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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动的眸子狡黠惫懒,顾妍觉得萧若伊就像是个喜玩爱闹的孩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她轻声说:“可千万别被衡之听到了,当心他和你急。”
萧若伊哈哈大笑。
晏仲看过顾妍的足踝后又拉过她腕子,粗长的眉毛一挑,旋即就暗暗瞪了眼萧若伊。那意思:啥事没有,大惊小怪!
萧若伊无奈翻了个白眼。
怪她咯?
还不是她那好大哥不放心……
二人的眼神较量顾妍只做不知,晏仲轻飘飘瞥了顾妍一眼。她只觉得那目光很是奇怪,但也霎时会意,盈盈笑道:“辛苦晏先生了……若晏先生不介意,还请留下用膳。”
晏仲当然乐意之至!
他露出一个十分赞赏欣慰的眼神。
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方便简单许多!
晏仲笑着就出去找西德王去了。
今日前来,看病还是次要,关键是受人所托……那小子难得开这个金口,他也不能搞砸了不是?
想着就摸了摸下巴,感到异常的好笑和新奇——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没有做过保媒这种事,当真还有点小兴奋。
顾妍怎么知道晏仲干什么去了,权当他是嘴馋了而已。
萧若伊就对着晏仲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年纪越大,越发着三不着两!”
然后便拉着顾妍说笑起来。
她眉眼都带笑,像一只欢快的小鸟,看起来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妍让景兰和绿绣上了些小点心,然后屏退众人。一盘芸豆卷,一盘花生酥。还有用新长出的香椿芽做的香椿饼。萧若伊就捧了盏杏仁露慵懒地喝。
杏仁露里掺了牛乳和蜂蜜,十分香甜,萧若伊眼睛都眯起来,惬意地叹了声。
她拿出一小管的香露,双眼大亮,“春宴的时候,老师调了款宝华香。滴两滴在香篆里。和原香相辅相成,命妇们都赞不绝口……这是我仿照着做的,你闻闻看。”
萧若伊口中的老师。自然是明夫人。
明家在蜀中是香药世家,明夫人自小耳濡目染,深谙此道,在春宴上大放异彩不足为奇。只是顾妍记着舅母并不是喜好出风头的人。怎么还当众制起香来了。
她问了萧若伊,萧若伊的脸色便是微变。沉目道:“还不是因为郑昭昭……”
萧若伊和郑昭昭私下其实不和,萧若伊也不是个温吞性子,很少能静得下心来学习什么,却突然拜了师和明夫人学起香道……郑昭昭当然好奇。想看看明夫人都有什么本事。
所以仗着自己现在郑淑妃的身份,半是逼迫半是命令明夫人当众调香。
“老师推脱不得小露了一手,郑昭昭那不要脸的就要明夫人也收她为徒。还说既已和我是表姐妹。不如亲上加亲再做一回师姐妹!”
“她想得倒是美,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天赋!”萧若伊冷冷地笑。“郑昭昭嗅觉不敏,根本无法辨别气味,还想学香?”
顾妍一惊,“这是天生的嗅觉失灵?”
“也不是那么严重。”萧若伊摇摇头,“只是清淡的气味无法识别而已。”
既是如此,确实不好和明夫人学习香道了。
顾妍想到昨日郑昭昭对她们若有似无的刁难。
恐怕不只是因自己曾在七夕斗巧会上和她别苗头,更是因为伊人和舅母的迁怒。
郑淑妃横空出世,少不得有郑太妃和太皇太后在里头推引,郑昭昭能在宫里横行,没得人管,不就是仰仗了那两个人?
萧若伊顿感头疼,揉着眉心,先前嬉笑欢闹的样子收起来,眼中似是笼罩着一股沉沉的阴郁。
又在想太皇太后的事。
她慢慢倚靠在顾妍的肩头,没精打采起来,“大哥说他会想办法的,本来已是有些眉目了,可他找来的那两个人跑了……”
萧沥寻的人,不就是太虚的女人和孩子?
