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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钰的性子吕萼儿也是清楚的,如果不是事情到了没有最坏的时候,简钰是不可能让兰晴萱离开,且简钰素来孤高冷傲,从来都不会求人,此时却在她的面前求她!
吕萼儿咬着唇道:“我要怎么做?”
简钰看着她道:“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保护好晴萱,我怀疑这一次她离开之后,必定会有人暗杀她,而我又不能抽调太多的人过去保护她,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失受到伤害。”
吕萼儿的眼睛一红,简钰又轻声道:“只是晴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了,只要你稍微露出一些马脚,她很可能就会觉察到什么,所以这一次你在她的面前,一定要控制好你的情绪,我本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是若不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会走,然后会在她的面前问上一堆的话,反而会让她为难,所以眼下我只能冒险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
“若她问我为什么会跟在她的身后而不帮你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吕萼儿问道。
简钰的眸光幽深,轻轻地道:“你就说你曾答应过我,要照顾好她,且也只会照顾好她。”
“这种说词只怕骗不过王妃。”吕萼儿咬着牙道:“王爷还有其他的说词吗?”
简钰沉吟片刻后道:“若是这些话她不信的话,你就说你看不习惯我和曲绾心在一起相处的样子,而这几日,曲绾心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寸步不离。”
吕萼儿闻言只差没跳脚:“你该不会真的因为曲绾心而将王妃推开吗?”
“我们相识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简钰淡声问道:“晴萱对我而言,比我自己还要重要,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又岂会这样做?”
吕萼儿咬着唇道:“王爷这样做有问过王妃的意见吗?也许她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想离开你。”
简钰的眸子暗淡无光,半晌之后才道:“就算她愿意和我一起死,我也不想看着她死。”
吕萼儿对情爱之事所知不多,此时听到简钰的这句话后,却也体会到什么是肝肠寸断,她吸了吸鼻子后道:“我会替王爷照顾好王妃,但是如果王爷真的有活命的机会,我请王爷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
简钰点了点头。
吕萼儿想起简钰离开时那副无奈的样子里暗暗出神,情断人肠,她之前觉得她应该是知晓一些情的滋味,但是此时想起这些事情,她又觉得其实她是不懂的。
但是此时的她却又能理解简钰为什么要那样做,她想,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也许就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最重要的是,那人自己还是一个医术极为高明的人。
兰晴萱看到吕萼儿怔怔发愣,再见她的眼里满是泪光,她轻声问道:“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吕萼儿抽回了神,对兰晴萱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兰晴萱的眸微转,她觉得今日的吕萼儿有些异常,眼里顿时就有好些个猜想,吕萼儿看到她的样子后便觉是简钰是真的了解兰晴萱,对于她的想法他竟早已经猜透。
于是她轻声道:“真的没什么,只是看到曲绾心那个死不要脸的贱女人就觉得恶心,他大爷的,以后若是让我看到她,我一定把她撕成十八块。”
兰晴萱此时听她突然扯到曲绾心,面色不由得一白,她便觉得吕萼儿怕是也知道了什么,如此一来,她倒有些能明白吕萼儿为什么会跟过来了。
她想起曲绾心在简钰身边照顾简钰的样子,她自己的心里又开始堵了起来。
吕萼儿见她面色苍白,终是又加了一句:“王妃,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若是再不回去,我怕曲绾心那个不要脸的自己就爬上了王爷的床。”
这话说得有些恶毒,不太是符合吕萼儿平素说话的风格。
只是这样的话此时听在兰晴萱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感觉。
兰晴萱淡淡地道:“若她是真心对王爷的,那么此时王爷的身边有她照顾,那也是一件好事,倒省了我很多负责。”
吕萼儿的眉头皱成一团,兰晴萱看她的那副样子似乎是又要再劝上她几句,她轻轻一笑道:“你啊,你也就不要多想了,王爷是大秦的王爷,他做为王爷原本就应该有一妃二侧妃,并好几房夫人。此时多收一个曲绾心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我都觉得没什么,你又何必放在心里?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我们走吧!”
