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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严初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踱步到太师椅前,坐下来拿起手旁的杯盏,轻轻抿了一口,静思片刻后,缓缓开了口,“那位娘子如此有趣,带进来看看!”
还没等孙管家应声,就听见一直跟在方严初身旁大白的声音,“少爷,少爷!”随后就见一个胖嘟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方严初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皱眉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白是个急性子,人热情,凡事不经过大脑,就见他冲进房门,没做任何礼数,直接冲进来大声道,“少爷,老爷回来了,喊你快点过去呢!”
方严初一听父亲回来,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快,快引我去见父亲!”
一看方严初要离开,孙管家连忙说道,“少爷,少爷,那送食材的娘子,您还见吗?”
“让她把食谱写下来,我见老爷后,再来定夺!”方严初撂下这话,一甩袍服,直奔正厅。
穆芊荷跟杜泽站在过道里,穿堂风呼呼而过,冻得她直打哆嗦,杜泽见状,朝她靠近一下,他那阔实的身体一下子挡住了来自北面的烈风。
“你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借你钱!”芊荷心里丝丝感动,嘴上却不饶人。
她是有点故意找茬,但无奈,这个杜泽做事太过分。
就刚刚,杜泽竟然说,等把拿到银子,能不能借他点银子,他想买点礼物给今天订婚的黄莺莺送去。
要不是这向和堂的下人、学徒来来往往的,芊荷真想一口痰啐他脸上。
黄莺莺屡次加害于自己,这个木头脑袋又不是没看见,而且,是自己跟刘玉宝退亲后两人才过的彩礼,你从我这借钱,去给黄莺莺送礼,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嘛!
更何况,真正救你的人是我,不是黄莺莺!
“你真不借啊!”杜泽没想到芊荷态度这么强硬,脑袋一耷拉,嘟囔道,“我帮你从山上把鱼背下来,你不给我钱也就罢了,怎么连借都不借我呢!”
“说不借,就不借,你嘟囔也没用!”芊荷把头往一侧一撇,就看见孙管家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去,“孙管家,有结果了吗?我们这鱼……”
“这位娘子啊,我们家少爷有要紧的事要处理,他吩咐说,让您先留下食谱,您看可以吗?”孙管家委婉地说道。
芊荷心想,都到家门口了,应该也不会变卦了,留就留吧,反正又不是什么秘方,“只能能如数给银子,怎么都行!”芊荷痛快答应。
“小娘子干脆!这边请!”孙管家指引着芊荷往走廊尽头的里屋走。
到了里屋门口,芊荷把菜筐往杜泽脚下一放,没好气地说道,“你看好了,我进去!”
杜泽闷声嘟囔一句。
芊荷随着孙管家进门,当被指引到一书桌前时,却不由地张大了嘴,书桌上摆放着纸、笔,还有磨好的墨,这小脸一下子惨白了,这架势是要写食谱啊。
“小娘子,是不是我在这让您不自在啊,我先出去,您写好后,我带您去见少爷!”孙管家见芊荷身体有点僵,还以为是羞涩,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了出去。
穆芊荷两眼发直地盯着纸笔,有鸭子被赶上架的尴尬,尤其是那从门口射来的看好戏的眼神,气得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该死的,还得求那个白眼狼吗?
痛定思痛,芊荷用拳头重重砸了一下书桌,猛然转身走到杜泽面前,“我说,你写,记下食谱!”
杜泽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脸上的伤疤分外吓人,他“嘿嘿”一乐,“好啊,可是我借银子?”
“不借!”芊荷态度坚决,见杜泽的笑容一下子僵掉,翻个白眼,“不过你要是表现好,我可以给你工钱!”借你这个白眼狼,也是打水漂,还白受那么多气,给工钱就可以随便指挥你咯!
“好,一言为定!”杜泽又傻笑了,放下鱼桶,迈步进来,直奔书桌,“你说,我写!”