一个弱质女流,一个少年白头垂垂老矣的孩子,萧沥难道还关不住他们?
顾妍非常惊讶。
萧若伊神色怏怏。
她表现地再如何欢脱,该有的烦恼依旧是在那处深深地埋着,不死不灭……
顾妍这厢在安慰着萧若伊,那厢晏仲已经去见西德王了。
西德王和晏仲没什么大交情,晏仲是明夫人表兄,与西德王算是拐着弯的有点亲戚关系,西德王倒是还感念着晏仲曾经为柳氏还有顾衡之调养身体,因此对他十分礼待。
两人喝了盏茶,晏仲就问起顾婼的婚事:“听说是与子平交换了庚帖,下了小定。凤华县主持重大方,贤淑明理,又精明能干,与子平男才女貌,也是天作之合……婚期定在何时?”
晏仲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
西德王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想纪可凡是柳建文和明夫人的义子,晏仲关心一下外甥也在情理中。
“等子平正式下聘,就定婚期了。”西德王说道。
晏仲“哦”一声,感慨起来,“最初见子平时他还是个幼儿,转眼都长大成才了,想想好像是昨天的事……王府人口本来就少,凤华县主出嫁,定是舍不得的……”
旋即想想这么说好像跑偏了,晏仲赶忙又道:“但能为县主募得如意郎君,做长辈的心里也是高兴!”
西德王眨了两下眼睛,愈发不明就里,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晏仲感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干脆问道:“配瑛那小丫头可说亲了?”
西德王原本呷了口茶,听这话顿时“噗”一口喷了出来,陡生警惕。
“你问这做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合着先前都是铺垫啊,重点在这里呢!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配瑛也快十三了。差不多可以说起亲,我这正是要为她说个媒……”
晏仲便清咳一声,端容严肃道:“男方是镇国公世子,今年十九,王爷也认得,相貌我便不提了,年纪轻轻已经大有作为。前不久刚升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人品性情也好,精通骑射,骁勇善战。门第又是勋贵中一等一的好……”
晏仲把萧沥大大夸了一通,边说边去看西德王的脸色,却发现他眉心拧成了一股。
寻常哪家要是说到这门亲事,还不欣喜若狂?萧沥条件这么好。西德王还不满意,那是打算把小丫头嫁到哪家去?
又寻思着西德王是外族王。恐怕不大理解,可晏仲又不好直接去找柳氏……退而求其次,才来寻西德王商量的。
“你是受了谁的委托?”西德王沉默了一会儿,定定看着他。“是萧沥,镇国公,还是威武将军?”
晏仲赶忙道:“国公爷肯定尊重令先的意思。”
言下之意。这是萧沥请晏仲来的,镇国公虽对此无异议。但晏仲却没有提及萧沥的生父,一品威武将军萧祺。
西德王大概是有些底了。
在辽东时,他也考虑过这件事。
西德王活这么大把岁数,见识不少了,他不是看不出萧沥对顾妍是个什么样。但一方面,西德王是要顾及顾妍的意思,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顾妍这么早地定下来。
萧沥能请晏仲来说媒,也算有心了,可有心没心的,还不是最主要。
西德王对镇国公府还算有些了解,和老镇国公倒是打过一两次的交道——那是个和气的人,性情也是武将惯有的豁达爽朗,十分好相处。
按说镇国公府人口不算复杂了,十多年前那场大战,镇国公折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萧祺是侥幸活下来了,原配欣荣长公主去世,萧祺又续弦娶了小郑氏。
顾妍若真要嫁过去,小郑氏就是她的婆母。
郑氏一族在朝中什么样的,小郑氏又是个什么样的,这些能不考较?更有传言说,萧祺和萧沥也不对盘……
西德王从不希望顾妍和顾婼真要嫁入如何高的门第,简单平凡,知根知底的就最好不过了。
如纪可凡,身家清白,文质彬彬。柳建文跟明夫人是什么样人,西德王和柳氏再清楚不过,顾婼能和纪可凡结为连理,他们俱都赞成。
可换了萧沥……
“这件事我有数了,只是还不急,总得好好商量。”西德王含糊不清,但也没有把话说死。
晏仲没想过一次性就将事情定下来,现在这结果已经很不错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剩下的留给那臭小子头疼去!
