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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伯府就在将军府前的泰阳街一直往前,直到通阳街交汇处左拐,通阳街一半基本都是亭伯府的范围,还是在赵岫来之后买下左右富商的宅子扩建才有的如今的规模。
赵元对西关府城熟悉得如同自家后花园子,并不骑马,趁着夜色出门,走到交叉路口直接翻了几家的院墙,就到了亭伯府的后花园。赵岫并不是个谨慎的人,前院也许有护卫守门巡逻,偏他耽于享乐,后花园除了偶尔来往的下人,并没有守卫。
这一夜月朗星稀,倒把周遭看得清楚。
赵元甩了个精铁打制的飞爪,飞爪带着绳子在屋檐上的走兽上缠了三圈,牢牢地固定住,他几下窜到屋顶,趴着观察了片刻。
亭伯府后宅院落起码有七八个,夹着园景假山游廊等等,但主院落不是占据最好的景,就是面积最大,要么就是出于众星拱月的位置,总脱不掉这几样。北边毕竟是北边,那些花花草草总长得稀稀拉拉,有个小湖也半干不干,一点也不挡视线。
他只左右扫视一通,就发现近湖的一处院落不但大,而且灯火通明,还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和笑声,一股子奢靡之气。
赵元冷笑,下了屋顶就直奔那院子去了。他并不打算从院子正面进去,不说那守门的婆子,沿廊上还有至少八名婢女,即便都是些普通人,也容易打扫惊蛇。他直接从院子一侧翻到了屋顶,悄无声息地点着屋顶的瓦片到了靠近湖边的那一边。
夏日天气闷热,赵岫这屋子湖面一边窗户大开,只垂着绿纱的垂帘。
他抱着娈宠饮酒调笑,宽袖大袍披头散发,一屋子熏得香,一侧纱帘后还有四名乐伎正在弹奏乐器。
“您今日怎么这般高兴?”那娈宠雪敷似的白,嘴唇上抹了胭脂,用银签子插了一片蜜饯鲜桃递到他嘴边,调笑道,“可是又寻了哪位美人儿,倒叫奴来瞧瞧呀。”
赵岫生得好长相,闻言呵呵笑着含了那枚果脯嚼了。他朝那些乐伎挥挥手,乐声便戛然而止,乐伎们低着头退了出去,他才得意地说道:“我今日在路上遇到那赵元贴身的侍婢,便掳了人进府……你猜怎么着?”
娈宠先听到“赵元”二字惊了一跳,然后便配合地压低声音:“奴可猜不着,您倒是快说,可别吊着奴的心思……”
赵岫笑得更欢更得意:“我告诉你,他那侍婢……竟是个处子!”他仰头饮下一盏酒,揽着娈宠靠在迎枕上,“我可真是没想到,赵元都这个年纪,身旁竟然连个侍妾也无……不知他是不是个断袖……”
他语气里的垂涎,身边人怎听不出来?
那娈宠曾好几次在街市上看见赵元骑马而过,其实内心里也崇拜赵元呢。按现代的话说,私底下还是个脑残粉。见状表面不言,内心却忍不住呵呵了赵岫一脸。在他心里,这赵岫就是个酒囊饭袋的蠢材,哪里有资格去妄想赵将军?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侍婢可美吗?既是处子,何不干脆就向将军府讨了来?”
赵岫却哈哈大笑起来,摸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你可真是蠢!我去讨了来,他们岂不就知道我干的事情吗?我直接将人丢到将军府后门去了。那女的当时又惊又怕,手脚俱断,昏过去好一阵子,只怕连谁破了他的身子都还不知晓呢!”
人渣!娈宠心里抖了一下。
“唉,比起赵元本人,他那侍婢不过清粥小菜,淡而无味……”赵岫说着还长叹一声,“我弄不到他,也只能掳来他身边的人以解相思了。”
娈宠厌恶地垂眸,语气怯怯:“那可是将军府哩,万一他们知晓是您出的手,那可怎么好?”
