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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娘任由吴大伯母哭诉,一言不发。茭娘不接话,柳氏在外面也不出声,吴大伯母哭了两句觉得没味道的很,对茭娘道:“你先在这瞧着你大伯,我出去和你娘说话。”
说完不等茭娘回答,吴大伯母就走出卧房。
茭娘眼尖,见吴大伯已经睁开一丝眼,接着又飞快闭上。茭娘就晓得吴大伯不像吴大伯母说的那样严重,不由斜瞅吴大伯一眼,故意自言自语:“这大伯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定姐姐会把大伯母接进陈家照顾,大伯母倒不用这样伤心。”
吴大伯原本是想显得严重些,好从柳氏手中抠一些银子出来,此刻听到茭娘这样说,另一种担心又上来了,这万一自己媳妇听到茭娘说这话,不好好照顾自己,等自己一咽气,她就去寻女儿,被接进陈家享福,这可怎么办?
茭娘一直瞧着吴大伯,见吴大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索性站起身掀起帘子对外面的吴大伯母和柳氏道:“大伯母,也不是我说句丧气话,大伯这会儿,瞧着……”
柳氏已经打断茭娘的话:“这样的话你哪能说出来?”接着柳氏又对吴大伯母:“茭娘小孩子家,口无遮拦,大嫂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吴大伯母和柳氏说了好几句,柳氏只咬紧牙不说关于银子的话,这会儿听了茭娘这句正要借此发怒,又被柳氏阻拦,吴大伯母这口气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吴大伯母将要冷笑时候,茭娘已经眨眨眼对柳氏道:“娘,去年裘家姐姐,不就是把裘伯母接到裘家去了?我听说她在裘家过的极好。娘,方才大伯母说……”
“你还连番说这些话,不嫌不吉利?”柳氏打断茭娘的话对吴大伯母更为抱歉地道:“茭娘这孩子,也许是上回被吓着了,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吴大伯母心中的怒气又没法发出来,只得挤出笑:“这要不去寻个人瞧瞧?”
“不用去寻,过上两日就好了。”柳氏的话让茭娘忍不住又做一个鬼脸,吴大伯已经躺不住了,再往下说的,谁知吴大伯母会不会真动心,于是吴大伯睁开眼,对外面喊:“弟妹来了?你扶我出去,我总也要和她道歉。”
柳氏听到吴大伯的声音,故作惊讶地看向吴大伯母:“姆姆,方才不是说大伯十分严重吗?怎么这会儿还能起来?”
吴大伯母不知道吴大伯心中的盘算,在心里埋怨吴大伯几句,这都还没弄到银子呢,怎么就起来了?但吴大伯在屋里一声叫的比一声急,茭娘只当做没听到站在门前瞧着吴大伯母,吴大伯母也只有起身进屋去扶自己丈夫。
吴大伯母刚一进屋,茭娘就掀起帘子进了堂屋。柳氏捏一下女儿的手,茭娘已经在柳氏耳边轻声:“大伯就是装出的十分严重。”
柳氏伸出一根手指比一比,茭娘吐一下舌不说话。吴大伯母进了房,见吴大伯想要起来,上前掐了一把吴大伯的胳膊:“你不是说了,要装的严重些,也好……”
吴大伯自然不能把心中的打算说出来,只拍一下床:“这伤的如何,我自己还不知道?快些扶我出去罢。”
吴大伯母奇怪地看了吴大伯一眼,只好扶着吴大伯出去。吴大伯见到柳氏,那泪先落下来:“弟妹啊,这一回,真是我自作孽,幸亏还没伤了根本,不然就没命了。”
柳氏也佯装掉两滴泪,安慰几句,又说:“大伯这会儿虽受了点伤,瞧着精神倒还好,你兄弟也放心了。”
吴大伯点头,吴大伯母见吴大伯不把伤情说重,又有些着急,拉一下吴大伯的衣衫。吴大伯此刻生怕吴大伯母真的把茭娘的话听在耳里,到时不好好服侍自己,让自己送了命,那还把吴大伯母的暗示放在心上,只顺着柳氏的话在那叹息。
这样不咸不淡地几句话说过,柳氏也就请吴大伯先回房歇息,又和吴大伯母说了几句,也就告辞回家。
吴大伯母见计策不成,一肚子火没法发出,脸上的笑一等柳氏母女离开就完全消失,进了房就对吴大伯道:“明明商量好的,你怎么反而起来了?”