吕萼儿听到兰晴萱的这句话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觉得更加不是滋味。
兰晴萱在转过身来的时候,眼里也有一分绝望,这样的话又哪里是她能说得出口的,但是此时却又说出了口,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她在心里轻声道:“简钰,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
她转身的时候动作太快了些,再加上她身体原本就不好,如今这般劳累,又哪里能承受得住,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就晕了过去。
倾诗和锦娘忙将她住道:“王妃,你这是怎么呢?”
兰晴萱只是眼里暂时一黑,这般一折腾又好了些,她等到眼前的黑暗褪去后,缓缓从锦娘的怀里站起来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锦娘知她的此时的心里极苦,偷偷地抹了一把泪。
倾诗给兰晴萱找了一块糕点,兰晴萱勉强吃下后觉得好了些,便带着几人缓缓朝千源城的方向走去。
简钰看着她们上了马车,再看着马车远去,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心痛如绞。
方才兰晴萱晕倒的时候,他恨不得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只是他心里又清楚地知道,若是他此时去抱住她,只怕他再也舍不得和她分开。
此时简钰的心里又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的话,若是早知道两人只能有那么短的相守时间的话,那么之前他一定会推掉所有的事情和她呆在一起。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挺拔的背此时不由得微微一弯。
曲绾心此时就站在他的身边,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背道:“王爷,王妃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简钰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知道疫症从染上到发作前后只有十几天的时间,如今他的时间已经不多,而他要做的事情却还很多。
他再往兰晴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轻声道:“你去通知暗卫,让他们开始行动吧!”
曲绾心点了一下头,却道:“我想陪在王爷的身边。”
她这一次南下的时候虽然带了其他的目的来,但是如今那些目的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时能守在简钰的身边,而简钰却没有半点赶她走的意思,这就足够了。
她知道简钰这一次的病很可能不会好,她也很可能会染上疫症,但是此时死亡对她而言已经不再可怕,京城里的那些算计,对她而言也不再可怕。
她这一生的心愿不算多,能让简钰对她好一分那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这几日简钰对她很是温和,几乎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此时的她,心里满是小女儿的心思,这漫天的死气对她而言不但不恐怖,反而带着一分难言的浪漫。
她甚至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很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
简钰看了一了眼站在他身边不到三步远的曲绾心,眼里有了一抹狠绝,他轻声道:“绾心,你离京之前是不是见过太子?”
他的话问得太过直白,让曲绾心心里一惊,那张俏丽的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她轻轻咬了咬唇道:“王爷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在京城的暗卫有多么强大,你曾在王府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又岂会不知道?”简钰淡声道:“就算我一路南下,京城那边的事情却也没有几件能瞒得过我的。”
曲绾心闻言直接跪在了地上:“我离京之前的确见过太子一面,这件事情我也没打算瞒着王爷,之前不说,是怕王爷多想。”
简钰伸手将她扶起来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对于你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此时只是随口问问,你也不必担心,再则你之前不是告诉过我,太子有意拉拢你,而你是在太子那边为我做间谍的。”
他的这番话反倒让曲绾心不安起来,她轻声道:“王爷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吗?”
简钰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要怀疑你?”
曲绾心轻声道:“不瞒王爷说,我之前的确是动过不太好的心思,心里也极度嫉妒王妃,总觉得若是没有她,也许王爷的心里就会有我。”
简钰笑道:“傻子。”
“我知道我傻。”曲绾心两眼发红看着简钰道:“但是王爷在我的心里,从来都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为王爷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
简钰定定地看着曲绾心,眼里满是复杂,他的眸光幽冷若寒霜,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的心意本王知道了,但是本王也不能看着你死,绾心,你还是走吧!”
“我不要!”曲绾心泪光盈盈地看着简钰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要,只求王爷不要赶我走,让我陪着你一起走完人生最后的路。”
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若是这一次简钰真的死了的话,那么她就陪他一起死!
