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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了吗?”永宁候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心中忍不住叹息起来,若是嫡长女有这份魄力的话,她也不用日夜为了永宁候府担心,不过幸好嫡长孙女是个可造之材,不像她母亲为人迂腐。
孔尚瑾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分坚决,程庆山对她而言不仅仅是老师这么简单,这个时代老师就像是另一个母亲一般,更别说这位老师临死之前,还把自己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书籍都送给了自己。
永宁候见她态度坚决,倒是也没有阻拦,只是说道:“此去衡阳,旱路水路加起来至少得一个月,你们扶灵回去,来回说不得要半年,衡阳那边山穷水恶,刁民频出,师生情谊固然重要,你也要注意安全,若是有一个好歹,可不得让你父亲伤心。”
孔尚瑾也知道,自己年纪不算大,这时候出远门父母肯定会担心的,但程庆山对她多有照顾,如今她送老师最后一程也是应该。
永宁候也没有再劝,只是让她把冯庆带上,冯庆早年的时候游历江湖,有她跟着,自己也能放心。
孔尚瑾也没有拒绝,即使永宁候不说,她也打算求着冯庆出门一趟。不说冯氏知道之后心中担心,但碍于永宁候已经同意,说不得拒绝的话,那头程家知道孔尚瑾居然愿意跟他们一起扶灵回乡,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妥帖,连带着程明都觉得自家奶奶没白疼了这个弟子。
原本以程庆山的地位,至少还得挺灵一段时间,但因为她临终遗言,头七过后,程家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乡。
皇帝到底是给了程明一个永昌伯的爵位,说起来其实已经不低,至少到了衡阳,即使是一州知府也得给几分面子,皇帝这般厚待程家,可算是给足了程庆山面子,同时也收服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比起程明一心一意听从程庆山的话,打算回乡守孝,程家后院的男人们却心思不一,幸好程庆山临死之前,将大部分男人都打发了出去,仅剩下的两个走不得的,即使不愿意也毫无办法。
程家在京城盘踞多年,如今扶灵回乡,恐怕将来再难回京,自然要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也幸好程庆山将满屋子的书籍都送给了孔尚瑾,否则的话以大小两个程家夫郎的意思,这种无用的东西,不是随便卖了就是随意扔了。
等出行的时候,包括灵柩在内,前前后后的箱笼几乎摆满了一条街,孔尚瑾看着都觉得头疼,这么大的队伍,慢慢走还真的走上一年半载的。也幸好这时候天气冷,否则的话老师的灵柩就是个大问题。
程家不愿意去衡阳的下人早就放出去了,这会儿跟着走的,不是亲信就是雇佣来的镖师,衡阳那边不如京城安稳,为此在孔尚瑾的大力坚持下,程明到底是请了许多镖师,队伍的安全有了一定保障。
回去路上,孔尚瑾原本自然是跟自家师姐同一辆马车,但因为出远门,除了冯庆他就带了来顺来喜,一辆车便显得拥挤了一些,索性便分了开来。倒是程明身边还跟着几个通房小厮,当然,守孝期间,这些人也都不会出现在人前。
赶路的行程十分枯燥,原本孔尚瑾还能跟程明说说话,但出了京城之后,程明便悲伤过度开始生病,虽然不至于耽误行程,每天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醒来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
这样一来,程家剩下能主事的便只有那两位太太,可一路上跟着的,大部分都是护院和镖师,他们出面难免不合适,这时候程家两位太太更加庆幸孔尚瑾跟着一起来了,别看她年纪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又有冯庆在旁边提点,一路上都布置的仅仅有条,就是程明身体好着,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孔尚瑾不仅仅是程庆山的小弟子,还是永宁候的嫡幼女,程家两位太太对她自然倍加亲切,谁都知道,回到衡阳之后,程家便会大不如前,以后还能不能回到京城还是两回事儿,若是能跟孔尚瑾打好关系,自然只有好处。
这般想着,程家一老一小两位太太对着孔尚瑾便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嘘寒问暖的架势简直了,孔尚瑾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倒是也不在乎,其实不用他们这般,自己也会对程家多加照顾,老师临终之前都放心不了家人,利索能力的地方,她总是愿意伸以援手的。
“师母,今日我们得走快一些,否则怕赶不到落脚的地方,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来前头寻我。”孔尚瑾一开始也是坐马车,但后头坐的浑身筋骨痛,索性便跟着一群镖师骑马,一路上还能看看风景,听冯庆说说江湖事儿,倒是更加痛快一些。
虽然孔尚瑾只有十三岁,但程家两位鳏夫还是谨遵男女之别,这会儿程太太隔着车帘子说道:“知道啦,一路上辛苦瑾儿了,都是我那孙女不争气。”
孔尚瑾自然谦虚了几句才走开,等人走远了,里头的程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这若是程家的孩子该多好,我也不用操心以后的事情了。”
程太太当年想着生嫡女,以至于没把程明的母亲记在名下,如今身份也有一些不尴不尬,幸好程明为人还算孝顺,至少不会为难了他。
只是程明人是好,却没啥本事,否则的话老夫人也不会硬要他们回去衡阳,每每想到这个,程太太总是满心忧虑,如果不是他娘家实在无人,他也是不愿去衡阳那偏僻的地方。
程太太身边的心腹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感慨,一路走来,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孔家小姐确实是个有才能的,这才多大点年纪,却能把事情处理的仅仅有条,相比之下,自家小姐一直缠绵病榻,病好之后也整个人恹恹的,并不理会外头的事情,差了不止一筹:“太太您就放宽心,好歹小姐如今可是永昌伯,到了衡阳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还不比在京城宽松。”
