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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头吃完了晚宴,老太太倒让她几个去后宅里的流通河里放河灯去了。
幼章没有别的心思,她那盏河灯是五彩的花相,粘在一起,近看远看都鲜艳的很,姐妹们蹲在河边只拿着灯,对月拜了一拜,就让丫鬟撑水放远了。
幼章放了灯,见它顺流而下,问道,“不知道这河流是通往哪处的,我倒是写了一两句愿头,不知道等会去后面拾的人能不能拾得回来?”
秦照盈听见只笑了一句,“拾不拾得回来都不打紧了,总归你的愿想已许了出去。”
幼章点头觉得也是。
秦照盈又说,“灯是放完了,我那针缕却没系出去。”她问琯之,“表哥们这会可都出府了?”
琯之回她话,“我从老公房过来,就看到二哥门前的书童提着灯走过,想来是一早就出去了。”
秦照盈觉得应是这样,提议,“不如我们也出去玩玩罢,都说京城向来是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也有着汴京富丽天下无的美誉,这会子那桥上不知站满了多少人,一定热闹极了。”
琯之正要摇头,秦照盈就看见走来的戴二夫人,“姨母。”
原是老祖宗也趁着热闹,看她几个姑娘放河灯,跟着走来望望了,秦照盈便上前说了出门去桥头游玩的事。
老祖宗见着儿女满堂,一派和荣,心里高兴,便应了她,说,“这也好,就放着你们去玩罢,瞧瞧护城河河上百年的景象,一年年的见,寻个吉祥罢。只是也要小心,你们姐妹几个既要玩就要让随从丫头看好了,不要走着太远,几个一起,免得人多,一会冲散了不好寻了去。”
幼章等人便一一应下,跟着引路的婆子一并去了。
马车停在宝楼边,幼章本打算进楼先吃杯茶,琯之等人好容易有着极大的兴致,只拉着她,“这白糕没甚好吃的,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去人多的那集市转转,都有摆小摊,放天灯的,比这好玩。”
幼章只望了一眼,就觉得人多,不愿下的脚,秦照盈便径直拉着她的手,“这有什么碍事,因为是今天,才格外的自在,往常哪有这种福气可以出门的,你都来了京城两个月,难道不想去那繁华的闹市看看,也看些与你家里集市的不同处,好回去比对比对啊。”
她正说完,听到有人喊,“琯之。”
幼章望去,隔着一行人,原来是悦兮,映娴几个。
悦兮远远的见了琯之一行人,便喊了起来,等走着近了,才说笑,“琯之,你今儿可算出了门。”
这是笑话她的话,琯之不应,与那头的映娴说话,“你们怎的也在这里?”
映娴接话,“正是出来玩,就遇到了你们,我们要往桥头去,不如一起罢。”
本是秦照盈与映娴几个认识,她与映娴说话也是熟稔,“甚好,相逢不如偶遇。”
悦兮则畅快地笑了起来,“那就走罢,我攒了不少银钱,就等着花呢。都快些,别让我五哥在那头等着着急了。”
一行人便往那处走了,琯之问,“葛熹在那里,可还有些什么其他人?”
映娴便说,“不大清楚,我与小砂约着那边见,她若是能等就见着,旁的人也就不仔细了。”
悦兮一旁说,“小砂自然不是一人出门的,铁定有着几个哥哥陪,”她转头又问琯之,有心再心笑她,“怎的琳二哥哥今天都不带你玩了?”
“你……”
秦照盈也是看出她二人嫌隙,说,“也是想陪来着,许是被我腰上的二十来根金缕针吓跑了,一会儿功夫就没了人。”
悦兮一听,哈哈一笑,“那可真逗。”
她们前面走着,幼章插不上话,既不对那头等着的袁小砂与她几个哥哥感兴趣,也不对逛完桥找葛琳等人寻欢玩去有兴致,她听着一串串吆喝,卖小吃的甚多,桥下流过的河灯也美,四周的阁楼也是金碧辉煌,却总是心里膈应。
疏影倒看出来了,“怪道香涎不愿陪你出来玩,她就是随着你的性子,怕极了这些喧闹。”
“你胡说些什么呢?”
