要挣脱这一层跟蜘蛛丝一样的东西,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搞明白,下一层渔网又在同一时间贴了过来!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型贴膜现场!
不管准确度如何,不管贴没贴中,重点就是一层层几十层几百层的贴过去,让他们从人马变成一个个小团,把他们之间的空间和距离不断压缩,行动力束缚到极致!
在这一刻,蒙古军队根本看不见骑兵身后正在快速赶来的步兵和火炮营,完全毫无头绪又疲于奔命的去解开一重重的绳索。
两个骑兵就可以给他们裹上几百米长的大渔网,问题是这些明军骑兵跟牛身上的飞蝇一样,成团的来骚扰,贴完了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早就演习过了多次,甚至还给自己人都疯狂贴膜了数遍。
若是站在远景看,甚至能瞥见如旋风般螺旋着收缩又绽开的阵型,几乎美而残忍到了极致!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们从一开始还能挣扎动弹,到后面不知不觉和其他弟兄们挤在一起,现在想要挥砍刀戟都没有用!
因为渔网这种东西,单纯靠蛮力来砍断割断,完全就是个笑话。
如果只是一层,挣扎两下还好说。
可如果是十几层几百层,甚至好几团全搅和在了一起,完全是越挣扎越纠缠的更紧。
下一秒,远处督军的图鲁博罗特惊慌失措的高喊了一声:“快跑!”
还没有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刚才还一批批扑过来的明军骑兵已经全都四散而开,早已部署好的神机营军队已经填装完毕,开始第一轮的射击!
执罡军和已经完成贴膜任务的骑兵已经全部执长弓站在两侧,而正对面的,就是持着改良版生铁炮和火铳的神机营全军!
以麻禄为首的将领策马立在前方,怒吼道:“射!”
无数的烈弹箭矢在这一刻瞬间迸发,齐齐袭向这些再无闪避能力的一团团蒙军!
在这一刻,火铳的炮弹迸裂燎原,无数的火星直接点燃了那些被禁锢住的蒙军,让他们甚至连滚在地上打滚的能力都没有。
哪怕有四万余人,也抵不过几万张渔网的圈包笼并,哪怕还有一万余人是完全自由的状态,也已经大局定下!
这个时候,将领根本用不着什么信号旗的辅助,他们的怒吼和咆哮,就是图个爽!
火焰从各处蔓延而来,在这一刻再次顺风扑向那些蒙古人的头发胡子,而里十层外十层的渔网,还在如魔鬼般将他们往死里缠!
虞璁看了眼这相当壮烈的战果,忍不住啧了一声。
怎么感觉要是有人办个渔网厂之类的……能狠赚一笔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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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鹤蘸了蘸墨水,想写点东西。
如今宫里由苏公公代为执掌司礼监,同时大部分事物都在良好运行。
虽然赵尚书连着两个月见不到皇上,心情略低落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他想了想尺牍之礼,又懒得写那些繁文缛节的问候,开始啰里啰嗦的讲宫里的事情。
佩奇最近没事儿就追着那大白猫玩,虽然不让上墙,但是一直有疯狂上树——宫里那几棵新开花的桃树全遭了秧。
杨首辅听说最近甜食吃多了倒了牙,一大把年纪被胡太医凶了一顿,严令禁止他再去王大人家找糖吃。
还有,听说张璁那个老混蛋跟桂萼又怼起来了,这两人较劲也真是没完没了。
虽然后妃们不能出后宫,但是皇嗣们得了额外的恩典,没事儿哪怕找不着父皇了,也能来乾清殿玩游戏,又或者看书写字。
当然这个时候,虞鹤就要临时担任保姆的职责,代为看护照顾。
所有孩子之中,这大皇子最好动,连佩奇都被他薅尾巴薅怕了,一见着小家伙出现在乾清殿里,就直接慌不择路的躲出去,晚上才敢夹着尾巴回来。
虞鹤虽然并没有太多看管小孩的概念,但是有的时候,真心想找根绳牵住这乱跑的孩子——他到底怎么就跑到树上去了?!!
二皇子虽然安静,但是粘人。
虞鹤自己也知道自己好看又可爱,但是二皇子也太粘人些了吧。
小家伙本身是昭嫔娘娘的孩子,可是昭嫔娘娘没事就去找皇后还有其他人打牌逗趣,也就虞鹤没事儿跟他讲讲故事,在乾清殿里陪他画画。
结果后头小家伙好像就认定了虞鹤是个好人,他去哪儿就跟到哪——差点吓坏了苏公公。
三皇子最近身体变好了,脸上明显又圆了一圈。
小家伙虽然不喜欢看书,但是跟二皇子一样贼喜欢听故事。
有时候虞鹤公务忙不过来,还得卸下从锦衣卫里的那些冰冷派头,硬着头皮被小崽子们拽着衣服讲故事。
四皇子依旧不怎么来乾清殿,不过总算有睡醒的时候。
虞鹤悄悄观察过他几次,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有趣。
他可能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琢磨事情。
乾清殿之中,放着一架青律。
所谓青律,就是用来预测节气的律管。
人们将芦苇的薄膜烧成灰,放在十二律之中,每到了一个月份,相应律管里的灰就依次从黄钟太吕里飞出来。
正所谓“一气才新物未知,每惭青律与先吹。”
这青律虽然放在大殿之间,几乎是屡遭摧残。
大皇子好跑动爱折腾,直接把整架青律都刮倒在地,芦灰呛得苏公公连打了五个喷嚏。
三皇子没事过去摸摸啃啃,然后被虞鹤一脸惊慌的给抱回去,生怕他把什么脏东西给吃进肚子里了。
然而四皇子盯着这个东西许久,从不会说话时就盯着看,等发现其中规律了,才昂起头看向虞鹤,不确定道:“这个东西,和更漏一样么?”