这倒也是个好处,只是衡阳怎么能跟京城比,程太太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说了一句:“若我能有个孙子,必要让他嫁给这位孔小姐,这样咱家也不用愁了。”
旁边的小厮没再说话,心中却想着,永宁候家的嫡出小姐,恐怕自家真要结亲的话,人家还未必愿意呢,当然,程家也压根没有什么孙子。
孔尚瑾可不知道程家几个男人的感慨,亲自带着来顺巡视了一遍车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带着人回到冯庆身边,虽然冯庆是作为护卫随行,但孔尚瑾把她当做师傅对待,便把来喜放到她身边服侍,冯庆一开始不能答应,但见小姐真心实意,倒是也没有矫情,毕竟她只有一条手臂,有些事情难免不方便。
骑在马上的孔尚瑾虽然身量未足,但气势如虹,更难得的是目光清正让人一眼便心生好感。冯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她也是看着这位小小姐长大的,自小教导,因自己没有娶妻生子,便把这孩子当做女儿看待,如今见孔尚瑾一日比一日出色,心中自然也高兴:“回来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看。”
孔尚瑾只是笑道:“去看一眼也能放心,不是师傅教的,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冯庆笑了笑,见她只是额头带着些许细汗,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健康,也不多说什么:“明日便要进水路,比起旱路来,水路更是无聊,你从小在京城长大,也不知道会不会晕船。”
孔尚瑾暗道,若是跟上辈子的体质,那铁定是不会晕船的,不过这事儿也实在是说不准。便笑着说道:“就算晕船也没事,药材都准备着,到了船上,反倒是比现在事儿少。”
如今他们走的都是官道,其实并不会有大危险,等水路走完回归旱路的时候,就得面临其他的问题了。
冯庆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到李镖头身边,这家镖局在京城多年,名声十分不错,而李镖头与冯庆还有几分交情,故而平时也愿意多教教孔尚瑾。
孔尚瑾也是个嘴甜的,没有丝毫贵族子弟的傲气,看见李镖头便一口一个李师傅的叫。
李镖头是个三十出头的娘子,身材十分魁梧,可以说是孔尚瑾在这个时代看到过的,身材最为粗壮的女人,不过想来也是,自家老娘虽然也是武将出身,但养尊处优多年,身材也略有走形,李镖头却要日日风吹日晒的,没有点身板人家也不能望而生畏不是。
因为是故友的徒弟,孔尚瑾又是个面善嘴甜的,所以即使李师傅看不上她小鸡似的身材,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甚至比对自己的几个徒弟还要更好一些,有时候还能指点几分本事,要知道这时候这些东西都是祖传的,没有拜师想学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孔尚瑾两人过来,李师傅哈哈一笑说道:“若是每户人家的娘子都跟孔小姐似的,咱们可得省心许多。”
镖师这行当不好做,最怕的就是遇到不讲理的主家,赚不到钱还得受气。
孔尚瑾笑了笑,因为扶灵的缘故,她身上只穿着素色的衣裳,一路走来难免有些风尘仆仆的,只是这般也能看出她的好颜色,一开始镖师们的轻视也是情有可原:“李师傅莫不是怕将来我跟你抢饭吃。”
李师傅听了这话倒是笑了,指着身旁几个徒弟说道:“小姐是何等人物,哪里会吃这样的苦力饭,倒是我几个徒弟学了多年,如今连小姐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将来怕是连门面都撑不住。”
几个徒弟一开始十分不忿孔尚瑾,觉得这侯府的小姐虽然身份尊贵,但看着娇娇滴滴的,跟着小雪团子似的,肯定吃不了苦受不得罪,一路上难免添麻烦,谁知道等上了路才知道,这位小姐居然是个练家子,真人不露相说的就是她。
如今听了这话,大徒弟忍不住笑道:“师傅这话可有偏颇,不说我,就是您手下的镖师,想要从孔小姐手下全身而退,也要一些本事。”
孔尚瑾跟着冯庆习武多年,身手十分矫健,要知道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内功,所以习武之人的武力值相差不会太过巨大。
再有一个,孔尚瑾天生神力,虽然如今已经收放自如,平常并不显露出来,但难免力气比寻常人还要更大一些,比试的时候可不是占了便宜。
孔尚瑾与几个镖师已经混熟,听了这话倒是笑道:“李师傅,你们师徒再这么夸下去,我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将来免不得丢了大面子,到时候可要寻你们的不是。”
一群人忍俊不禁,冯庆摇了摇头,那边李师傅也不再说笑,只是说道:“码头船只都安排好了,不过我听说最近衡阳那边不安稳,有山贼出没,程家要归乡的话,难免路过这些地带,我们人虽不少,但东西也多,怕有看不住的时候。”
山贼不可怕,一般而言,不是乱世的时候,山贼都是图财不杀人,抢了东西就走,但他们既然保了镖,要是被人劫走一部分也是丢人。再说程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老弱妇孺,到时候受了惊生了病什么的也是麻烦。
孔尚瑾看了看后头一长串的箱笼也是头疼,镖师虽然多,但挡不住队伍长啊,唯一庆幸的是,这样的大队伍又是挂着官方的旗帜,一般的山贼还不敢拿他们练手。
衡阳地处偏僻,穷山恶水出刁民可不是一句空话,更有程家离乡多年,如今虽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但其实并没有真材实料。
孔尚瑾脑中飞快的转着,她庆幸的是,衡阳的知县当年也是程庆山的弟子,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使不照顾程家,也绝对不会为难,当官的注重名声,否则的话可是会被人攻歼的,所以只要到了衡阳城内,别的倒是不怕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得做好万全的打算,免得到时候惊扰了那几位内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