疏影笑,“姑娘,瞧这人来人往的,一对一对挑担的,多有趣啊,你却生怕他们碰见你,买给你的香丸也不尝一口,悦兮小姐与几个姑娘们不是欢喜的很嘛,你只扔给我,多会儿功夫,我是撑死了。”
只一路走去,也没碰见袁小砂等人,前头一对牵儿抱女的的夫妻走来,这几岁大的小姑娘头顶着大红花,惹人怜爱极了,幼章一时望去,就被耽搁了两三步,疏影急了,“姑娘,你在看些什么?一会子我们就离着她们远了。”
幼章嫌她聒噪,“不碍事,你瞧,不就在那边嘛,我们走上两步就追上了。”
正要走,一阵敲锣打鼓的,有随从隔着人群,硬生生抬了一个八人的大轿子,轿子里的姑娘香鬓缭绕,擦了不少粉,但也尽态极妍,幼章看周围人眼色,猜恐怕是哪间名楼里的大倌,不是多正当的人。
这轿子被抬去,幼章回头看,一会儿功夫,人群就把她与琯之几个冲散了。
疏影便骂道,“怎样管事的随从,主子都不见了也不找人来寻,白吃饭的,回去叫大奶奶狠狠罚他们一顿。”
幼章止住她,“算了,这是一阵人流峰头,我们先下桥,在桥那头等她们,一会见着我不见了,是会来寻的。”
只她勉强走下了桥,挤得疏影也没了刚来的兴致,“这会子我干等着,也没觉得多好玩了。”
“也不尽然,十万人家火烛光,门门开处见红妆,歌钟喧夜更漏暗,罗绮满街尘土香。这处的河域景象果真如诗里说的,是美极了的,单看去,我倒更欢喜。”
她这里等了小半个时辰,没见着人来寻,忽听见船舫划过,琴弦拨动,周遭的客坊竟都避了开来,而后漫天的彩缕抛进水里,在星河璀璨的水面宛如投入斑斓的笔墨,一连串缕线,比水中多样的河灯还要辉煌迷人,幼章惊了去,不知何人如此气派,这样大手笔。
听到身旁人呐喊,“那是裕亲王的的船舶,这样挥丝,绕得护城河彩金比比皆是,是要博美人一笑啊。”
“不知这博得是哪家美人啊?”
“还能有谁,自然是青天坊的绿娄姑娘咯。”
此时的青天坊,一字间客满人聚,河西成落巷的袁氏七脉姻结皇室宗亲,正当今皇后的母家,一时袁氏子嗣纵横官野,这座上的第一位便是袁七子如意君。
听闻裕亲王的挥霍,袁如意扔了酒盘笑了起来,“梅西君,你说巧不巧,这绿娄说好了今晚为我唱小曲,他就在那边大加吆喝,是真不知道这佳人早已心有所属,还是故意刁难我呢?”
在堂前绕指的绿娄却笑,高山流水知雅意,“七爷莫慌,我今晚说好陪诸位公子便是陪定了,旁的事怎样都不会影响。”
袁如意哈哈一笑,“还是绿娄懂事。”
梅西懒得掺和这些风流事,“裕亲王的意思,你不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如意擦擦脸上的干粉,拿湿帕抹了去,“也是。”
心生一意,他唤了门外侯着的人进来,与他耳语一番,那人听罢便退下了。
不多时,门外便又有人进来,行动如风,推门无声,梅西坐正,“这可算来了,他陪他侄子哪有那样多的话讲。”
来人禀报,袁如意知意,对绿娄等人道,“好佳子,去屋里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去寻你。”
绿娄停了手里的琴弦,知道进来来报的人是何身份,只她盼了一晚上,等着那人来,才勉强到这里唱一曲,只他还未进,就让她出了去,心里颇有难过,正要说笑再留一时,却见得座上袁如意眸如冷冰,“还不退下!”
绿娄无法,只能退下,“是。”
她将要走出门,闻得阵阵檀香远处而来,她自幼身处此地,对香料敏感,知道是他在前头了,纵然是京城第一大家,遇人无数,在他面前,还是不由地羞了头。
只一会儿功夫,那人就擦肩而过,檀香久留,她默默回头,见他已进了门去。
门里袁如意接梅西的话,“侄子那样多,总有不省事的,这一个见了说着话,那一个不还在楼外侯着不让进嘛。”
葛思珉前脚进,闻得屋里的味道,掩鼻咳了一声,屋内的三千见状将四面窗户通通打了开。
今夜有风,丝丝入心,吹得座上的袁如意衣袍飘飘,只打到他脸上,“嘿,今夜竟有妖风。”
幼章这头等不到琯之等人,心里想着,不如先去岸头,这处人多也不好辨认,那处总好些。
她刚走出河头,见着人群一呼拥之,只听见人喊,“撒银子啦!”
高楼迎水,三千银金滚滚而下,一时间看得围观的人高和,不知是谁,实在不堪忍受,急红了眼,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去抢,一会儿功夫,岸上围观的人跳进去大半,场面壮观,叫幼章蔚为惊叹。
幼章躲开人群,只她不认识路,心里想着要是遇到一两个熟人,跟着这会子回去就完事了。
她正这样想,就让她撞见了一个大熟人,此地与那人相隔二里,周遭人群涌动,她却一眼就瞧见了他,洁净玉冠,不威而立,白袍加身,不正是葛大哥哥,葛琼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