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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大惊失色。
白姬却神色悲哀,道:“涂山川住在哪儿?”
胡五郎颤声道:“住在碧竹馆,西庭最偏僻的地方。”
白姬道:“带我去碧竹馆。”
胡五郎急忙带路,白姬、元曜、阿空一起跟去了。
竹林幽幽,僻远荒凉,竹林深处有一间简陋的茅舍,就是涂山川的客住之处了。
“你们在这儿等我。”白姬说完,就径自去茅舍了。
元曜、胡五郎、阿空在竹林外等待。
元曜感到奇怪,问道:”涂山兄弟为什么住得离大家这么远?”
胡五郎急忙答道:“这处地方是涂山川自己选的,并非我们纯狐氏待客不周。”
阿空眼睛望向一边,道:“他可能是怕被大家欺负,所以宁愿住远一些吧。阿宽生前最爱找他的茬,寻事欺负他了。”
胡五郎又开始习惯性地推卸责任,道:“欺负涂山川,都是你们别的狐族喜欢做的事情,与我们纯狐氏无关。”
元曜道:“同族本该互相关爱,欺负涂山兄弟这件事有违圣人之训,是不对的。”
阿空道:“话说,白姬大人为什么要跑来涂山川的住处?”
元曜也心中奇怪,离奴不见了,白姬不急着去找离奴,跑来涂山川的住处干什么?
胡五郎习惯性地道:“这是白姬大人要来的,与我们纯狐氏无关。”
三人正在说着,白姬出来了,一袭白衣在青竹林里若隐若现,疾步无声。
白姬面无表情地道:“走吧,去悬崖酒窖,一切的谜底都在那里。希望,能来得及。”
白姬、元曜、阿空、胡五郎一起去往悬崖酒窖。一路上,狐谷里乱成了一团,许多狐狸奔走而逃。有人说道士杀打进狐谷里了,因为囚禁在水牢里的狌狌被劫走了,水牢的守卫也惨死了。有人说摘星楼里的猫大仙被杀了,这下子龙王要发怒了,一只狐狸也别想跑出翠华山。又有人说悬崖酒窖出事了,有一只可怕的九头狐妖在作怪,连老狐王都被吓出了原形,召唤战士们上悬崖去作战,叫老幼妇孺快逃走。
胡五郎大惊失色,急忙扯住那只说悬崖酒窖出事的狐仆问情况。
那只狐仆也是道听途说,只知道要跑,期期艾艾地讲不清楚。
元曜眼尖,在混乱奔逃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背着细软鬼祟逃走的熟人。
“那不是胡癸吗?”
胡五郎本来就因为额头上的伤还在生胡癸的气,看见胡癸居然趁乱想溜,飞快地跑过去,捉住了他。
“八弟,你这是想去哪儿?”
胡癸一看见白姬、元曜,顿时脸色灰白如死,他哭丧着脸道:“白姬大人,晚辈这是奉父亲大人的命令逃走,并不是自己要逃……大家还是快逃命吧,悬崖酒窖去不得了……”
元曜急道:“悬崖酒窖发生什么事了?”
胡癸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晚辈奉白姬大人之命偷偷地在山峰上挖二哥,突然感觉不对劲,往下一看,就见白姬大人住的摘星楼塌了。晚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纳闷,又听见悬崖酒窖那边起了骚动。晚辈正好挖到一半,想着白姬大人的吩咐,琢磨着还是先挖完再说。等晚辈挖完,绕去悬崖酒窖那边探看时,才发现不得了了!有一个九头狐妖盘踞在那儿,有山峰那么大,连父亲大人都现了原形,跟它作战呢。十三被打得伏倒在地,栗也在,苏姑娘也受了重伤,不知道生死,还有那孙上天和狸君也在!还有些狐族战士被杀死在场,晚辈本想去帮忙,父亲大人叫我别过去,说这是狐族的劫数,要晚辈赶快下去疏散老幼妇孺……晚辈就下来传话了……”
元曜急忙往后山悬崖跑去,道:“坏了!离奴老弟有危险,它还昏迷着呢!”
