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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又行了半日功夫,终于来到凤凰城外。这还是秦峥第一次来到久闻大名的凤凰城,却见城外护城河水滔滔而流,有足以容纳两个马车宽的桥直通向城门。这里城墙有两层楼房那么高,要人抬起头来看才行。城楼上一溜儿的小旗子迎风招展,上面都有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样。此时凤凰城大门是敞开着的,时而有人来往,却都是些杂役或者军士。有人驱赶着牛车,车上都是水,他们把水喷洒在城墙外的地面上,拿着大刷子洗刷着那里的红色痕迹。
待走进城门,秦峥发现异样,原来这城墙极厚,分为里外两层的。外面一层是常见的青砖,里面那层却和普通的砖不同。秦峥到底是做厨子的,只看了一眼,便发现异样。干脆走过去用手指甲刮了一点细看,又尝了尝,这才明白。
原来这砖,竟然是用萝卜做成的,即把日常食用的大萝卜洗净了,剁掉根须,刮去外面一层青皮,放锅里蒸熟了后放置冷却。然后便放到盆中搅拌,剁成泥,最后挖入模子中,脱成砖坯子。待这些砖坯子风干了后,便可以用来砌墙了。
用这种萝卜砖砌成的墙,也是坚固耐用的,并不亚于那些青砖。然而用这个砌墙却有另一个极大的好处,那便是待到一日面缸见底米囤空仓的时候,可以从墙上凿下一块砖来熬粥吃。
何笑见秦峥看破,便干脆笑道:“我凤凰城里人家,垒墙爱用此砖。”
秦峥听了这话,却是想起那日单言所说,南蛮军七万大军攻向凤凰城,一路阻碍多多,竟然折损万人。
她不由道:“凤凰城,果然名不虚传。”
凤凰城的老祖宗,在当日筑造这座城池时,怕是早已做足了准备。便是路放今日不曾来增援,或许他们也是有万不得已的后路的。
何笑不免得意,挑眉笑道:“过奖过奖!”
正说着时,却有身穿青衣的卫士前来,向何笑报告,却原来是那些凤凰城难民都被提前通知躲避到了凤凰城以东的望耶之地。如今既然南蛮军被尽数歼灭,已经通知他们可以回家了。这些难民拖家带口,不日即将路过凤凰城。
何笑听了,便下令准备吃食衣物,向过往难民发送,以免慰劳他们的辛苦。
这个人得令离开后,一时又有其他人前来报告,何笑边带着秦峥上了马车,边听着那属下汇报,自然又有一番吩咐。秦峥见何笑处理城中事宜简明迅捷果断,心中越发印证了,此人原本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绝对不容小觑啊。
终于打发了属下众人,何笑要陪着秦峥进城歇息,秦峥却道:“不如你告诉我路放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就是了。”
何笑闻言,倒是笑了:“他如今正忙着呢,打完了仗,清理战场,清点收缴之物,救治伤兵,便是属下有得力干将,可是他却是不能离开的。你若要去,倒是也可以,我既不给你车也不给你马,你自己去凤凰城东三十里之处吧,他们就驻扎在那里。”
秦峥想想,还是算了,只好问:“他何时会来城里?”
何笑摸摸下巴,道:“左右明日总会来吧。明日凤凰城设宴,款待路家军。”
秦峥想着不过一日功夫,当下只好暂时按捺住,耐心等待。
当下马车驶过凤凰城街道,掀起锦帘往外看时,却见凤凰城的街道很宽阔,中间是一条青石板大马路,马路分为来往两个车道,中间以刻线分开,两个车道之旁有砖砌的明沟,冬雪夏雨,化成水,都从这两旁明沟流出。
明沟两旁则是供人们来往的行道。人行道两旁是两排柳树,此时正值初夏之际,柳树垂下千丝万绦,婀娜多姿。柳树下是排水的沟渠,冬雪夏雨,化成水,都从这两旁渠道流出。而街道两旁,则是划一的两层楼房。楼房上挂了各色牌匾或旗子,有金银店有布庄有书店等,应有尽有。街道上的人们来回忙碌着,也有许多牛车,都担着驮子。
何笑见秦峥一直探究地望着两旁,不由笑道:“怎地,眼都不够看了?若是喜欢,明日我送你一间铺子,你在这里开一个食馆如何?”
秦峥却是摇头:“我所做的,不过是供行脚客商食用的粗糙饭食,却上不了大雅之堂,还是罢了。”
何笑未免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当日你父亲在凤凰城,那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你如今的厨艺丝毫不下于他,何必如此自谦。”
秦峥闻言,眸间却是有异色:“你见过我父亲?”