晏仲乐呵呵地喝了杯茶,准备用午膳去。
他去了趟岭南回来,非但一无所获,还掉了一身膘,去醉仙楼补了点肉回来,又让柳建文亲自下厨好好犒劳了一番……看在柳建文厨艺这么好、又有这么多新菜品的份上,他勉强就跟他做亲戚好了……
西德王回头将这事跟柳氏说了,柳氏便唬了一跳,“镇国公世子?”
她开始回忆为数不多见过萧沥的几次。
貌若天人俊美无俦的少年,却是一副严肃刻板的样子……少年老成一些倒是无碍,成熟的男子总有他的担当,只是柳氏同样有她的顾虑。
镇国公府的门第确实很高,哪怕顾妍贵为县主,也算得上是高嫁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弊端,柳氏很清楚,她当初嫁给顾崇琰,在顾家着实没少受过气……夫君护着还好,若是哪一天夫妻之间淡了,苦水只得往回咽。
柳氏第一反应却是摇头的,“高门大户里水深着呢,镇国公府那么高的门槛,我可不舍得阿妍去里头折腾。”
萧沥的品性如何,柳氏并不了解。年少时的一颗痴心错付,遇人不淑,柳氏便不想自己的悲剧又发生在女儿的身上。
不好好了解对方的底细,柳氏绝不会放心。
“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这世上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的,顾崇琰那副好皮囊下是什么,我便不想多说了……谁知道萧沥是不是这种表里不一的。”
西德王笑道:“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但也不可否认柳氏说的不错。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都没有个定论,而顾妍更是完全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反观镇国公府,萧沥一天都漫不经心,坐在太师椅上拿了本书看,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而好不容易等着晏仲回来了,那人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到底怎么样了?”萧沥蹙眉问了句。
臭小子,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子!
晏仲本打算好好耍一耍萧沥的,但看他的一张脸严肃正经的瞬间没了乐趣,摆摆手道:“你当是这么容易的?卖东西还货比三家呢,何况人家是要嫁闺女……女人的婚姻就是第二次投胎,捧在手里娇滴滴的女儿,不好好想清楚了,能舍得嫁到别人家去?”
萧沥抿唇不语。
晏仲摇头叹了句:“你这条件是好,也不好……”
萧沥想到小郑氏还有萧祺,眸光黯淡了一下。
他又何尝不知道?
小郑氏居心不良,父亲对他心有芥蒂,自己未来的妻子,势必是要与他们面碰面的……与其往后奔波动荡,倒不如从没开始过。
真要为了她好,就该离得她远远的,不去打搅她的生活。
但只要想到远远地看着她为别人披上嫁衣,那种焚骨蚀心的痛又要如何承受?
彷徨过、迷茫过、犹豫过……最终的最终,还是打算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萧沥点点头说:“多谢晏叔了……”
晏仲拍拍他的肩。
萧沥的肩膀不是很宽厚,还带着年少的青涩,但是十分结实,足以为他想守护的人撑起一片天空。
“别灰心,又不是没转机。”
晏仲安慰他,然后就去找镇国公了。
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孙子开了窍,可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萧沥站了会儿也回屋去。
门外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青色裙摆翩跹,几下已消失在目所能及的视线内。
而后便是合熙苑里小郑氏泼洒了一杯热茶。
她瞪大了一双凤眸,惊叫道:“你说什么?世子请晏先生去西德王府说亲了?”
跪着的娇小婢子连连点头,“是奴婢亲耳听到的,晏先生今日去了王府上为世子和配瑛县主说媒,但王府那儿似乎没有应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