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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南的言语惹来曷天不满的怒视与斥责:“即便他被逐出驭魔国,你也不能随意将他带到幻蝶城来。他毕竟是驭魔国的人,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血脉!你的过错我还未追究,如今却还想要替他说话?”
秋之南道:“我自知有错,过后您要怎么惩罚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主将是他没错,灭了蝶灵国是他也没错,可战争岂是他一人便能成?而没有他,没有驭魔国,蝶灵国难道就能一直安稳地存在下去吗?千万年来,蝶灵国弊端早已显露,占卜师也早就预知了结局,可国人除了惶恐不安,指望着幻术师们能够逆天改命外,又做过什么?”
“你……”曷天对她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秋之南丝毫没有因他的怒意而退让分毫,“弱肉强食,本是世间生存法则,可谁又还记得?在驭魔国的那些天,您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除了他们蓬勃的野心外,还有强盛的生命力与斗志。”
说到这里,她不由苦笑,“蝶灵国美则美矣,却早失了活力与灵魂,多数国人只耽于享乐,结界破碎时,只寄希望于他人改变现状,却不曾自救……”
曷天被她一番直言说的愣了愣。他并非不通事理之人,这些弊端平雅也早跟他言明过,他只是未曾往深里想过。
平雅神色复杂地盯着她,她所言俱是他心中所想,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看似唯唯诺诺,软弱可欺,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隐长老亦是颇为意外,他虽早知秋之南不如她外表显露的那般温和柔软,却不知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尖锐犀利。
秋之南见他们都盯着自己,倒露出几分羞怯来,半垂了眸子道:“当初我眼界狭窄,心中满是怨怼,亦想过复仇,可在接触过这大千世界,亲眼见过仇恨的可怕后,才知道仇恨没办法解救我们,只会让我们越陷越深……言在幻蝶城本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他感念于城主收留他的恩情,为幻蝶城的重建尽心竭力……”
她跪伏于地,语气诚恳,神态虔诚,“城主,这些天他做的事情您看在眼里难道全无察觉?他是个怎样的人难道您心中没有一个明晰的判断吗?您觉得他是那种嗜好战争、冷心冷血、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吗?”
曷天沉默片刻。他承认,在今日之事发生之前,他心中的颜风有勇有谋,智力超群,外冷内热,完全和他想象中雷厉风行、手段毒辣地灭了蝶灵国的驭魔国统领是两个不同的人,可那又怎样?过去的杀戮血腥依然存在,纵然蝶灵国走向灭亡是命中注定,亦掺杂了驭魔国的罪恶在里面。
“他于你有救命之恩,你维护他我能理解。但是之南……”曷天刻意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可知,若是一个判断失误,毁的将是这整个幻蝶城,是数千条性命。届时,即便无论你,还是我,万死难辞其咎!”
秋之南咬咬唇,她自问足够了解言逐风是个怎样的人,也确信曷天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可这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她没办法说服曷天也去相信他。
言逐风的视线落在她面上,置于膝上的手微微握成拳。让她如此为难,非他所愿,她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他的身份,于他们而言,本就是个潜在的威胁。他刚想开口,平雅却道:“让他留下吧。若真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同承担。”
曷天讶异:“宰相大人您为何也……”
平雅一双棕黑色的眸子平和如镜:“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他请我出山时的那番言语便让我疑心他非寻常人,而今知晓他身份方明白,有他这样的人,驭魔国壮大,蝶灵国灭亡皆在情理之中。这些天我观他言行坦荡,不似作伪,是以信他秉性纯良,言而有信。”
停顿片刻,又问曷天道,“不知城主可还记得暗卫司设立之初目的为何?”
曷天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愣了一下苦笑道:“怎敢忘记?上一任国主设立暗卫司,乃是为了维护蝶灵国秩序,排查各地不稳定因素,守卫国家安宁。”
“没错,然暗卫司却在几千年前被解散,而你被赶到蝶炎城那个小城做了城主。你可知晓原因?”
“朝中之人觉得暗卫司形同虚设,却还要花费巨额钱财养他们,是以……”
“不,你错了,蝶灵国长久安宁,暗卫司的目光只能转移到朝野之人身上,这种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们有如芒刺在背,行事无法自由顺遂。他们不愿言行受限,才以虚置之名义请求国主取消暗卫司,而可笑的是国主亦觉得暗卫司可有可无,便听了他们的话……”
曷天愣了愣,这些原委他知之不祥。暗卫司被撤的时候,他有过不满和担忧,但他想着既然国主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便未曾辩驳。之后便将满腔热血放到蝶炎城这个当初荒凉而落后的小城之上,用千年的时间经营它,才使得它有后来的繁华安稳,而国主亦亲自造访,对他大肆褒奖,以至于他险些忘了国主当初是舍弃了他的。
平雅知晓他心中是何种感受,却仍旧往他心上落下一记重锤:“朝中人只贪图自己安逸,目光短浅,未曾想过暗卫司存在数万年的作用,只看到它如今的没落并加以打压。暗卫司被撤后,无人监察外界动向,是以蝶灵国被驭魔国攻到国门前才有所察觉……当真可笑。”
曷天沉默,半晌才道:“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该被驭魔国屠戮殆尽……”
平雅道:“我并非说他们该死,而是想要告诉你,我们自己都不善待自己的国家,未曾想过将它牢牢守护好,又怎能怪他国觊觎并将其摧毁?驭魔国不过是最先将它的野心展露出来,而言公子亦是和你当初一样的处境,他非国主,怎能反对国主决定?更何况,他当初与我们素不相识,又怎会对我们生出仁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