白姬化作一条巨龙,伸爪拎起正在飞跑的小书生,疾风般卷向悬崖之上。
胡五郎生气地对胡癸道:“八弟,父亲大人叫你下来疏散老幼妇孺,没叫你自己逃!”
胡癸脸色一红,道:“能逃一个是一个。你都叫我八弟了,我年纪也挺幼小的。”
胡五郎骂道:“呸!人家十三都没逃,你多大脸!”
阿空指着飞远的白龙,道:“我们要不要跟着去悬崖酒窖看看?”
胡五郎道:“走!去看看!有白姬大人在,一切都不关纯狐氏的事。”
胡癸还想说什么,咽下去了。
胡五郎、阿空扯着不情不愿的胡癸一起往悬崖走去。
阿空问胡癸道:“刚才听你说白姬大人让你去挖什么二哥?”
胡癸闻言,神色剧变,突然一跃而起,追向白龙,大喊道:“白姬大人,没有二哥啊——”
悬崖峭壁,山色幽森。
一只巨大的九头狐妖正盘踞在悬崖酒窖前的空地上,四周千年老树盘根错节,碧绿的树枝上猩红斑驳,溅满了血迹。
九头狐妖浑身银灰色,一条巨尾却是血红色,蓬勃如火焰。它的九颗头呈不同的模样,有银狐,有金狐,有空狐,有天狐,有善狐,还有纯狐……而最中间的那一颗头,却是涂山狐。
九头狐妖体型巨大如一座山峰,它浑身散发出凶狠的戾气,利爪如同死亡的镰刀。
老狐王、胡栗、胡十三郎都已显出了九尾纯狐的模样,它们带领着一群狐族战士与那九头狐妖对峙着。
胡十三郎嘴角犹有血迹,它受了重伤,双足也在瑟瑟发抖。
老狐王身上血迹斑斑,也受了很重的伤,却还展开蓬勃的九尾,翼护在一众狐狸之前。
栗没有受伤,它暴躁地以足刨地,眼中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痛苦。
九头狐妖前面的悬崖峭壁上,老树的枝干下吊坠着三个人。一个是孙上天,一个是离奴,一个是奄奄一息的苏媚儿。
离奴早已醒来,正在跟孙上天吵架。
“走开点,你这狌狌几个月没洗澡,一股臭味,熏得爷头晕。”
孙上天恐高,被吊在悬崖上,吓得连怪哉都没说,道:“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你该去跟那九头怪物说吗?贫道倒是想离你这遭瘟的黑猫远一点,无奈挪不动。”
离奴开始晃来晃去,试图挪得离孙上天远一点,树枝被离奴晃动得厉害,脚下是万丈深渊,吓得孙上天嗷嗷怪叫。
苏媚儿被晃得一口血吐出来,娇喘吁吁。
九头狐妖一跃而起,朝这边踱来,它的眼里闪过凶残的光芒,口中发出涂山川的声音。
“看来这树枝挂不住三个人,在下先杀一个吧。先杀谁呢?”
离奴急忙道:“先杀这臭狌狌!”
孙上天急忙道:“先杀这黑瘟猫!”
九头狐妖的十八只眼睛依次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苏媚儿身上,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狌狌得留着对付道士,猫得留着对付龙,就你没有用,还是先杀你吧。”
苏媚儿眼中露出恐惧之色,额上香汗如雨。
“阿川,住手——”栗大声疾呼道。
九头狐妖回头,冷冷地对栗道:“这个女人可恶至极,她自以为发现了我的秘密,威胁你跟她订婚,你还舍不得她吗?”
