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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司马濯甩袖而去。
时间上过去了半个月,转眼已经到了十四这晚。
司马濯在这十多天时间里一天能来个三、四次,玄空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精力,让自己都有些疲于应对。
不止是下药,司马濯几乎是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从一开始的决然,到后来的麻木,玄空都一眼不错的看着。
有时候,感觉到身边拥着自己的人连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稳,玄空也会摸一摸自己平缓跳动的心脏。
你动心了吗?
没有。
答案是如此的笃定,连半分游移都没有。
司马濯似乎也看得出来,无论他做什么,他也不会回应半分。焦虑、绝望、痛苦的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几乎能把人给逼疯。
夜半时分,司马濯失神的望着玄空的脸,他知道玄空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不回应自己罢了。叹了口气,司马濯凑到他的耳边,然后低声道:“等你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从玄空毫不在意的态度来看,这些铁链和符文大约都是没什么用处的。司马濯恍然惊觉,自己自欺欺人的本事,居然已经练的如此炉火纯青了。
“那些江湖术士敢骗朕,明天我就把他们全砍了……”
司马濯的称呼变了几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早已在踏入朝阳殿的这一瞬间,就崩塌成碎片。
无论过多久,他终究还是那个连读书习字都需要玄空批注的莽夫。
就在司马濯以为玄空依旧不会理会他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呢的叹息。
这是第几次了?
从和尚被关在这里,这已经是他第十六次叹气了。一次一次,都令人窒息。
“好。”玄空静静道。
司马濯扯了扯嘴角,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锋,“明日的分封大典,我命人为你准备了衣服。”
这回玄空连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司马濯将头抵在玄空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睡吧。”
然而这种睡觉的姿势无论过多久,对玄空来说都是十分不习惯的。他张了张嘴,到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好在,窗外的天空很快就明亮了起来,照着玄空眼下两团淡淡的青黑略微有些醒目。
司马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伸手穿好明黄龙袍,然后打开门接过门外太监近侍已经备好的衣服。
再次回到玄空旁边,他双手对着软绸一用力。“嘶拉”一声,软绸就成了碎片。
至此,玄空才算结束了十多天来被禁锢的生活。
本来司马濯想替他穿上的,但见玄空脸色实在是太过冷淡。犹豫了一下,司马濯的手就收了回来。
“我先去等着了。”司马濯僵着脸开口。
等他走后,玄空等四肢酸麻褪去,才伸开了衣服。
月白色的长袍异常的柔软,接触在手中,接着就蔓延上了温度,用料比雪云丝更胜。而其中勾勒的暗色莲花纹理,则显得繁复、华美。
玄空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并非是为这衣服的材质,而是因为这衣服,竟然同他在大陈每每祭祀庆典穿的那件国师服一模一样!
按理说,在司马濯坐上皇位的一瞬间他就该被接引而去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拖到了现在。现下,再加上手上的这件如此相似的衣服……
莫名的,玄空眼中有深思划过。
——
金銮殿前,九十九个汉白玉石阶下,跟随司马濯打天下的人都到齐了。
他们脸上挂着为人臣子的谦卑,至于身上穿的衣服则有好有坏,参差不齐。等今日大典过后,就会一一登记造册,各封其职。
司马濯坐在金丝楠木打造的龙椅上俯瞰众人,等看到最前方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时,他的神色下意识的就放缓了。
这还是司马濯第一次看到玄空穿别的衣服的样子。
和尚一身白衣,手上拿着佛珠。随着人影渐近,接着就看到了他额间殷红欲滴的观音痣,映衬着仿若能包容此间万般星河起落的幽深的眼眸,更显得冷淡。一双长眉如同冬夜里吹拂的寒风,浓起淡无。而其微抿的唇,则更添冷静、自持。
看着这一幕,司马濯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瞬,接着一股比之前还要浓烈万倍的感情突然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让他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想要炸开一般。
记忆纷至沓来,司马濯下意识的起身,然后想要伸手摸上近在咫尺的人。
原来,他们早已相识。怪不得他做了二十八年的梦,在遇到他时就自动停止了。而那张让人看不清楚的脸,终于被填补圆满。
玄空这边也看到了司马濯的动作,他本欲出声警醒,接着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拉扯力量。
这力量玄空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所以此时倒显得十分熟悉。
抬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接着玄空冲司马濯无声的念了几个字,然而口型未完,一道白光降下,那边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司马濯的手颤抖了一下,目光几欲崩裂。
原本跪在地上的众人本来心生疑惑,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起身上前走了两步,但等看到脚步方向,再加上最前面站着的军师大人,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新朝建立,军师居功至伟,皇上亲迎两步也是应该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在所有人脑海里闪过,接着就看到了那道突如其来的白光。白光过后,整个前面就剩下了皇上一个人。
感觉到下面诸人的骚乱,司马濯闭了闭眼,用嘶哑难言的声音开口了,“大典照常。”
这个时候,哪怕是聪慧如沈良,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
沈良隐晦的抬头望向上面的皇帝,面对他比之前更加幽深的目光,心中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再看。
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这个疑问,被沈良死死压在心底,终其一生,他也没敢问出口。
直到分封大典结束,众人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心中隐隐有了明悟,那就是皇上身上的威仪变了,变的比以前更加逼人了。
司马濯等人都退了之后,依旧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身边的宫人侍从都不敢出声提醒。直到夜幕降临,他的龙袍上开始沾染上凝结而成的水露,这才有太监冒死抖着嗓子开口了。
“皇、皇上……该用晚膳了……”
司马濯垂眸,“朕知道了。”
这次和尚的离开,倒比之前还要干脆。
——
十年后。
司马濯坐在御书房中,看也不看下首刘青山和沈良带进来的男童。半晌后,他才搁下笔。
随着笔杆落在白瓷笔搁上发出的轻微的声响,男童强作镇定的表情忽然有些摇曳。
知晓上面坐着的是天下之主,世间最尊贵的人,所以男童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闻此言,沈良和刘青山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懊恼之意,没想到他们教导了这么久,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被打回了原型。
这十年中,刘青山和沈良都在按照司马濯的吩咐,全国上下寻摸着聪慧的孩童,然后加以教导。他们心中虽然隐有预料,但都不曾言明。
直到今日。
“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叫父皇。”沈良冲男童使了个眼色。
男童踌躇,半晌不敢言语。
司马濯浑不在意,接着就开口考教了几个问题。见男童对答如流,他挥手就让太监将人带下去了。
“若皇上当真将他作为继承人,还请赐下名讳。”刘青山拱手道。
自军师离开那日起,到今天,已经过了十载光阴。眼见皇上眼中日日积累的倦怠,刘青山就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于是同沈良的动作越发迅速,生怕在未准备充分之前皇上也跟着走了。
到时候好好一个江山,恐怕又要起纷争。
司马濯点头,然后揉了揉鬓角道:“下旨,赐名司马逸,对外就宣称是宫女生子。”
“表字呢?”
“表字……”犹豫了一下,司马濯有些失神道:“便叫平楚吧。”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刘青山沈良对视一眼,领命退下。
刘青山是从开始一直追随他的,所以忠心耿耿。至于沈良,那次受挫之后便再没了争夺天下的心思。
玄空看人,向来不会不会出错。
低嘲一声,司马濯又重新开始处理手上的奏折。而他两鬓之上,竟然已经生了白发。
次日圣旨出京,昭告天下,立司马逸为太子。两月后,帝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