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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海外的大局已定,牧已游刃有余周旋在各海外分公司之间,我也没有之间的紧张和焦虑,加上牧的个性在与我独处时常随性而为,偶尔说些深情的话,时而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所以随后的几天会议和用餐,我都离牧远远的。
会议的最后的一个议程是培训,前半段是从国外500强企业请来的一个嘉宾讲解海外销售的技巧,后半段从麒麟山庄移至西冲进行户外拓展。
美其名曰加强团队凝聚力的训练,实则大大的体力体能消耗训练。这段时间工作忙,锻炼得也少了些,几天拓展加培训下来,全身酸痛。牧并没有参加全程培训,只是在项目结束,教练在做总结和分享时,牧来了,还有集团总裁。
领导们都是如此,培训开头讲个话讲讲要求,培训结束时总结一下讲讲期望,中间拓展的苦都免去了。总结时,牧的声音虽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同时也严肃活泼幽默简要的表达了对此次年终会议的顺利结束的欣慰之情。他的眼神和在场的人做着交流,也望向了我,我看见他清澈坚毅的眼神,这次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迎着他。也就短短的几秒,但我看出了他的疲惫,他的眼睛里有着暗暗的血丝,他的下巴泛着胡茬的微青,他的嘴唇甚至因为干燥而有些微裂。
即便如此,他的精神面貌还是意气风发的。我望着他,清浅地浮出一朵微笑。
晚上吃的是海鲜,围餐,集团领导也在。牧用餐前,跟我打招呼,晚餐要我和他陪在领导左右,说是对我们的项目有利,取得其他兄弟事业部的支持,集团领导一句话,胜过我们的左协右调,也方便日后和各个部门的沟通。作为项目leader,这些局面定是要自己亲自铺开的。
晚餐异常的热闹折腾,海外的那些老虎,酒量不是一般的能喝,个个都是海量。在国外很少这么拼酒的,很大一部分是从国内销售后来转作海外市场。加上今天总裁到场,个个更是精神抖擞。要说牧也真是懂中国国情和管理之精髓,总裁一出面,抵过牧的千言万语,从一个侧面也凸显了海外事业部和牧在总裁心中的位置,也更加固牧在海外事业部的位置,其他海外分公司的总经理自然会更服从牧的管理。
总裁对我印象很深刻,自然对项目的事情也交代比较多,况且这个项目本身对公司而言,就是一件大事。我和牧在总裁左右,每每海外分公司的人敬酒时,总裁都会非常绅士的替我挡了酒,牧肯定不能让总裁喝,davis也不好替牧喝,所以大部分的酒最后都灌进了牧的肚子里,都是高纯度的白酒。我的心又开始控制不住的替牧担心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总裁,围餐散了,牧的脸已经通红,唇却有点发青。我正犹豫要不要劝他回去早点休息,可又怕我不经意的关心,乱了我和牧之间的阵脚。犹疑开口之际,牧却先言:“你们项目组的今晚都留多一晚吧,明天周末,让你们项目组的成员放松放松。”我还未说话,牧电话响起,牧深邃的看了我一眼,接了电话,用惠州方言,听到他叫阿爸,电话那边很大声,牧眉头紧锁,转身到一侧接电话,尔后慢慢步出了我的视线。
晚上和法国同事继续留在海边,一起篝火晚会,davis法语好,善于找话题找乐子,也陪着在一起。现场一片欢笑声,我喝了点酒,牧说的没错,我只要喝了点酒,笑点就会特别低,很容易被别人逗乐,自己也喜欢讲别人的好话,往常的我在同事面前都是职业化的说话,职业化的笑,淡淡的,而今天我大声地笑出来,这段时间太多的情绪郁塞在心中,让自己压抑的心得以释放,我笑得几乎流下眼泪。
即便如此,我还是放心不下,今晚的牧。我悄然问davis,牧怎样?Davis说他今晚也住在这,应该没事了,已经回房了。
大家聊到很晚,渐渐散去回酒店。
一抬眼,竟看见了牧,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同事们上去和牧聊了几句。其中有一法国同事用法语和牧说,今晚的elaine灿烂如花,同事这么久没见过她这么爽朗的笑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海风吹拂着他额头的几绺头发,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坚毅,却含着心事。
我笑笑,客套地寒暄:“姜总,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他朝我点点头,也答道:“嗯,你们先回吧,我醒醒酒,呆会也回了。”
我们客套的相视笑笑,我们继续向着酒店的方向走过去,松软的沙子使我的每一步都颇为吃力,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牧叫住了我。
我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依然还是白天的装扮,穿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灰黑的西裤,双手插在口袋里,皮鞋已经陷在了沙里。四目相对了几秒,牧却转身面向大海,眼望着远方。
看他不言语,我挤出笑容说:“那我先回房间,明天一早我回市区了,你今天看上去很累,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微微地点点头。
前几日牧仍热力似火,今日却凝重无语,刹那间,我竟有些恍惚。
虽不知什么事情,但刚才他接电话的表情和从电话里传来的咆哮声,大概也能猜到他和他父亲之间又因为什么事情起争执了。
自认识他,他和他父亲一直就冲突不断。他的成长史就是和他父亲的斗争史。他父亲的厉害我也见识过,专制到极致,满肚子官场厚黑与算计。希望牧两兄弟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与指挥,小到穿衣吃饭,大到工作婚姻。而牧从小就是有主见的人,两人说不到几句话,就容易“火拼。”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十年前都已经终结了,不是吗?
我胡思乱想地回到房间,走进浴室狠狠地洗了个澡,想把这些不愉快的情绪冲刷干净。可心里却莫名的烦闷起来,无法入睡。我下了楼,去到酒店大堂,站在酒店门口,想让海风吹散我烦乱的思绪。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沙滩上,竟然还有个白色的身影。远远的,寂寞的,站立着。
我不敢确认是牧,于是我向前走了百米。他居然还站在那里!
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对着大海,看着漫卷的无边的浪涛。
曾经的我们,就坐在下川岛,坐在西冲的沙滩上,在黑暗中看着翻滚的浪涛。
有人畏高,有人怕黑,而我这辈子就怕的就是怕黑和看海。在黑暗中看海更是让人心生恐俱。牧说,我心里肯定某个地方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孤独,所以会恐惧。牧为了让我克服,就抱着我坐在沙滩上,在黑夜里看着漫卷的浪涛。
坐在沙滩上,本来位置就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波浪包裹一层又一层的海水冲向沙滩,好像时刻就要把人吞灭,每每海浪冲上来的时候,我都要哇哇大叫:“好恐怖呀,好恐怖呀。”,牧说:“宝贝别怕,如果海浪把我们吞灭了,我们俩也是在一起的。”
直至现在,我常会梦见海啸,几十米的海浪把我吞没,让我心压抑到极致。
我晶莹通透的夜空下站在后面静静的注视着他,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可能更长,海浪的声音很大,此刻我似乎也已忘记了畏惧海,看着黑乎乎的海天一线,心潮难平,却不敢迈前半步,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静的看着海。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的黑影似乎在慢慢的转身,我逃似的离开了沙滩,匆忙回到酒店。
睡到半夜,房内电话响起,电话那头传来牧低哑微弱的声音:“尘儿,你过来一下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