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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大门紧闭。
宋爱瑜神色不安的站在书桌前,挑眉盯着对面转椅里宋清华,几次欲言又止。每次她想要开口,但看到宋清华冷然的表情,她又害怕的垂下头。
在她的记忆中,宋清华对她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对她动怒,是宋爱瑜十三岁那年,因为好奇偷偷拿出宋清华卧室梳妆柜下面的那个盒子,但还没等打开,就被宋清华呵斥。从那以后,宋爱瑜就明白,妈妈有些东西是她不能触碰的。
第二次发火就是那天的高层会议上,宋清华当着所有股东的面吼她,不仅不给她面子,更加让她觉的伤心。
这次应该是第三次,宋爱瑜轻咬唇瓣,觉得宋清华的脸色出奇难看。这也许会是前几次生气里最严重的一次!
“妈妈……”宋爱瑜压低声音,委屈的撇撇嘴。
宋清华坐在转椅里,挑起的视线一片幽冷,“你是怎么知道的?”
顿了下,她的声音愈加凛冽,“或者我应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爱瑜脸色一僵,心虚的别开视线,不敢看宋清华的眼睛。看到她眼底闪过的慌乱,宋清华脸色失望的摇摇头。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宋爱瑜眼睛盯着脚尖。
“无意?”宋清华冷笑了声,道:“在这个家里,没人敢无意议论这件事情!”
对面的孩子已然长大,宋清华盯着她神似桑瑜的五官,心底的滋味复杂,“爱瑜,你背着我做过很多事情!”
“我没有!”宋爱瑜慌乱不已。
宋清华眼神黯淡下来,她没有想到宋爱瑜能对沐良说那么恶毒的话,那些往事不仅是她心里的伤痛,更是她永远都不想对沐良提起的!如果她能面对,当初何苦要把孩子送走!
“用不着狡辩,”宋清华沉下脸,眼神落在宋爱瑜的身上,道:“你是我养大的。”
宋爱瑜紧紧咬着唇,手心里都是冷汗。她低着头,缓缓走到书桌前,尽量将语气放平,“妈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有次听到你跟外公说话……”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宋清华再次开口的声音,已然冷到极点。
宋爱瑜动了动嘴,不断在心底取舍。现在宋清华有所察觉,她总要说出一些什么才能躲过这一关。
犹豫良久,宋爱瑜才点头。
宋清华颓然的叹了气,嘴角不禁滑过一丝嘲弄的笑意。原来自杀的好戏,是她有意演给自己看的。亏得她还为前段时间沐良曝光宋爱瑜的身世震怒,这一切不过都是装的。
“妈妈!”
宋爱瑜立刻跑到宋清华面前蹲下,眼眶发红,道:“我虽然早就知道,但我并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只是害怕你看到沐良,就不爱我了!”
她死死握住宋清华的手,哭道:“妈妈,你相信我。”
此刻心底的滋味,宋清华无以言说。她偏过头,目光落在宋爱瑜那双流着眼泪的眸子里,轻声道:“爱瑜,你是我养大的女儿吗?”
“妈妈!”宋爱瑜脸色瞬间发白。
宋清华皱着眉,失声笑道:“我一直都以为,这个我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可是我错了。”
“妈妈——”
宋爱瑜流着泪,哽咽道:“你不相信我?!”
望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水,宋清华红唇轻抿,并没有回答。
宋清华目光平静,宋爱瑜从她眼底没有看到任何波动,她愤怒的站起身,吼道:“因为沐良,所以你不相信我了。”
随后,宋爱瑜哭着拉开书房的门跑出去。
庭院里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宋清华抿起唇,神色沉寂。呵……她无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竟然有着这样的心计与城府。虽然宋爱瑜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却能隐瞒至今,眼见自己愧疚,心安理得接受她更多的宠爱。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害怕失去她的疼爱?宋清华黯然的眼眸,落向书桌左上角的相框,失神良久。
她拿起那张三个人的合照,眼神落在年幼的宋爱瑜脸上。那时候的宋爱瑜,天真活泼,乖巧又懂事。怎么转眼的功夫,这孩子就变的连她都看不透彻!
“爸爸,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宋清华捧着照片,眼角酸酸的难受。如今连林蔷都不在身边,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回到楼上,沐良已经站在她的卧室门外,显然正在等她。
宋清华垂下眸,越过她的肩膀往前走。沐良挡了下,开口的声音紧绷,“我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重要吗?”宋清华并没看她。
沐良点头,语气艰涩,“对我来说,很重要。”
扬起的视线里,沐良一张小脸染着倔强。此时她眼底闪着的那抹坚定神色,让宋清华不期然想到简怀亦同样的眼神。她嘴角紧绷,侧身绕过沐良走到门前。
“我有权利知道!”沐良望着她的侧脸,语气强势。
宋清华怔了怔,片刻的犹豫后,还是推开卧室的门进去,并且将门‘啪’一声关上。
抬起的手,在落下的那刻忽然停住。沐良抵着门板,反复几次后,鼓起的勇气渐渐泄掉。她咬唇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背靠着门板,宋清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她松开紧握的门把,明亮的双眸里渐渐染上一层水雾。
一夜辗转,沐良整晚几乎都在做梦。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
今早有雾,天气阴沉沉的。沐良梳洗干净,换上衣服就开车离开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宋清华穿着睡袍,眼见沐良的车子远去,不禁蹙了蹙眉。
庭院里空荡荡的,宋爱瑜一夜未归。宋清华坐在窗前的沙发里,头疼欲裂。昨晚噩梦缠身,她不敢合上眼睛,睁眼熬到天亮,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离开宋家,沐良先去医院看林蔷。她到的时候,护士刚从病房出来。
林蔷还没苏醒的迹象,但唯一庆幸的是,手术的危险期已经渡过。沐良不断的安慰自己,既然已经脱离危险期,林阿姨肯定能醒过来。
“林阿姨。”沐良坐在病床边,轻轻托起她的手,神色黯然,“医生说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你一定要加油,早点醒过来。”
监控仪器滴滴的响,沐良眼睛酸了酸,心情明显低落。心里的疑问无从解开,宋清华不肯说,她也问不出其他。现在林蔷昏迷不醒,集团里又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这一件一件压下来,阴云萦绕不散。
从医院出来,沐良把车开到傅晋臣的公司附近。自从开回小四,傅晋臣办公室也跟着搬家,这次租的办公楼明显要好很多。
“你怎么来了?”沐良推门进去,傅晋臣似乎吓了一跳。
沐良撇撇嘴,扫了眼他的新办公室,果然气派很多。
“有事?”傅晋臣起身将她拉坐到沙发里,亲自倒了杯温水给她。
身边的人无精打采,傅晋臣蹙眉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她:“博物馆的修整我可以帮你,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不是因为这个。”沐良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把昨天的事情都说了。
傅晋臣从震惊的情绪里缓和过来,黑眸闪过的笑容别有深意,“我还是挺佩服你爸的,抢女人本来就不分手段!”