栗大声道:“阿川,我不想你继续造杀孽,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把他们都放了,你快逃走吧——”
九头狐妖眯着眼睛道:“逃走?来不及了。她,已经来了。”
随着九头狐妖说完这句话,一条白色巨龙呼啸而来,狂吼如雷。九头狐妖嘶吼着迎向白龙,九个头幻化出九道黑色妖影,一齐与白龙缠杀。
小书生被白龙抛下,老狐王急忙探尾接住,将小书生缓缓放下地。
“多谢老狐王。”元曜急忙道谢。
老狐王温和地点点头。
胡十三郎道:“元公子,这儿危险,你来某身边,某保护你。”
元曜侧目一看,只见火红色的九尾狐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由得心痛。
“十三郎,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疼不疼?”
“某不疼。元公子不要担心。”
“十三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九头怪物是什么人?”
胡十三郎垂下了眼睛,道:“是阿川!不知道为什么,阿川变成了这副九头怪模样,来袭击我们……”
老狐王道:“没想到,居然是他……我还以为是栗这个不成材的逆子干的,才帮着隐瞒,假作不知道酒窖里发生的事,还帮着处理残骨……冤孽啊,人老了就自私糊涂,一自私糊涂,就让外人得逞了,反而害了自家……”
元曜十分糊涂,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生越听越糊涂了……”
老狐王悲哀地道:“元公子,不瞒你说,你跟白姬四处查访,从孙上天那儿,从癸儿那个糊涂虫那儿知道的,我一直看在眼里。白姬用分身术去我房间里偷书拿包袱,我都知道,十三一片孝心,连夜偷偷地把包袱和书又放回来,我也知道。可我唯独不知道,在酒窖里偷拿般若酒炮制狐骨酒的人是涂山川,他太狡猾了,让我以为是栗。我有私心,这是我的报应。”
重建青丘狐之国,是每一族狐王的梦想,老狐王也不例外,他也想让纯狐氏来做青丘之王,也想让纯狐氏能像曾经的涂山氏一样光辉荣耀。只是,老狐王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图安不图战,一辈子不敢争霸,以和为贵。
栗道:“父亲大人,你老糊涂了,我再不肖不贤,也不可能做残杀同类的事情。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快住口吧,现在当着外人说这些,除了惹人笑话,还有什么用?”
胡十三郎龇牙,厉声道:“栗,不许你这么跟父亲大人说话!”
栗大怒,一爪袭向胡十三郎,本想将它掀翻在地。胡十三郎一向畏惧栗,可此时却眼中怒火如炙,反而暴身而起,迎向栗的袭击。
栗与胡十三郎互不相让,栗色九尾和火色九尾对峙,想要压倒对方。
“住手!”老狐王银尾一扫,一道飓风袭来,栗和胡十三郎分开了,都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老狐王望着栗,悲哀地道:“你,跟我不一样。你野心勃勃,锋芒难掩,像极了你的曾祖父。他曾经辅佐涂山氏建立青丘狐之国,他是最骁勇善战,谋略无双的狐。你很像他,可能力却不如他,这就是我不放心将纯狐氏交给你的原因。野心与能力不相配,必然酿成灭族之灾。可是,如果野心与能力相配的话,却可以创造辉煌的奇迹。我以为是你在炮制狐骨酒获得能力,枯木逢春,狐族就是枯木,压倒一切的力量就是春。我糊涂啊,我太糊涂了,即使真是你,我也该阻止。如果我早些阻止,就不会酿成今天这一切祸事了!”
胡十三郎悲哀地道:“父亲大人——”
栗咬牙切齿,道:“事已至此,后悔有什么用?得想办法阻止阿川,他对狐族充满了恨,他会毁灭一切的……”
老狐王、胡十三郎、元曜等人朝悬崖望去,那里战况正烈。
悬崖之上,白龙吐出金色龙火,九头狐妖卷出黑暗之焰,龙火一遇黑焰,瞬即消失了。黑焰幻化成一道巨大的死亡之镰,凌空劈向白龙,白龙狂吼着避开,却被黑焰划破了鳞甲,蓝血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