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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我便前去拜见顾大人。”
一身宝蓝便服的展昭立在廊道前,双手背负在后,与身侧的皇甫楠温声说道。
他与皇甫楠快马加鞭,已经到达西京,人虽然到了,但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去将西京府的顾大人从被窝里挖起来的。
皇甫楠点了点头,“那我与你一起去。”
展昭侧头看向她,一双眸子似是泼了墨一般,漆黑的眸深不可测但又透着几分温柔如水,但这样的眼神不过是惊鸿一瞥,他姿态语气随即变得与平常无异,笑着说道:“若是你不嫌今日赶路太累,自然是可以的。”
站在他身侧的皇甫楠笑了笑,没有搭腔。她仰头,看着紫黑色天空上的一轮明月,忽然问:“熊飞,还记不记得去年我们跟随义兄南下杭州的时候?”
“记得。”
“那时义兄手中无人,无奈之下只好让我与你一同前去苏州一带调查几名死者的背景,后来赶回杭州别院之时,似乎也是如今这个时候,是吗?”
“嗯。”那时她还因为在路上淋了雨受寒,所以一路上都在起烧,然而越是生病越是倔强,非得要人带着她一起赶路不可,最后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后来是他与她共骑一匹马回到了杭州别院。
皇甫楠侧头看向展昭,忽然笑了起来。
展昭有些不明所以,侧首瞥向她。
皇甫楠迎着他的视线,神色有些无辜地问道:“那你可记得丁月华,丁姑娘?”
展昭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无端端会提起这个话题,但也回答说道:“自然是记得的。”
皇甫楠低头,抿着嘴笑了笑,说道:“丁姑娘人长得漂亮,武功又好,她的两位兄长都与你有交情,我还记得那时丁姑娘的大哥去找我义兄,希望我义兄能为你和丁姑娘牵红线呢。”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些弄不明白了,她义兄虽然是黑脸,可浑身正气凛然,怎么看不像是好为人做媒的人,偏偏总是有人找上他希望通过他来与展昭说婚事。之前丁月华的兄长是这样,现在的当今天子也是这样。
展昭:“……”这样的话题让她继续下去,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记得那时候丁姑娘被钱琰挟持,钱琰要你自断右臂才愿意放她,她却哭得十分难过,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你那样救她。”
展昭闻言,感觉眼前有一个坑在等着他跳,他到底是跳,还是不跳?稍作沉吟,心中便油然升起一股英勇就义的气概,就算是坑,也得跳,谁让这个坑是皇甫楠挖的。
于是他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说道:“丁姑娘并非一般寻常女子,她心中清楚即便是我自断右臂,钱琰也不会放了她。”
皇甫楠转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展昭低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只见那瞳仁好似在水中浸润过的墨玉般温润流转,说不出来的清澈纯粹,展昭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心中既是期盼,又是忐忑。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十分好笑,因为他此刻竟然也像个毛头小子站在意中人跟前那样,般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展护卫对自己这样坐立难安的情况唾弃了一下,随即脑袋中飞快地琢磨着皇甫楠的用意。
既然问,那代表她心中一直都记得这件事。为什么皇甫楠会记得这件事情呢?展护卫觉得那是因为皇甫楠在意这件事。至于皇甫楠为什么在意这件事请……展护卫觉得自己先前已经有些心灰意懒的心,此刻好似是被春风吹拂够的大地一样,不能说长满了春天的野草,但十分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在蠢蠢欲动。
皇甫楠头微微一侧,那双清润的眼眸却并未移开,皇甫楠本想问,既然在你心中她并非一般寻常的女子,那么你当时为何没有答应与丁家结亲?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既然早已明白展昭的心意,这样问倒是显得自己十分虚伪。
皇甫楠觉得有点头疼,又觉得有点麻烦。
明明和展昭之间的事情已经呼之欲出了,可到底要怎样,才能比较顺理成章地比较自然并且不会觉得尴尬又不会觉得害羞地开诚布公呢?
要她直接跟展昭说展护卫我都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也心悦你?
这样也太不矜持太过直白太过突兀了!