何笑点头:“那是自然。我还吃过他做的饭菜。”
秦峥想想也是,何笑如今三十有五,和母亲同龄,当年若父亲来过凤凰城,那自然是可能见过当时身为城主的何笑的。
她想到母亲,心下黯然,不由问道:“那你也曾见过我母亲了?”
何笑听了这个,却是收敛了唇边的笑,点头道:“是,见过。”
秦峥唇动了几下,有几分犹豫,却终究还是问道:“她长得是何模样?”
何笑凝视着秦峥侧脸,眸间闪过一丝温柔,低声轻轻叹息,却是笑了:“你长得,有几分像她的。”
秦峥等着何笑继续说,可是何笑却不再说了。
秦峥面上不免有几分失望,可是到底不愿意再追问了。
或许她与这个母亲,终究是无缘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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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次日晚上的宴席设置在何笑的内宅,是以何笑直接把秦峥带到了自己宅中。
秦峥见何笑院内有竹几支,又有寒梅枯枝,虽则有些冷清,可隐隐有几分雅意。秦峥见了,却倒是颇为意外,和他这个人金光闪闪的样子不太匹配啊。
何笑见了她的神情,便明白她的意思,不由苦笑:“这里是传承了几百年的院子,老祖宗留下的,我这个做晚辈的却是不能随意更改的。”
当下秦峥稍事歇息后,一番洗漱,便有何笑派来的大夫为她诊脉,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还是昔日受伤,又失于调养,导致身子过于虚浮寒凉罢了。当下大夫并未开药,只是说注意平日饮食调养,又让每天须吃一两燕窝。何笑听了,自让人去办。
秦峥觉得何笑行事未免太过周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说不得明日就走了。她这样一个市井小民又是颠沛流离,哪里会需要如贵家小姐一般吃什么劳什子燕窝呢。
不过……有一天吃的,那就趁机吃一天的吧。
秦峥这个人本来也不是什么惺惺作态之人,当下尽情享用,把这些日子挨饿少吃的苦楚尽数补回。
一时吃着时,何笑忙碌,早已离去,临走前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若是有女人来挑衅,万万不可搭理就是。秦峥摸摸下巴,心道看来这何笑身边女人不少。
待晚间吃过了美味的饭菜,秦峥来到庭院一缕青竹下的竹藤椅上,此时有蛐蛐低鸣,星月大好,她干脆一个抬脚,半躺在那里歇歇脚。
眯着眸子,便觉得倦意袭来,一时几乎睡去,可是迷糊间,只觉得一个女子仿佛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瞧呢。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果然见面前站着身形高挑的女子,峨眉入鬓,眼眸妩媚,红唇嫣然,一张脸庞生得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端的是一个百媚丛生婀娜袅盈的女子。
但只是如今,她审视着秦峥的那微眯星眸,却是带着冰冷的疏远,和居高临下的不屑。
秦峥躺在那里,也不曾起来,只凝视了这女子片刻,便重新闭上眸子,继续假寐了。
那女子见此,眸子微眯,又看了秦峥半响,终于一个甩袖,离去了。
待这女子离开后,秦峥也假寐完毕了,便挥手招来侍女,问道:“刚才那个是谁?”
侍女忙道:“这是表小姐,闺名阿焰者。”
秦峥淡淡“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何笑的表妹,怪不得这般……老了。”
侍女听得那个“老”字,顿时嘴角微抽,不过还是强自忍下,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秦峥无聊地枕着双手,望着夜色中的天空,想着若是往日这个时候,倒是可以看看单言在夜下练剑,可惜现在却是没得看了。事实上,自从进城后,单言便在马车旁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何笑么,大忙人,原也不指望他会陪着自己。
秦峥无事可做,便干脆起身,信步出了这院子,在附近瞎逛。这里原本是一个极大的园林,何笑的宅子不过是其中的一处罢了。这园林修整得极为别致,随处一站便是一处风景。此时恰恰圆月当空,夏日凉风习习,送来阵阵竹香,秦峥便在湖边散步,倒也悠闲。
行到一处八角凉亭,她正要停下来歇息,却听到那凉亭里有人说话,从远处看,隐约间两个女子婀娜身姿。
秦峥正要离开,却听到女子声音中隐隐有“路放”两个字,秦峥顿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着
这两个人,一个是路锦,另一个却是夏明月。她们二人都是穿金戴银,一个赛一个的娇艳美丽。却听路锦娇滴滴地冷笑一声,说:“明月妹妹,我看你还是别等了,我们家阿放,怕是真得没办法娶你了。”
夏明月纤细的手捏着茶盏,淡淡地道:“能不能娶在他,要不要等却在我自己。”
这话说的,路锦却是不爱听了,挑眉道:“妹妹倒是会说话,这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忠贞不屈苦守寒窑十八载等得我家阿放回来娶你呢。”
路锦这话,却是直刺向夏明月的短处。她根本没等过路放啊,在以为路放死了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婚约,改嫁了一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头。
夏明月不觉脸红:“姐姐何必说人,姐姐如今能够衣食无忧地坐在这里,又是因了谁?”
