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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你打算怎么做?”展昭斜倚在旁边的桌子上,打量着皇甫楠。
水绿色的男性长袍,巴掌大的镶玉腰带缠着腰身,手中拿着扇子,她看起来,倒是像个高级点的纨绔子弟。这个姑娘,很多时候总是让他觉得意外又惊喜。当然,像今日这种到风月楼来的惊喜还是少来几回吧,展昭担心自己早晚会为了她早生华发。
皇甫楠刚才跟嬷嬷说要玩点新鲜的,是要个少年来伺候她。虽然知道皇甫楠不会怎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居心不良,所以展昭觉得就算是来了个少年,大概也是居心不良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一些不太适宜的场景,登时就对那个还没来的少年火冒三丈。
火冒三丈的是内心,展护卫表面上还是十分淡定,一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态。
皇甫楠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只手撑着侧脸,声音带着笑意:“你觉得我要怎么做?”
展昭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皇甫楠抿着唇笑了笑,微微垂下的睫毛在她的眼帘处形成一道阴影,“怎么做我还没想好,但你放心,我总归是会尽力套一些消息的。”
展昭皱眉,正想要说话的手,忽然门响了。
他和皇甫楠对视了一眼,颀长伟岸的身体随即隐没在房中的厚重的布帘之后。
透过布帘的间隙看出去,只见那个一身水绿色的姑娘姿态慵懒地趴在房中的卧榻之上,嗓音刻意压低了,“进来。”
声音虽然并不是十分到位,但姿态神情十分到位,雌雄莫辩得十分理直气壮。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名少年,他站在门口,看向皇甫楠。
皇甫楠懒懒得趴在榻上,犯了个身,一只手支着头,眉毛一挑,轻笑说道:“站在哪儿做什么?还不过来给爷倒酒?”
展昭:“……”她这都是从哪儿学回来的?
少年走了过去,拿起桌面上的酒,给皇甫楠倒了一杯。
皇甫楠接过那杯酒,却没有喝,眼角一挑,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戒。”少年说话,他的声音微哑,已经是处在变声期的男孩了。
皇甫楠侧头看着他,笑道:“你长得真好看。”少年确实长得好看,只是好看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丹凤眼,眉宇间带着一股阴柔之气,皮肤白皙,如果不是他说话,皇甫楠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认出他到底是男是女。
少年抬头看向她,没有吭声。
皇甫楠:“你一直在看我,如今可看出点什么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方戒问。
皇甫楠闻言,秀眉微扬,随即坐直了身体,难道她装得不够像吗?这个少年一进门,放在身侧的手就不自觉得握成拳状,握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似乎很紧张,虽然表现得很平静,可肢体语言带着说不出的僵硬和刻意。
方戒瞥了她一眼,说道:“一般人来这儿,都不会把香炉里的香弄熄。”
皇甫楠闻言,十分意外地发现这个少年竟然心细如尘。
她笑道:“你说的是,既然是来寻欢作乐,又怎会将助兴的东西打翻?我们一人交换一个秘密,好吗?”
方戒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我没什么秘密可与你交换的。”
皇甫楠却没将他冷漠的神色放在心上,只问:“你可听过季世泽?”