简钰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若如此的话,那你帮我做一些事情吧!”
曲绾心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简钰眸光若幽潭,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半晌后他才轻声道:“你传个消息给简仁,告诉他我已经死在这里,然后再把这个兵符交给他。”
简钰手掌重兵,只是那些兵马大部分都是朝庭的兵马,而他自己手里有一支大约五万的精锐,那些人只听从简钰一人的号令,也正是因为有那些兵马散在京城之外,所以之前皇帝对简钰就算有再多的猜疑,也不敢动简钰一分。
那些兵马可以说是简钰手里最为强大的力量,有拉枯摧朽之能。
曲绾心此时见他拿出这枚兵符,愣了一下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简钰淡淡地道:“为你挣个功名。”
曲绾心面色大变,简钰轻声道:“这些人以后就归你节制,你可以把这块兵符给到简仁,也可以自己留着,这就当做是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吧!”
“不!”曲绾心大哭道:“我不要!”
简钰笑了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这个兵符你交给简仁就好,我和简仁之间斗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想我死,我若是死了,他又手掌我的兵符,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王爷是想把简仁除去?”曲绾心问道。
简钰点头道:“他虽然身为太子,却没有一点储君的样子,而父皇对他又极为宠爱,依着父皇的性子,必定会将这天下传给他,与其让他得到天下后为祸四方,还不如尽我之能将他除去。在他的眼里,你已经背叛了我,所以从我这里得到这枚兵符,那也是正常的。”
曲绾心的眼睛一红,摇头道:“我不要离王爷!”
“绾心,你做了多年王府的谋士,很多事情你心里也是清楚的。”简钰轻声道:“我对朝堂诸事的心思,你比晴萱还要了解得多,如今我命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你必须帮我!”
曲绾心泪流满面:“王爷为了大秦的江山操碎了心,可恨朝堂上下尽是无能之辈掌权,皇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简钰微微一笑道:“这话你也就在我的面前说说就好,切莫在别人的面前说。”
曲绾心将那块兵符收下道:“我现在就去,王爷保重,待我将兵符送到京城之后,再来找王爷。”
简钰轻轻点了一下头,曲绾心抹了脸上的泪,牵来一匹马,翻身上马,然后策马离开。
简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寒意,他知道若是他不染上疫症,以曲绾心的行事,只怕还得再生出一些事情来。
他轻声道:“曲绾心,你终是亲口承认你背叛了我,那么往后对你的任何惩罚想来也不过份,你这一次若是真的只去京城的话就还好,你若有二心的话,这一次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平淡的话语里吐露了极为浓郁的杀机。
简钰觉得胸口气血上涌,一口鲜血从他的了嘴里喷了出来,他的身体也轻轻晃了一下,夜澜奔到他身边道:“王爷,你怎么样呢?”
“没事。”简钰轻声道:“一时半会应该还死不了。”
夜澜的眼睛顿时红成一片。
简钰的嘴角微微一勾,轻声道:“你把曲绾心带着我的兵符的事情传进京城,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简义。”
夜澜轻声道:“王爷是想让简义和简仁互相残杀吗?”
“不是。”简钰笑了笑道:“我只是让简义知道这件事情罢了,简仁原本势力就比简义的要大,根基也要深厚得多,如果简仁的手里再掌了兵权,你觉得简义会怎么做?”
夜澜想了想后道:“贤王极擅隐忍,这些年来一直隐而不发,直到近来,寻到合适的时机才一飞冲天,他忍了那么多年,为的不过是得到那个位置。如今王爷若是出了事,兵权却落在简仁的手里,那么他必定会在此之前做出选择,一个是想办法半路劫杀曲绾心抢夺兵权,另一个就是抢在简仁手掌兵权之前控制住京城的局面。”
简钰笑道:“夜澜,看来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并没有白跟。”
他极少会表扬人,夜澜此时被他表扬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
夜澜轻声道:“可是王爷,你倾尽心力为大秦做了这么多事,就算到此时,还不忘去平衡京中的局面,你又能得到什么?”