路锦闻言冷笑:“我因了谁,自然是因了我家男人了。我家男人是凤凰城第七管家图招财。我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也没其他男人可依靠不是么?”
夏明月闻言,不禁气恼。
想着往日,路锦这个人和谁都相处不好,她为了路放,一直暗自忍耐和她交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在这时候说这些落井下石的话来刺自己。
她心中委屈酸楚,自不必言。如今虽说自己在凤凰城被照顾的很好,自有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也自有仆役侍奉,每个月还有可观的月钱发来。可是她如今才不到双二之年,便只能安分守己地守在这个小院子里,一辈子给一个老头子守寡吗?
夏明月是不甘心不宁愿的,她忘不掉路放,也忘不掉前夫曾说过的,他死后自己可以改嫁的话。
如果没有路放,她又该找谁去嫁?凤凰城里哪个男人敢接受让人敬重的二十六爷的遗孀呢?
夏明月想到这些,深吸了一口气,道:“锦姐姐,我原本不懂事,你不要怪我。如果我说话哪里不对,你就当做妹妹的不会说话,宽容我吧。”
路锦美目盯着夏明月,没想到她竟然忽然转了这话锋。
其实原本夏明月要来见自己,她也是觉得疑惑的,如今说了这么一会子话,见这夏明月能在气急之时对自己刻意忍耐,便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当下路锦笑得一脸友好:“妹妹,你确实向来不太懂事,说话难听,当年在敦阳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也早已习惯了,自然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这话其实说的很是违心,夏明月也不是那种每日里都要犯口角的人啊,可是路锦却故意这么说。
果然,这话气得夏明月一口气憋在那里,却又发不出,只能咳嗽了起来。
路锦见此,削葱般的手指捏起案几上的一个桂花糖蒸栗粉糕,递给夏明月,悠哉悠哉地道:“妹妹,吃个这个,桂花糖蒸粟粉糕,我最爱吃的,你姐夫知道我爱吃,特特地请了凤凰城里挽青大酒楼的师傅来院子里给做的呢。”
这话一说,便是那糕点再好吃,夏明月也吃不下去啊,当下止了咳,只是怔怔地拿帕子捂着嘴儿发呆。
秦峥见是这两个人,且又是女孩子家的斗嘴,并没再提到路放,于是便没了兴趣,正要离开,谁知道路锦掩唇一笑,笑得娇袭袭的妩媚,她一边自己捏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小口,一边道:“对了,阿放要成亲了,你知道吧?”
路锦这么一说,夏明月是陡然睁大了双眼:“他,他要娶谁?”
路锦抿唇笑道:“这门亲事,却是阿放高攀了,乃是当今皇上的嫡妹云若公主。”
夏明月听的这个,却是有几分不信,皱着好看的眉道:“怎么可能?当年皇上曾有意将云若公主许配给阿放,阿放不是拒了吗?怎地如今却又要……”
路锦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当日路家是要韬光养晦,是以别说尚公主,便是连苏家的阿盼都不敢娶,这才和你家订了亲的。”
夏明月听了这话,知道过往的事,已经是信了几分,再想到今日今时,却是忽然悟了:“我听闻皇上龙体有恙,如今身边又无子嗣,难不成阿放要……要……”接下来的话,夏明月没敢说出口,太大逆不道了。
不过两个人心知肚明,路锦点头,笑:“是啊!”
夏明月顿时脸都白了,面上布满了绝望,猛然起身,喃喃地道:“那我呢……”
秦峥在花荫处,却是皱眉琢磨了一番,难不成路放想先娶公主,然后让皇上在病危之时进行禅让?
其实这样也是一个好主意,到底来得名正言顺。
只是为了一个皇位,倒拿自己的婚事为筹码,未免太过无奈。
不过秦峥转念间又想起来一事,如果路放真的有心那个位置,将来后宫多少人马,又有几分真心?秦峥虽不懂朝堂的事儿,可是到底也听过一点戏文。
想到了这么一节,她不免为路放感到心酸。
秦峥低着头,背着手,在花荫小路上散步,一时想起许多,竟然生出几分感慨。
正走着时,忽然闻得前面一人道:“怎么低着个头,莫非是看我这院子里有金子银子捡?”