杜泽一脸兴奋,可芊荷心里却跟压了个石头似的,明明是自己救的人,怎么这个傻小子这么忠心的把黄莺莺当成恩人,他都知道灵泉水有问题了,怎么也不琢磨琢磨啊。
在芊荷跟杜泽配合着写食谱时,有着火炉温暖的前院主厅里,气氛却凝固到一个极致。
方佳尚正襟威严,不苟言笑地端坐在上位的圈椅上,左手边的茶盏里茶水已经没有了热气,方严初想讨好父亲,主动上前斟茶,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兴洛仓少当家奉茶,老朽可担当不起!”方佳尚斜睨着儿子怨气满满。
方严初被自己父亲弄了个面红耳赤,“父亲,儿永远是您的儿,您就别嘲笑儿子了!”说着他招呼丫鬟上前,将凉的茶盏替换下,端上了新茶。
对于儿子的好意,方佳尚却并不领情,“少当家的,不知道您来贵府有何贵干啊!”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您就不要为难儿子了!”方严初彻底急了,“我虽然在县城,但我的心是跟父亲您在一起的!您医术高明,悬壶济世,为了天下苍生!儿子未曾不是啊!”
“投机倒把,利令智昏、唯利是图,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贵!”方佳尚对儿子一顿臭骂。
“父亲,您的医术是了百姓,我的米粮也是为了苍生,没有米粮,前方战士如何作战,苦的还是百姓!”方严初为自己辩解。“好一个为百姓,国难当头,想着一己之利,发国难财,这就是你的高尚!”方佳尚重重地拍着桌子,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不断。
方严初见状要上前给父亲拍背,却被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孙管家感觉上前,捶背后,地上茶盏。
方严初一看父亲态度这么激烈,便换了种语气,“前方战事还未延及到咱们,父亲不必思之深切!”他深吸一口气,态度低了下来,“儿虽然已经离开父亲,但父亲教导我的医术,儿子一直没有忘!夜夜思之,想为天下人谋福!”
“你用医术谋福!”方佳尚冷笑,路过百姓屯时,民众对向和堂的咒骂还犹如想在耳边。
若不是为了躲避勾心斗角,他也不会迁回这山镇,自打建立向和堂,名声远播,这些年,救人无数,口碑远播,却没想到方严初这小子一回来,竟然就做出了有损向和堂威望的事。
“说,你都做了哪些!”方佳尚越发对儿子失望。
方严初大喜,以为父亲被自己的真诚感动,调整情绪,一一把这些天自己走访的病患说出。
边说,他边看着父亲,但父亲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反倒愈来愈凝重。
终于,方严初不知道说什么了,“在父亲外出问诊之时,儿均有坐堂,每日来言谢的病患不计其数,父亲若是不相信,孙管家可以作证!”
“正是,正是,少爷这几日一直有坐诊,镇中百姓都是交口称赞,都说老爷您后继有人啊!”孙管家连忙说道。
“后继有人!哼,臭小子,你可记得前几日,你被请去了百姓屯!”方佳尚见儿子一脸不知悔改的模样,怒火中烧,他轻抿一口茶,浇灭自己的怒气。
方严初一听百姓屯,觉得耳熟,想来想去,终于记起来了,“父亲说的可是,百姓屯前些天从山上滚下的那位姑娘!”
方佳尚一眯眼,不说话。
“回父亲,那位姑娘年前就曾从山崖坠落,前些日子刚刚苏醒,却不慎又从山上滚来,全身上下骨头折裂严重,脉象微弱,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与其浪费时间、浪费银两,倒不如让家人好好陪伴其剩下的日子,故,儿子便其家人早早准备后事了!”方严初回想当时的情景,并没有觉得自己处理的结果有半点不妥。
“啪!”方佳尚一见儿子此刻还一脸无知,盛怒之下,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摔倒地上,“你这是草菅人命,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