吴大伯叹气:“这会儿你还瞧不出来?这老二家的,那还愿意给银子,等我好了,还要慢慢地把老二的心给拢回来,不然这些事,他记在心里,哪落得着好?”
吴大伯母呆了一呆,又哭了:“那这会儿,哪还有银子?可都说了,你这伤,要养着。”
吴大伯拍拍床底:“实在不成,把素儿的聘礼拿出来罢。”吴大伯母听了这句,又拍桌子哭起来:“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那聘礼,说好了要给儿子娶媳妇的。”
吴大伯只闭着眼睛任由吴大伯母在那哭,等吴大伯母哭了好一会儿,吴大伯才猛不丁地道:“哭什么哭?还不快些拿银子出来,我这会儿还没死呢,还是一家之主。”
吴大伯母习惯地想再嚷上几句,见吴大伯神色怕人,只得不嚷了,从床底下把银子拿出来,吴大伯瞧着那些银光闪耀,不由叹气,幸亏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千万不能让吴大伯母晓得,还有可以被女儿接到陈家这一条路,什么事都等自己好了再说。
柳氏等离开吴大伯家一截路这才对茭娘道:“你啊,方才那些话,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茭娘嘻嘻一笑,接着把柳氏的胳膊挽紧:“娘,您知道的,怎么还来问我?”柳氏有些不赞成地摇头,接着拍拍茭娘的手:“怎么说也是……”
茭娘已经摇头:“娘,我晓得,您要说与人为善,只是与人为善,也要瞧什么人了?再说了,我不过这么一说,怎么做,怎么想,是大伯母和大伯的事。”
柳氏见茭娘一本正经,轻轻拍一下女儿的手:“好了,就你有理,就你明白。”茭娘抱住柳氏的胳膊撒娇:“娘,不是就我有理,就我明白。今早舅舅说的,您都听到了啊。贪会恶,会蠢,会做出违背自己心愿的事。如果大伯母真被我那么几句话打动了,就是她自己贪。如果大伯被我那两句话说的,疑惑大伯母了,这也是大伯以自己之心去度别人。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又没像大伯一样,勾着外人要把我卖去做妾,更没有勾着盗贼想把我们全都杀了,他好得利。”
茭娘一大通话说出来,倒让柳氏有些无言以对,过了很久柳氏才叹气:“你这话虽有道理,但我就怕你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若一味沉浸在这些小聪明里面,那你和那些你看不起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茭娘又笑了:“所以才要多尽事,多想明白,这才能有阅历。”茭娘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二嫂的声音:“你们这是从他大伯家回来?他大伯伤的怎样,这会儿可好些?”
柳氏答了几句,茭娘已经和苏二嫂打过招呼径自回到自己家,吴能正和柳二爷坐在堂屋里,商量着再过两天,铺子就重新开张的事。
茭娘上前叫过爹和舅舅,也站在一边听起来。
吴能说了两句回头见茭娘站在那听,对女儿道:“还不赶紧上楼?这也不是你女儿家能明白的事。”
茭娘摇头:“爹爹你太小看我了,我虽不能像爹爹和舅舅一样出去外面做生意,可是家里的铺子,我也要学着看帐,学着算家里这个铺子的生意,学着……”
茭娘的话还没说完,吴能已经打断茭娘的话指着茭娘对柳二爷道:“我不在家这些日子,舅兄到底和茭娘说了什么,这会儿听着,口气越发大了。”
柳二爷浅笑:“也没说什么,不过呢,女儿家不能一味娇养,总是要让她多知道些世情才好。”吴能点头,柳氏从外面走进,见堂屋里其乐融融,柳氏不由微笑,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再不是原来那个偎依在自己膝下撒娇的小姑娘了。
吴能用过午饭,也往吴大伯那边去了一趟,吴大伯担心吴大伯母把茭娘那几句话听进去,自然不敢再装重伤,只说还好。吴能见吴大伯伤情不像想象的严重,也把堂上的事情说了,并让吴大伯放心,这衙门里的事自己会料理。
两兄弟说了会儿话,吴大伯又哭了一场,见吴能面上还是那样淡淡的,不像原先一样,也只能先想着等伤好了再把兄弟的心拢过来。
吴能正要告辞时候,就见侄子领了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那管家瞧着有些趾高气扬。吴能久做生意的人,瞧这势派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得力管家,不晓得什么来路,正要问侄子时候就见管家开口了:“令尊在哪里?我去瞧过了,也好让吴新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