简钰的眸光暗淡,却用极为平淡的语气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我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
夜澜眼里的泪终是滚落了下来,他轻声道:“王爷……”
“夜澜,若是我死了之后,你还活着的话,到时候把我葬在千源城的兰府对门山坡上,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晴萱会再次回到兰府,以后很可能就生活在那里,我想要看着她。”简钰轻声道。
夜澜顿时泪流满面,却并没有劝简钰,轻声道:“好,属下定会达成王爷的心愿。”
简钰的嘴角微勾,看着他哭成泪人样子,又道:“你之才能,满朝大臣没有几人及得上你,再则你如今又是朝中三品的武将,若是简仁和简义这一次争斗中去了,父皇必定也难活,你必须站起来,诸多皇子之中,我和九弟一去,也只有十三弟心地纯良,会善待天下的百姓,你到时候和蒋相一起扶他上位,不要让大秦的根基在此时撼动。”
他这番话听在夜澜的耳中怎么听都像是遗言。
夜澜咬着唇道:“那王爷你呢?”
简钰笑了笑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就不用再操这个心了。”
夜澜轻声道:“属下知以属下之能实无法替王爷操心,只是属下心里却也清楚,属下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我知道这些事情王爷之前早有想过,在南下之前,也许王爷就已经将最坏的打算想好,对于王爷的安排,属下不敢多言,但是我只求王爷对自己好一点。”
简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事本王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多言。”
夜澜知他一旦做了决定,那就不会再做更改。
夜澜此时也能隐隐猜得到简钰接下来会做什么,这一场疫病若是用正常的法子不能解决的话,那么简钰必定会用最为极端的法子来解决。
夜澜没有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对着简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简钰便调动了陈州之南的守备军,在雷霆之势横扫染上瘟疫的几个州府,再以雷霆之势将所有已经死掉的百姓全部用火焚之。
他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根据兰晴萱教的法子,把所有染上瘟疫的百姓全部集中在中江县,然后再把没有生病的百姓全部赶到信河之南的山林里,让军队严密把守,每天有人去检查百姓的手脚,一旦看到身上有红点的百姓就带到了中江县。
他素有战神之名,行事更是带着极为浓郁的霸气,此时就算是身染疫症也不失一点往日的冷厉之风。
兰晴萱那天离开简钰之后,一路朝千源城而去,这一路上她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原本就瘦弱的身体,一时间就显得更加的瘦弱,脸色更是苍白至极。
一行人没有走出多远,她就彻底病倒了。
她这一次病势来得极为凶猛,把锦娘等吓得不轻,虽然她是极厉害的大夫,但是此时病得昏沉,也没有办法替自己治病,锦娘只得去请了一个大夫来替她看诊。
因为瘟疫横行,大夫一听说有人生病,且还在发热,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出诊,吕萼儿一怒之下,寻了根绳子直接将他绑了去给兰晴萱看病。
大夫最初还有些骂骂咧咧,只是吕萼儿女侠很是凶悍,亮出拳头之后大夫就彻底怕了,只得乖乖给兰晴萱看病。
大夫给兰晴萱把完脉之后皱起了眉头,锦娘担心地问道:“大夫,我家夫人怎么呢?”
大夫瞪了几人一眼道:“你家夫人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你们怎么能让她如此劳累?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又哪里能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吕萼儿一把拎起大夫的衣领道:“你方才说什么?”
大夫之前被她打怕了,此时一看到她亮拳头,心里就先怕了几分,哆嗦道:“这位夫人有身孕了……”
吕萼儿的眼里顿时悲喜交集,而锦娘和倾诗也愣在了那里,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一直盼着兰晴萱能有身孕,却没料到竟会在此时得知她有孕的消息。
吕萼儿的眼里有泪珠滚落,轻声道:“天意,这也许就是天意!”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又悲苦起来,只觉得兰晴萱腹中的孩子是命苦的,只怕还没有出身就没有父亲。
吕萼儿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却又忍不住笑道:“这是一件好事。”
大夫见几人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又怕了几分,轻声道:“女侠,饶命啊!”
