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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父亲是什么样的?顾妍无从得知。
然而那段留存在记忆里,那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的片段,最不可思议的柔情,她其实可以猜到一点。
就如喧天锣鼓震天响,那戏台子上的生旦净丑粉墨登场。
看的人津津有味,演的人各显神通。
人活一世,兴许也与这台上戏子无异,父亲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顾妍跪坐在床边,将脸埋在母亲的手掌里。
做戏什么的,都由别人去吧,娘亲,您只管好好赏这一出大戏便是。
……
柳氏醒后几天,顾崇琰都没有来看过她,莺儿那里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人死如灯灭,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顾婼再没有提及当日柳氏病发之事,按着她从前的性子,不刨根究底定然不会罢休,如今缄口不言,便是下意识地逃避。
人心的懦弱便是如此,在不愿意相信或是害怕面对某事时,都会在心里找好一百个的理由,为他们开脱辩解,自欺欺人。
顾妍也不拆穿,更没有逼她承认什么,便当做那日什么都未曾与她说过……顾婼紧绷的心情这才缓下来。
这日,就传来了两个消息,其中之一,便是贺氏带着顾媛从娘家回来了。
顾婼细细数了数,发现从贺氏离开到今日,正好是十五天,她惊讶地望着顾妍,“竟真的被你猜对了……”
可这哪里又是猜的?
顾妍笑着摆了摆手。
那贺家也算耕读传家了,在邯郸当地是极有名望的,老夫人是贺家嫡长女,自幼便与长宁侯订下亲事。当年侯府财物亏空。门庭落魄,无奈从南城迁往北城,都是老夫人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来,持家有道,这才挽救下来的。
因而老夫人在侯府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哪怕长宁侯心里再如何厌弃,终究还是成全了她的脸面。
可贺家这些的辉煌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贺家。早已是江河日下,不仅没有出色的人才,小一辈的子嗣中还出了两个纨绔。挥霍着家族的基业,整日走马斗鹰,留恋烟花之地,一点点掏空贺家的根本。如此每年都要老夫人接济他们,这才能够勉强维持大家族的门面。
现今贺家的族长是老夫人的侄子。亦是贺氏的长兄,那人资质平庸,无甚可取之处,娶的妻子闵氏更是个小家子气的。对待两个不像话的儿子溺爱到骨子里,纵容着他们。
上一世便是因为那两个贺氏子孙强辱民女,闵氏四处托关系保他们。被女子丈夫死谏到成定帝面前,贺家才就此坍台。
贺氏自幼时父亲死后便被接到老夫人身边养着。与她兄长的关系其实没有想的那样亲近,贺家愿意收容她和顾媛母女俩,好吃好喝供着她住,也不过是看在老夫人每年都会给他们一笔不少银钱的份上。
贺氏回娘家,一是因为赌气,二也是为了刺激一下顾二爷,让顾二爷低个头来请她回去,以彰显她在二房的地位多么显著。
可她把握不住人心……
顾二爷早已经不耐烦了,又怎还会做这种倒面子的事?
一日两日尚可,四日五日闵氏就该有微词了,七日八日贺氏的大哥也该找她谈谈了,到了十日,贺氏自己也要受不住回来了,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顾妍拉着顾婼道:“二姐答应我的事,可不许赖账了!”
“自然不会。”顾婼没好气地说,就见顾妍突然笑了,她一愣,“你不是想今天出去吧?”
顾妍当然要今天出去,这便是第二个消息。
胡掌柜那儿总算有点眉目了,这几日已经见了晏仲的身影,他每日申时都会去母亲名下的那间茶楼,点一壶茉莉冰片,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一直都在寻找的人,竟然近在眼前,说不意外那也是假话,自从母亲出了上回那样的事,她便再等不及了,必得速战速决。
顾婼有些犹豫,“娘亲这儿我不放心,你就不能缓几天?”见顾妍神色坚决,她又没辙了,真弄不懂那陶然居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何必这样热衷?
祖母其实不喜欢她们多出门的,尤其顾妍年岁还小……
“二姐若是走不开,可以让伴月姐姐陪着我去,只说是二姐让她去办点事,我便悄悄跟着一道,伴月是二姐的妥帖人,二姐大可放心,再不济,还有青禾忍冬在呢!”
顾妍一一都说到了,顾婼还是迟疑。
唐嬷嬷前两日与她说,不要将五小姐当成普通的孩子,若她要做什么,由着她去做就好了。
连唐嬷嬷都这样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上回顾妍帮着母亲死里逃生,又与她说了那样的话,她也隐隐能够察觉到顾妍似乎聪慧过了头,确实不大一样……
顾婼叹了口气,让伴月跟着她一道去,又吩咐道:“早去早回,一切小心。”
顾妍连连点头保证。
让芸娘用那番椒做了几道菜式,顾妍捧着食盒便乘马车一路去了东市广平坊。
胡掌柜亲自出来迎接,道:“雅间已经备下,您说的那位还没来,小姐可以先去歇息着。”
顾妍看了看时辰确实还早,让胡掌柜将食盒里的菜肴热着,等晏仲来了就呈上去,自己则先去了雅间。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缓缓驶在青石路面上,车内一老一少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那个中年人穿了身黄褐色的细布袍子,阔额长眉,长相英武,自是晏仲无疑,而他对面的少女着一条月白色挑线裙,圆脸大眼,笑起来嘴边两个梨涡,很是可爱,竟是萧若伊。
晏仲身形高大,缩在窄小的车厢里,本就不适,何况又添了一个人。
他不耐烦地瞥了眼对方,“你跟着我做什么,去找你大哥教你骑马去,我这老骨头禁不起你折腾。”
他往车厢口又坐了少许,不想过多理会。
然而萧若伊显然没有这个觉悟,她也往边上挪了些,“上次灯会的时候我灯笼我还没找齐,大哥才不会教我呢,而且他现在入了锦衣卫,正忙着,哪有功夫理我?”
说着又咯咯笑起来,掰着手指算,“晏叔也不要过分自谦,您今岁三十又七,逢五添一,那便是四十……男人四十一枝花,您也不算老!”
晏仲:“……”什么乱七八糟的!
合着他原来又老了三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