一出口便是金子银子,秦峥不用看就知道是何笑。
她笑望了何笑一眼:“这个园子里倒是大,住着许多人。”
何笑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问道:“遇到哪个了?”
说着又解释道:“这园子极大,凡是对凤凰城立了功的,都在园子里赏一处宅子住呢。”
秦峥当下明白了,又问:“路放要成亲,这事你知道吗?”
何笑挑眉,探究地看她脸色,却由不得想笑:“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却是没听说过,不知道又许的哪家千金?”
秦峥想想,路放的事儿,还没昭告天下,何笑也未必就知道,当下也不问了,只含糊地略过。
当晚睡下无话,第二日何笑就不见了踪影,反而遣丫鬟来问,是否要换一身衣服。秦峥却是不愿,便拒了。一时又有仆妇端来八宝食盒,里面有各色菜式以及熬炖的人参鸡汤,秦峥喝了。到了晌午过后,又送了燕窝,秦峥又喝了。
至掌灯时分,何笑忽然回来,人走到抱廊上时,秦峥便闻到一股香气,知道是何笑,走出来一看,果然是的。何笑装裹的一身金光,上前携起秦峥的手道:“走,随我前去。”
秦峥知道是晚宴,想着当下能看到路放,不由得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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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路放以及跟随的路一龙路一虎并诸葛铭等,已经戎装迈入厅中,厅中早有管弦之声响起,一时又有身段妖娆的女子跳起舞来。
路放等人在凤凰城第一管家何惊冉的引领下,各自坐下。每个人前方都有一个小案,案上摆放着各色珍稀瓜果,并有茶盏。有数个云鬓高悬、身着抹胸水袖石榴色长裙的女子,都是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身型,走到各位的案前,为他们斟茶。斟茶之后,便要陪侍在一旁。
路一龙首先觉得不自在了,和路放商量道:“咱们不用这个,要不让他们退下?”
路放抬手,对着鬓发皆白的第一管家笑道:“平日里军营里摔打惯了,养成这粗鲁性子,倒是叫管家老爷子见笑了。”
这老管家说声,哪里哪里,说着便挥手斥退了舞女。
斥退舞女,继续陪同诸位路家军时,这何惊冉打量向这位少年将军路放,却只见对方不及弱冠的年纪,却已经是器宇轩昂,举止间沉稳若定,冷峻危坐间,双眸犹如深海一般不可探测。此时的他,虽眼眸仿若也望着那云鬓长裙的美貌女子,可是却是波澜不惊,不曾半分为这厅中歌舞之声所扰。
何惊冉淡笑不语,想着城主和各位长老都将宝押在这位少年将军身上,看来此人果然是非同一般。又想着此人反手间不知道在这凤凰城外埋葬了多少南蛮人性命,可是此时眉宇间却丝毫不见萧杀嗜血之气,反而自有一股淡然自若之态,端得是一个内敛的性子。
正想着时,第七管家图招财穿着粗布青衫走了进来,身边相陪的路锦却是打扮得花儿一般。凤凰城的人都是看惯了的,到不以为奇。路放自那日见了姐姐姐夫相处情景,知道他们性子,也不奇怪。
反而是路一龙,瞪大眼睛打量这一对,半响才对身旁的路一虎悄悄地道:“不愧为咱们家六小姐,果然有御夫之能!”
路家是无论男女都要统一排名,路放这一辈有八个儿子一个女儿,路锦是排名第六
路锦自然看出路一龙的诧异,对他笑哼了声。
一群人正热闹时,忽然闻得一阵笑声,接着是香气扑鼻而来,再看时,一团金光闪闪走了进来,身旁却是笼罩着一个削瘦苍白的人。
路锦看到了秦峥,却也是想起这个人就是欺负压榨自己弟弟的那个厨子。瞧过去时,却见他穿着一身往日半旧的青衫,却因为瘦了许多,那青衫就分明如挂在竹竿上一般宽松,很不合身。这也就罢了,看他形容枯槁的样子,全然不似以前。
真真是活该!
但只是,怎地城主何笑牵着他的手进来啊?
路锦忙拉着图招财问:“他和城主什么关系?”
图招财笑:“夫人啊,夫君我也不知道啊……”
路锦挑眉继续打量秦峥。
而路一龙看了秦峥,则不由的“咦”的一声,道:“这不是那个欺负咱家少爷的厨子吗?”