吕萼儿看了大夫一眼后凶巴巴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我家夫人腹中的孩子,若是孩子有人闪失的话,我就把你的头剁下来当夜壶!”
大夫何曾见过如此凶悍女子,吓得直打颤,轻声道:“女侠,这事不是我说保就能保得住的,这位夫人心思郁结,这种心情对孩子极为不利,若是她自己不能调节心情的话,就算是你要了我的命,我也没有法子。”
吕萼儿知道兰晴萱因为简钰的事情难过,虽然兰晴萱在她们的面前表现的很是坚强,但是她知道,在每个女子的心里,都有属于她的脆弱。
只是此时不是她去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瞪大眼睛看着大夫道:“怎么让夫人的心情好起来,那是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管想办法替我家夫人调理身体,你若是不尽力的话,我不但会杀了人,还会杀了你全家!”
大夫闻言吓得半死,不敢不尽力。
兰晴萱醒来时候天色已晚,屋子里的油灯已经点亮,她看着那盏油灯微微出神,恍惚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简钰……”
只是她喊完这一声之后才猛然想起她和他已经分开了,可能这一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一时间心里又觉得极为难过。
锦娘就守在她的身边,听到动静之后忙走过来道:“王妃醒了,可感觉好一些呢?”
兰晴萱轻声道:“我没事,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月辉县的一间小客栈里。”锦娘轻声道:“王妃往后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你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身孕了。”
兰晴萱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她这才想起早在半月前就该来的月信却迟迟未来,而她近来又为了治瘟疫的事情而劳心劳力,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却没有料到她竟早已有了身孕。
她伸手替自己把了一下脉,脉若走珠,这是怀孕的脉像,但是她的身体却很弱,孩子的气息也就显得弱了起来。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整个人有些呆愣。
锦娘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王妃的心里是有王爷的,小世子如今已经来了,还请王妃无论如何也要看开一些。不为别的,就当是为王妃腹中的小世子。”
兰晴萱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轻声道:“锦娘,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也会照顾好孩子的。”
锦娘抹了一把泪道:“王妃能这样想那就好,我刚炖了燕窝,王妃要不要喝一点?”
兰晴萱此时病得昏昏沉沉,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她知道她此时的身体最好是吃一点东西,于是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锦娘欢喜的把燕窝拿来,喂她喝下,她看到鼻青脸肿的大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锦娘笑道:“这是吕姑娘为王妃请来的大夫,他之前不愿意过来,吕姑娘就动手了。”
兰晴萱失笑道:“我已经醒来了,让这大夫回去吧!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了。”
那大夫听到她这句话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兰晴萱将心情收拾了一番,然后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个方子,让锦娘去给她抓药。
如此将养了三日之后,兰晴萱的病就好了很多,她此时虽然还有一肚子的心事,却已经没有几天前那样沉重的心情了,所以再去想之前的事情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在此时,她听得锦娘道:“都跟你说了隔夜东西不能乱吃,你非不信,这会拉肚子了吧!拉死你活该!”