“你以为我傻吗?”赵岫酒喝多了,语气便变得狂妄不羁,他丢了酒盏哼道,“我父亲来信,说朝堂上有数人上书弹劾赵谌父子,他们的麻烦还在后头,这时正是要缩头做人的时候。就算他们知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待以后陛下收拾了他们,我就做做好人,把他们父子二人都买进府里,那赵谌虽年纪大些,筋肉结实,滋味想来也颇为特别……”
赵元在外头听到这里,已经怒火万丈,眼神狰狞。他原本只想以牙还牙,此时看来,竟不必手下留情!他翻身落在了屏风后头,一身黑衣,袖子和裤脚俱都绑紧,落在萱席上泅开一方水迹,却无半点声响。
那赵岫抱着娈宠开始滚做一团,并未察觉身后的屏风里,正站着一个将夺他性命的死神。赵元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手轻轻扶在屏风上,看着屏风下方的位置,那里可以隐约看见晃动的人影,一上一下。
“乖奴儿,再把腿分开些。”赵岫喘着粗气,扶着自己的东西准备提枪上阵。赵元却慢条斯理地从他身后一侧绕了出来,手里滑落一柄匕首。
叫奴儿的娈宠最先看见赵元,赵元蒙的黑布,手里拿着闪烁寒光的匕首,他刚想要尖叫,赵元就一手砍晕了赵岫,一手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
“呜呜——”他的双手刚才叫赵岫绑住,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些沉闷的声音。赵岫从他身上软软地滚落,也不知生死,更让他恐惧。
赵元冷冷地看着他道:“别动,我要干的事情和你无关。”说罢也捏昏了他。
然后站起来看向脚下的赵岫。
就是这样软弱无力的废物,糟蹋了他家的丫头。
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赵元重新从临湖一面沿原路出去,那屋子里血腥气太大,只怕不多时便会有人察觉,他得快些出去。待他攀上后园和别家相邻的墙头时,却被墙下的黑影吓了一跳,险些掉下去。
“阿奴?快下来!”
赵元的心原本猛地提到了最高处,听到这一声轻唤,又缓缓地回到了原位。
他趴在墙头上往下看,见那黑影果然身材高大,仰头看他的面部轮廓也很像他爹,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小声喊道:“阿父,你怎么在这儿?”
赵谌却不回答,朝他伸出了双臂:“快些下来,里头兴许已经被人发现了!”
赵元回头仔细一听,果真有嘈杂的人声朝着四面八方而来。那些护卫若发现赵岫身死,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封府搜查,像这种角落更是搜查的重点。
他便不再犹豫,撑起双臂直接往下一跳,然后落入了熟悉宽阔的怀抱里。
赵谌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直到隔墙已经能听到凌乱众多的脚步声,才反身蹲下低沉道:“上来。”
赵元毫不犹豫地趴上他的后背。他便背着儿子快速地横穿过这家后院,三两下便背着人翻过了又一堵墙,速度比先前赵元自己翻墙还要快不少。这样做一来是速度快,二来他一看儿子就知对方必定身上有血,背着他就不至于一路在墙上留下血迹,叫人寻了路线去。
两人到了路口,却是甲逊牵着三匹马候在那里。
“把衣服换了,先回府。”赵谌丢给儿子一套衣服,自己翻身上了马。
赵元无法,原地脱了一身血衣换上干净的衣服,甲逊拿着一块厚布将血衣包裹好,三人骑马不过三五分钟便到了将军府,看门的是赵谌的亲卫,对赵谌深夜突然回府,而且和一个时辰前出去的大郎一道回来并不多问。
甲逊看向他们,沉声道:“看好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喏!”两人目视前方,大声应道。
三人便脚步迅速地穿过宽阔的前庭。立秋一直在沿廊上等赵元回来,看见他们三人不由吃惊地起身:“你们……这是……”
赵谌伸手拿过包袱交给她,看着她郑重吩咐:“立刻去把包袱烧掉,一点边角也不要剩下。”
立秋抬头看他,见他眼睛里带着焦迫,时不时地看一眼大郎,便抿了嘴点头:“奴这就去,您放心好了!”
赵谌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去灶房的拐角处,才转头看向儿子。
“我这就要回军营,你之前既报了假,便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他伸手抹去赵元耳后溅到的血迹,不放心地嘱咐,“明天无论如何不要出府,待假过了,带几个亲卫立刻返回大营,中途不要去别处逗留,可知?”
赵元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很想问问自家爹,明明在大营里待着,到底怎么发现他的行踪,还去接应他的……还有对于他擅自做出这种事情,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他也清楚,这会儿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赵谌同样很担心儿子,他很了解阿奴,这小东西看着镇定,实际心里头已经开始发慌了。可是他并不应该出现在府里,为了阿奴的安全,他才正要赶紧回去大营。
甲逊一言不发地拍拍赵元的肩膀,然后跟在赵谌身后往大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