“当然听过,他被杀了。”
皇甫楠扬眉,又将几个命案的人名说了出来,少年脸上神情木然,仿佛是觉得在这些人身上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
皇甫楠观察着他的神色,最后叹息着说道:“原来你认识他们。”
方戒牵唇扯出一个刻薄的笑,“我认识他们,他们却并不认识我。
皇甫楠正想要说话,方戒忽然又说:“你也是官。”
皇甫楠一怔。
方戒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那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看向皇甫楠,话说得十分直白:“你为什么来问我那几个人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像我这种人,从小便是被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玩弄的吗?他们平常作孽太多,也是该死了。”言下之意,别说他如今不知道谁杀了那些人,就是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
皇甫楠皱眉,“错不在你,你无须轻贱自己。”
方戒被皇甫楠的话弄得有些一愣,这样的回答跟他的想象有些差别。然而,皇甫楠接下里的话又让他对皇甫楠那抹浮光掠影的好感化为乌有。
皇甫楠:“你自幼家中贫困,只是因为相貌长得好,便被卖进了官宦人家。你的主人开始的时候对你很好,可是后来,他会对你做很多难以启齿的事情,或许不止他一个人对你做那些事情,他甚至也会让别人对你做那些事情。再后来,你慢慢长大了,脸上的皮肤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嫩滑,嗓音也开始变得粗哑,你的主人便不再喜欢你,转手便将你送来了风月——”
“闭嘴!”不等皇甫楠把话说完,少年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皇甫楠看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两片薄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开封府的人从来不做无用功,她和展昭来之前,就已经调查好了。方戒是从半年前出现在风月楼中的,听说许多好男风的人,都喜欢找他。听说从前的方戒是被一名高官养着的,后来快要送走的时候不知怎的忤逆了高官,高官一怒之下断了他后路,将他送至风月楼,供人玩乐。
皇甫楠见少年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可表现得却十分漠然。
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语气轻柔而冷静,“你为什么这样愤怒?”
“你懂什么?别忘了你也是官!”
“我是官,可我与他们并不是一丘之貉呀。”皇甫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无辜。她将桌面上的茶杯拿过来,倒了一杯温茶给方戒,决定还是用简单点的方式比较好。这个少年这样偏激,迂回的方式似乎并不利于彼此的沟通。
“方戒,我是为了几桩命案而来。”
方戒猛地抬头,看向她。
皇甫楠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别这么紧张,好吗?方戒,当官的并非都是坏人,你看当朝的包大人,刚正不阿,为民请命,不是很好嘛。实话与你说,我既然为了命案而来,该知道的事情,我早已知道。”
“我不知情。”
皇甫楠看向他。
方戒对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虽然认为他们死有余辜,但凶手我不认识。”
皇甫楠却笑着说:“我也不认为你认识凶手,但我有事情想问你。”
方戒站立着的身体一直僵持着,那双丹凤眼看向皇甫楠,皇甫楠与他对视着,半晌,方戒坐在了皇甫楠身旁的椅子上。
方戒的举动不止让皇甫楠松了一口气,也让那个正在玩躲猫猫的展护卫松了一口气。
天才蒙蒙亮,皇甫楠和展昭两人就离开了风月楼,皇甫楠掩了个哈欠,轻喃着说道:“好累。”
展昭不徐不疾地走在她身旁,心中一方面在心疼眼睛都熬出了黑眼圈的皇甫楠,一方面却在为案子发愁:“如果方戒说的是真话,那么此案牵连会很广。”
方戒在和皇甫楠聊天的时候,执意不愿意透露他曾经的主子是哪位,皇甫楠对此并没有勉强,人在一些会牵涉到生命威胁的这种事情上,总会特别谨慎的。一个少年有要保护自己的意识,总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皇甫楠从方戒口中得知在这些达官贵人的圈子中,豢养娈童已经蔚然成风。甚至有时候他们会举行一些所谓的赏花会之类的,名曰赏花,实则是借此机会放荡玩乐,那些长得好看的少年们,在这些所谓的赏花会中,便会是以供玩乐泄欲的对象。
皇甫楠自认在现代的时候,也看过很多此类的事情,但当她听方戒说出这种事情的时候,心中还是有股掩不住的愤怒。古往今来,不论是人类也好,动物也罢,幼崽向来都是被保护的对象。而这些达官贵人们,竟然为了自己的享乐满足自己病态的*,那样糟蹋那些尚未张开的少年。想到这儿,原本还觉得困的皇甫楠忽然就出离了愤怒,她淡哼了一声,漠然说道:“世风日下,这糜烂的贵族圈也该要清一清了。”
展昭颔首,应了声“嗯”,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是该要清一清了,但该要怎么清?”
皇甫楠:“……”
必须得承认,展昭的问题问得好,就好似一盆冰水一样当头浇下,弄得皇甫楠心里拔凉拔凉的。她觉得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几个凶手的类型也可以确定,但里头总是许多弯弯绕绕,让她暂时还无法从里面绕出来。即使是从方戒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可这些消息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