皇甫楠抬手揉了揉额头,也是纠结得有点累。
展昭见她揉着额头,又见她脸上是掩不住的倦意,“皇甫。”
“嗯。”
“早些去歇下吧,明日一早,我们还有正事要忙。”
皇甫楠心里暗叹一口气,乖顺地点头,“也好,你也早些歇息。”先办完正事再继续纠结好了。
展昭站在原地,目送她回房后,也没有离开,只在原地里又站了良久,才转身回房。
西京盛产牡丹,各种各样的牡丹都有,当然也不乏有养殖牡丹的人家。两个月前,西京当地有名的丹园被变卖,大家都有所耳闻。
“在西京,有许多人家都种植牡丹,丹园是西京当地最有名的牡丹园,是花商孙令群的产业。”一名穿着官服,身材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与站在他跟前的一男一女说道,“孙令群在两个月前已经将他的丹园变卖,离开了西京。这位孙令群,是否就是你们想找的人?”一边说,那位中年男人一边指着旁边的一本大册子,“本官已派人将孙令群在西京府中的户簿翻了出来,你们大可看看。”
皇甫楠闻言,移步至那本大册子前,翻着孙令群的资料,也没交代什么,只是孙令群家中的户口本而已,大概就是知道他们家有几个人。
皇甫楠将册子合上,看向顾大人,“顾大人,孙令群家中从祖上开始便是种植牡丹的吗?”
这位顾大人,便是与包拯私交甚笃的西京府大人,顾敏之。
顾敏之摇头,“并不是。”
孙家本来是名门望族,后来家道中落,到了孙令群的祖父那一辈,忽然对种植牡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先是在家中的后花园里种植各式各样的牡丹,后来因为牡丹种类繁多并且不乏稀奇品种而慢慢闻名于西京,名望虽不能和从前相比,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并有结余。孙令群的父亲从小体弱,对种植这些花花草草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兴致,后来孙令群出生,自幼便对花草情有独钟,甚得祖父的欢心。后来孙令群的祖父去世,他的父亲两年后也去世了,孙府只留孙令群当家。半年前,孙令群的爱妻染上了怪病,找遍了西京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两个月前,孙爱群将家中的丹园变卖,带着两名忠仆与他的爱妻,离开了西京去寻找名医。
展昭:“也就是说,如今孙府尚有人留在西京?”
顾敏之点头,“不错。”
怪病?求医?
皇甫楠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展昭说道:“顾大人,我与皇甫姑娘想前去孙府拜访,不可是否方便?”
顾大人闻言,笑道:“这个我早有准备。”说着,招来了一个年轻的捕快,“这是吴浩,你们在西京期间,便由他陪同你们二人。”
吴浩先是朝顾大人行礼,随即朝展昭与皇甫楠抱拳。
展昭微微颔首,随即与顾大人说道:“事不宜迟,顾大人,我与皇甫姑娘即刻便前往孙府。”
孙府在西京的东南面,环境清幽,吴浩前去敲门,皇甫楠与展昭一同立在离大门不远处的一颗杏树之下。
皇甫楠伸手轻触着杏树的树干,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展昭的视线从孙府的大门上收了回来,忽然说道:“孙家到了孙令群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虽然已经娶亲,可并无子嗣。”
正在树干上游移着的白皙素手微微一顿,然后收了回来,皇甫楠转身,与展昭相对而立,“你觉得我们此行可能不顺利?”
展昭微微一哂,没有搭腔。
其实展昭说的没错,古人重视血脉的传承,孙家到了孙令群这一代,也就只有他了,他又并没有留下子嗣,而且即便是他留下了子嗣,孙府如今除了孙令群,就只剩下一些老弱之人了。宗族之中,或许还有其他的堂兄弟,但若是孙令群当真有个什么行差踏错或是三长两短,大概宗族中的兄弟只等着来接管他的产业而已。
果然不出展昭所料,孙府一行,并不顺利,孙老夫人推说生病了不宜见客,只派了个管家出来。管家又是个经验老道之人,不论皇甫楠与展昭如何旁敲侧击,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两人无奈,只好先行告辞。
不顺利并不代表没有收获,至少,孙令群带着爱妻离开西京,却当真只是如同顾敏之所说的那般,只是带了两个忠仆,并未带任何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