倾诗的声音传来:“我只是不想浪费罢了!我们身边的银子本不多,王妃这一病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我记得王妃那里有上好的止泻药,上次可可拉肚子一吃就好,我去找来吃吃。”
兰晴萱听到倾诗的声音有如被闪电击中,她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眼泪“哗”的一下就从眼里奔涌而出。
锦娘和倾诗刚好从外面进来,见她泪流满面的坐那里,顿时都呆住了,锦娘惊道:“王妃,你这是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兰晴萱一把抓住锦娘的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锦娘闻言心里一片糊涂,一时间弄不明白兰晴萱为什么会这样说,她此时只道是兰晴萱听倾诗说银子全部花完了,在为以后的事情担心,忙道:“王妃不用担心,就算我们手边没有银子了,也不会缺吃少喝。”
兰晴萱此时情绪太过激动,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却又露了笑意。
她这副样子让锦娘更加担心,只道是她受了刺激,此时神志有些不正常了。
锦娘轻声道:“王妃不要怕,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完瞪了倾诗一眼道:“你真是个糊涂的,在王妃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倾诗此时看到兰晴萱的样子,也被吓到了,她此时挨了锦娘的骂,也不敢说话,偏生此时肚子痛得厉害,想要找兰晴萱要药,却又不敢要,于是此时呆在那里,一双眼睛里满是泪光。
兰晴萱抹了一把泪后道:“锦娘,你不要骂倾诗。”
锦娘听兰晴萱这样说,眼里也有泪滚落,轻声宽慰道:“是的,王妃!我不骂倾诗了,你好生歇着,你如今肚子里怀着小世子,就算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兰晴萱看到锦娘的样子,知道锦娘误会了,她伸手抹了一把泪道:“锦娘,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萼儿呢?萼儿在哪里?快些把萼儿找来,我有事要问她!”
锦娘原本以为是兰晴萱受了刺激神志不清,此时见她说话极具条理性,一时间倒也不清楚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依言去叫吕萼儿。
吕萼儿此时正在屋后劈柴,听到锦娘喊她一溜烟就跑了进来,她进来的时候,兰晴萱的情绪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看到她的样子轻声问道:“王妃出什么事呢?”
兰晴萱伸手拉过她的手道:“萼儿,呆会我问你的事情非常重要,你是我的好姐妹,你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吕萼儿这一次到兰晴萱的身边原本就有些心虚,此时听到兰晴萱的话后目光不由得闪了闪,却还是点了点头道:“王妃有什么话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兰晴萱伸手拉着吕萼儿的手道:“是王爷让你跟过来的吗?”
吕萼儿愣了一下后轻声道:“我原本就是王爷请来保护王妃的,自然是王爷请我过来的。”
“我说的是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你这一次跟过来的事情。”兰晴萱看着吕萼儿的眼睛道。
吕萼儿愣了一下,眸光再次闪了闪,兰晴萱看到她的样子轻笑道:“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你心里的真识答案了。”
吕萼儿咬了一下唇,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兰晴萱幽幽地道:“我一直就觉得很奇怪,那一日我们为何能那么顺利的离开,没有任何人多问一句,就算王爷近来为瘟疫之事忧心,那么我这么多天没有回去,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派人来找我,原来如此!”
吕萼儿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锦娘却还是一头雾水,只是想起兰晴萱之前带她们离开的光景,忍不住问了句:“王妃没有和王爷吵架?”
“我和王爷两情相悦,就算是吵架了,在这样的时侯又岂会独自一人离开?”兰晴萱轻声道:“我之前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我离开后,简钰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他放我离开的。”
吕萼儿轻泣道:“王妃,王爷这样做只是不想你难过。”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又岂能不难过?”兰晴萱反问道:“所以萼儿,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不对?”
锦娘闻言就更加糊涂了,只是她也是个聪明的,把兰晴萱的话和吕萼儿的话合在一起细细一想,顿时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扭头看着吕萼儿,此时吕萼儿已经泪流满面,吕萼儿拉着兰晴萱的手道:“王妃,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而是我来之前,王爷曾求过我,求我无论如何也要瞒着你,因为他知道若是他这一次出了事情,你一人绝对不能独活!”
她说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哇哇”大哭道:“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这些日子憋得好辛苦,尤其是看到你病倒之后,我就忍不住想告诉你真相!”
兰晴萱看到吕萼儿这副样子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轻声道:“所以曲绾心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瘟疫,所以这一切是王爷亲自编出来的骗局,对吗?”