虞鹤自然笑着点点头,跟他讲这其中的道理。
两个公主虽然才四五岁大,但是从小就受皇上厚爱,各自得了个封号。
常安公主朱寿瑛好奇心重,无论是看到门口的铜鹤铜龟,还是看见那自己飘出芦灰的青律,都会拽着虞鹤问到明白为止。
虞统领虽然现在忙得一个头比两个头大,哪里敢不搭理人家小主子,还不是什么道理都同她讲。
然而小家伙是端嫔的孩子,端嫔和僖嫔又关系极好,免不了被多教些诗书。
“‘谁与东君掌青律’这句话里,东君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眨眨眼睛,显然等着他来回答。
虞鹤一愣,半天想不出来——他最近几年才开始光明正大的看书,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那,‘他年我若为青帝’里头,青帝又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一天到晚问题这么多……
常安公主相当擅长举一反三,又好奇道:“青帝跟东君,是不是皇帝啊?”
“那是我爹爹的官大,还是他们官大?”
虞鹤深呼吸了一刻,决定把娃儿们扔给苏公公,自己先尿遁告辞。
思柔公主朱福媛,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但是很好强。
皇帝走之前交代过,锦衣卫的琐事不用他亲劳亲为,管好属下就行。
言下之意,是让虞鹤帮忙多教教孩子,没事陪他们玩。
皇上还特意留了些彩纸,说动手动脑有益发育,让他没事教小孩儿们折纸完。
四皇子和二公主都喜欢闷着,琢磨半天自己想怎么叠。
大公主会专心瞅瞅这大哥哥是怎么叠的,学的还算快。
但是二公主闷归闷,一看别的小朋友都叠出来小鸟小船了,自己这边还没有头绪,就急的直哭。
虞鹤还能怎么办啊,当然是抱抱再哄着……
一封信不知不觉写了很长,从朋友之间的琐碎小事,到孩子们的变化成长,竟然就这么回忆了八张纸。
虞鹤心想这么久了都没信回来,也不知道西北那边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给信封里又放了一把琥珀糖。
虞璁这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写信回去,正站在一群群的羊中间,只觉得头大无比。
这些蛮子怎么就养殖功力这么强悍……
你说这么多羊留给咱们,这上下的大老爷们都吃吐了啊,看见肉都烦。
连陆炳那么随遇而安的人,最近闻着肉味都皱眉,趁着这闲工夫居然带着唐顺之他们挖野韭菜去了!
皇帝叹了口气,心想这要是有功夫就做风干羊肉,留作军备食品。
没空就烟熏下……虽然不好吃,但起码能保质些时间。
羊群这么多,带回去贼麻烦,扔这又是滋养敌对势力,真是为难他小叮当。
“陛下!”俞大猷远远的蹿回来,手里捧着个极其肥硕的东西:“万岁爷!”
他向来没规矩,虞璁都习惯了,只抬眉道:“干嘛呀?”
“看!”
迎面递上来的,是已经断了气的大草鼠,差点塞到他脸上。
虞璁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搞什么?!”
“陛下,这可是吃草籽长大的草鼠,您看看这都春天了身上还这么多膘!”俞大猷激动道:“羊肉是有点膻气,可这草鼠肉可鲜着呢!”
虞璁沉默了几秒钟,心想怎么你们都在为难我小叮当,没完了是不是。
“看着吓人,不吃。”
“真不吃啊。”俞大猷叹了口气,郁闷道:“行吧,那我孝敬我师父去了。”
没过一会,不远处传来奇异的香味,那帮家伙居然聚在一起烤草鼠和野韭菜,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虞璁一闻着味儿就后悔了,心里馋得慌,又在想我不要面子的嘛,这都拒绝了再过去……
陆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笑意浅浅。
“嗯?”
还是自家阿彷知道疼人,带吃的来了?
虞璁相当惊喜的抬头一看,见他手里拿了朵雪白的芍药花。
这花竟有碗口大,漂亮的让人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皇帝把口水咽了回去,接了这一大朵花,笑着亲了亲他的手腕。
“哎,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