诸葛铭听了这个,知道何笑身旁的那个就是秦峥,便伸了脖子去看,却见这秦峥身量高挑,脸上削瘦,眉眼淡漠,一个鼻子倒是高高挺挺,却因为脸实在太削瘦,单独一个如山般的鼻子难免有几分突兀之感。
就相貌而论,这秦峥倒是长得不差,虽说瘦弱孤冷,可是行走间竟也气派从容,虽然在鼎鼎大名一城之主何笑身边,却丝毫无自薄退缩之意。
诸葛铭心下皱眉,这个女子倒是非同一般,但只是看这冷硬憔悴,并不是长命之兆啊!竟然是个病西施?
他看向坐在身旁的少爷时,却见少爷已经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两眼穿过众人,直盯向秦峥,原本水波不惊的眸中乍有悸动,紧闭的唇此时也微张开,似要说什么。
诸葛铭低声唤了下少爷来提醒路放:“少爷!”
谁知路放听到这话,却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大步一迈,离开案几,快步向着秦峥和何笑走去,待走到跟前,不容分手地将被何笑挽着的手抢过来,紧紧将秦峥两只手都攥在手里,便不再放开。
一时之间,场上没有人在说话,只有丝竹之声幽幽。
何惊冉再是修身养性处事不变,也不由得轻挑了下眉,笑望向自家城主何笑。
何笑唇边含着一抹笑,侧眸打量着身边这两个人。
秦峥本就知道会见到路放,却不曾想他忽然向自己跑来。只看一眼,便是熟悉的眉眼,便是熟悉的气息,虽说已经半年不见,且她依稀能感到他身上那血腥的杀气,可是乍一见他,依然是一种浓厚的亲切感扑面而来,就仿佛你在外漂流了许多年受尽了苦楚,一转首间看到一个最亲近的人一般。
一时之间她心便暖融融的,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昔日。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一辈子的兄弟,彼此照顾,不离不弃。
秦峥眸中竟然微湿,她低首望着那紧攥了自己手的双手,低声唤道:“路放……”
路放听的这声低哑呼唤,心中激荡,不由自主上前将秦峥紧紧搂在怀里,入了怀,却发现怀中身子是那般瘦弱,几乎皮包骨头,当下皱眉,道:“慕容楠一直不曾有消息,我另派了人去寻你,你怎么在这里?又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秦峥被路放抱得死紧,男子强烈的气息冲撞入耳鼻,胸膛被压得难受,秦峥觉得喘息都困难了,只好道:“你放开。”
路放听她气息微弱,忙放开,检查她上下身体,却发现身形比起往日单薄了不知道多少,再细看那脸,竟然是枯瘦至此,苍白如无血色,当下越发皱眉,不由道:“必是受了许多苦楚,怪我不好,不曾好生照顾你!”
秦峥将他推开,笑了下,道:“不怪你,这事倒是怪我自己。”
路放见她虽有笑意,却眸间苍败,越发担忧,便道:“以后我自会好好护你,也会为你养好身体!”
眼下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于这大厅之下叙旧,一旁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路一龙是额头冒了黑线,怎地自家少爷,竟然对这个百般欺凌自己的人关怀备至,这是为什么呢?如今这个人一脸削瘦的模样,想来是受了许多苦楚,难不成是正应该好生庆祝一番吗?
路一龙想起少爷曾特特地派来去救这个秦峥,心内越发的苦,少爷啊,这个人这么坏,你这是何苦呢?
诸葛铭知道这是自己少爷的心上人,自然并不奇怪这个,可是他也吃了一惊,心道这个女子难道竟然让少爷如此上心,做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忘情的事来?
路放也算是诸葛铭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哪怕他是一个小小孩童的时候,也是端的稳重,什么时候做出过如此忘情的事情来?
当下诸葛铭摇头叹息,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啊!若是两个人能好了,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好,以少爷今日的样子来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而路锦呢,则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是女子,感觉自然比别人敏锐几分,察觉到了自己弟弟对秦峥的情愫,可是她不知道秦峥是女人啊!第七管家图招财也没告诉她啊!
这个时候的路锦,陷入了不敢置信的震惊中。
难道……自己弟弟竟然有断袖之癖?
路锦心中苦不堪言,难道路家要绝后了?
难道自己弟弟就看中了那么一个貌不出众瘦弱不堪的厨子?
路锦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于是呆呆地望着厅中,一句话都说不出,甚至忘记去把路放拉过来。
图招财见她这般,倒是担心了,上前摇晃着她道:“夫人,夫人,阿锦,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