“是的。”吕萼儿大哭道:“自南下以来,王爷见王妃每日为了疫病之事劳心劳神,常彻夜不眠的试药,这么长时间来却没有一点进展!王爷知道这疫病就连季柄先生当年遇到都没有办法治好,更不要说王妃了。在这件事情上,王妃已经尽力,这病也许是无药可治了!王爷身染疫症,知王妃的心里必定会更加的难过,会加倍试制药物。”
兰晴萱呆坐在那里,轻骂道:“简钰,你个大蠢蛋!你竟敢骗我!”
吕萼儿又道:“不是王爷存心要骗你,而是他怕就算是王妃很努力的制药,最后却还是救不了他,那样的话,只怕王妃会承受不住。”
“我没有那么脆弱!”兰晴萱起身道:“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找简钰去!”
“王妃,你不能去!”吕萼儿拦着她道:“是萼儿无能,不能骗你更的时间,但是你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找王爷,此番王爷正在处理瘟疫,你此时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只怕还会拖累他!”
兰晴萱定定地看着吕萼儿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我没有找到治疗瘟疫的法子上,但是我现在已经想到治疗疫病的法子了!”
吕萼儿大惊道:“真的吗?王妃你该不会是为了回去见王爷,故意骗我们的吧?”
“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兰晴萱大声道:“我此时有孕在身,就算是我想寻死,我也得为我的孩子想想!我不会做那样的傻事!”
吕萼儿认识的兰晴萱一直都是聪明且自信的,而且还是极度坚强的,寻死这样的事情,吕萼儿觉得兰晴萱是做不出来的,只是兰晴萱之前费了那么多的心力也没有找到治病的药,此是她说有治病之药,吕萼儿还是有些怀疑的。
兰晴萱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笑了笑后道:“你还记得上次在学堂里的那一批病人吗?中间只有可可一人逃出生天的事情吗?”
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时的可可,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因为可可的康复,他们一度认为找到了治病的法子,虽然最后的结果让人无比失望,但是这件事情在场所有的人都记得清楚明白。
吕萼儿点头道:“可可病愈的事情不是巧合吗?”
“不是。”兰晴萱轻声道:“这世上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真正的巧合,所有的巧合不过是一堆的真相拼凑在一起的结果罢了。”
吕萼儿当即来了精神:“王妃的意思是找到可可真正病愈的真相吗?”
兰晴萱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到了真相,说起这件事情,我得感谢倾诗。”
倾诗一头雾水道:“我好像没有做什么?”
近来因为兰晴萱病了,诸事又极为不顺,倾诗那毛毛燥燥的性子被锦娘说了无数回,所以在她的心里,对自己也缺乏信心,此时兰晴萱说要谢她,她一脸的茫然。
兰晴萱微微一笑道:“你们还记得当时问秋切错药,然后倾诗拿起药煎了给病人服下的事情吗?当时服药之人就是可可,而可可服下药之后,因为那味药的药性相冲,所以她当时拉肚子拉得厉害,而我当时见她拉肚子,给了她一枚止泻药。”
这件事情众人也都还记得。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道:“自可可服下止泻药之后,她身上的红斑就开始减退,在所人发病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好了起来。而后,我怀疑是问秋切错的那味药起了效果,所以当时曾给那些病人也服了那味药,却没有料到不但没有救活他们,反而让他们的病情加重。”
这件事情所有人都还记得,倾诗弱弱地问了一句:“王妃的意思是那枚止泻药起了作用吗?”
兰晴萱轻轻点了一下头,轻声道:“我的那味止泻药里有一味药恰好能中和那味药的药性,其实问秋切错的那问药的确是能缓解病情,只是那味药太刚猛了些,所以大家服下之后,他们因为染上疫症很长时间了,身体已经很虚弱,根本就没有法子能承受得了那味药。可可是那些病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身体状况最好的一个,且当时服那味道的时候染上疫症的时间还很短,所以能承受得住那么刚猛的药性,所以她才活了下来。”
这一番分析听在锦娘这些不太懂医术的人的耳中,根本就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这个结论她们却听明白了。
锦娘满脸期望地道:“所以现在王妃有把握治好疫症呢?”
兰晴萱轻轻点了一下头,锦娘当即便欢喜地道:“这就好!”
锦娘扭头对倾诗道:“你这个马大哈的性子原来也不全是坏处!倾诗,你是好样的!”
倾诗此时其实还没有完全明白,只是听到锦娘这样夸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吕萼儿问道:“王妃的意思是王爷有救呢?”
兰晴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吕萼儿欢呼道:“那太好了!小世子不会一出身就没有爹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些天来压在几人身上的惨淡之气此时消失了不少。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扬道:“疫症之事,越早治疗越好,所以此时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回去!”
她解释清楚之后,这个提议当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而此时,众人也完全明白她方才为什么又哭又笑了。
虽然此时兰晴萱的病还没有好,身体还很虚弱,但是众人都知道,此时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她。
锦娘因为她有孕的事情,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从各种细处将她照顾的妥妥当当。
兰晴萱看到几人的样子,心里也很是安慰。
她此时心急如焚,一方面怨简钰和曲绾心一起骗了她,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用心良苦,眼下只盼着他此时好好的,能等到她赶到他的身边救他!
几人把东西收好之后正准备离开,一把长剑从斜刺里朝兰晴萱砍了过来。
吕萼儿惊道:“王妃,小心!”
兰晴萱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反应却并不慢,极快的就地打了一个滚,险险避开那致命的一击。
吕萼儿骂道:“我去你大爷的,哪里来的混蛋,姑奶奶和你拼了!”
她说完拎起刀子就砍。
那个拎刀的黑衣人识得厉害,极快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反身一跃,便已经轻盈的跳到了一旁的树上。
吕萼儿手里的刀翻飞,却突然听得锦娘大叫一声,她一扭头,却见好几个黑衣人拎着刀子朝几人砍了过来。
她顿时大惊,极快的从手里抓起一把暗器朝那些杀手一挥,那些杀手没料到她在百忙之中还能出手相救,一时间避闪不及,有好几个中了暗器。
兰晴萱一看情况不对,当即对锦娘和倾诗道:“快上马车!”
她当先跳了上去,锦娘和倾诗也忙跳了上去,她大声道:“萼儿,上马车!”
此时吕萼儿被几个黑衣人缠住,一时间脱不了身,她大声道:“王妃,你们先走!我断后!”
兰晴萱知几人都不会武功,此时就算留下来只怕也帮不到吕萼儿,反而会成为她的负累,而此时车夫因为这一声打斗早已经跑了。
兰晴萱咬了咬牙,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跳上马车的车头,扬起马鞭重重地抽在马背上,马极快的奔跑起来。
那些黑衣人一看她们要逃,忙追了过来,有一人还跳上了马车。
锦娘一看这种情况,直接抽出之前兰晴萱送她防身的小刀,恶狠狠地朝那黑衣人刺去。
那黑衣人没有料到锦娘的身上有刀,此时又站在马车的车辕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空,直接就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锦娘历经世事,虽然是深闺女子,却还有难得的沉稳,此时虽然吸呼急促了些,但是却还算镇定。
马车跑得飞快,那些黑衣人又大部分被吕萼儿拖住,此时追不过来。
兰晴萱驾着马车朝前疾奔时,心里终究担心吕萼儿,不禁扭头看了一眼,吕萼儿此时正和那些黑衣人斗得正紧,她咬了咬牙轻声道:“萼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这句话近乎自言自语,说完之后,重重地拿马鞭挥在马背上,马便奔得更快一些。
兰晴萱的身体终究不太好,这么奔了十来里之后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锦娘在马车上见她面色苍白,急道:“王妃快些把马车停下来休息一会。”
兰晴萱应了一声,想要伸手拉住马缰,只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力气,一时间不但没有拉停马车,反倒被马车的缰绳一带,此时马车又恰好跨过一个水坑,马车一晃,她立即就失去了平衡,身体一个不稳就斜斜地朝下栽去。
她有孕在身,此时若是摔倒,只怕孩子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