沐良皱眉,盯着他的俊脸。
傅晋臣深邃的双眸轻眯,越说越来精神,“你说如果你爸晚下手一步,那不就没有你了吗?生米煮成熟饭,吃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嘛……”
“傅晋臣!”
沐良咬牙,怒声道:“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傅晋臣低笑了声,心想他也没开玩笑啊。当初要不是他先把生米煮熟了,这会儿估计沐果果就是别人的儿子了!
想到此,傅晋臣立刻在心底对他亲爱的岳父大人竖起大拇指。嗯,果然是沐良的亲爹,这手段跟作风,他太钦佩了!
“你想什么呢?”沐良伸手在傅晋臣脸上掐了下,男人瞬间回过神,笑道:“在想怎么帮你。”
咳咳!傅晋臣觉得自己,睁眼说谎话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
伸手圈住他的腰,沐良小脸磨蹭在他的胸前,失落道:“烦。”
这种事情确实挺烦的,傅晋臣想起之前闹出傅欢颜的事情,他心里也很不舒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傅晋臣薄唇轻抿,道:“也许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
“为什么?”沐良不解的问他。
傅晋臣笑了笑,嘴角的笑容温柔,“如果能让你解开心里的结,当然不是坏事。”
听到他的话,沐良目光闪了闪,只觉得五味杂陈。
“查到什么消息吗?”
男人嘴角微勾,道:“目前还没有,简怀亦离开名海市太久,需要一点点查起。”
沐良点头,表示理解。
“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傅晋臣拉起沐良的手,见她手背已经消肿。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美食确实解压。沐良鼓着腮帮子,道:“我要去皇宫吃。”
“没问题。”傅晋臣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拥着沐良两人一起下楼。
黑色路虎发动起来,很快消失在街角。
对面的轿车里,傅东亭坐在后座,眼见那辆车子从他身边开过。
蔺识看到傅晋臣开车离开,道:“已经按照您吩咐的价格,让四少租到这里的写字楼,这半年多来,四少的公司确实盈利不少。”
傅东亭手背抵在唇间,轻咳了几声。蔺识剑眉轻蹙,不禁问道:“董事长,您真的不见一见四少吗?”
缓缓将视线从对面的写字楼收回,傅东亭声音很低,“不见了吧,这样他才能跟我赌着那口气,让自己强大起来。”
蔺识轻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些年,傅家和他羽翼丰满,能给孩子们无忧的生活。但花无百日红,终究有天会凋零。如果傅晋臣学不会飞,肯定会被无情的风暴吞噬。
司机将车开回傅家大宅,傅东亭从车里下来,傅政也刚好进门。
“爷爷。”傅政清冷的面容,总是不带笑意。
傅东亭看到长孙,眼底难掩疼爱。他望着傅政清瘦的脸庞,沉声道:“小政,你最近工作太卖力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傅政不拘言笑,“上次工程地坍塌的建筑公司,我查到了他们所用的水泥批次似乎有些问题。”
“哦?”傅东亭眼神沉下去。
傅政薄唇轻抿,道:“那些水泥并不是他们常用的厂家,而是新合作的一家厂商,我已经继续派人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很好。”傅东亭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你继续跟进,需要什么帮助,直接找我。”
“好的。”
自从出院后,傅东亭的精神远不如从前。不过站在院子里跟傅政说了几句话,咳嗽便剧烈起来。尤储秀急忙将他搀扶进去,吩咐佣人将药送到楼上。
傅世钧划着轮椅过来,看到进门的傅政笑了笑,“小政,伤患家属赔偿的事情谈妥了吗?”
“差不多了。”傅政惯有的惜字如金。
傅世钧手指滑过轮椅的车轮,又问道:“工地坍塌的原因找到了吗?”
“还没有。”傅政内敛的双眸轻眯。
客厅的落地钟响起来,傅世钧看了看时间,不禁笑道:“快去换衣服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傅政点点头,顺着楼梯上楼。傅世钧眼见他走远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收敛起来。
皇宫酒店的菜色,一直都是名海市最有特色的。有段日子没来,这里的菜谱就会变换。不过每次换菜的口味,都会带给沐良惊喜。
她揉着鼓鼓的肚子,将最后一块香酥鱼吃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
唔,吃撑了!
傅晋臣望着她那副惬意的表情,眼底的神色温柔。他俯身靠近过来,贴在她的耳边问道:“吃饱了吗?”
“饱了。”沐良眉头舒展。
傅晋臣勾起唇,坏笑道:“那我们做点运动呗。”
在这里?沐良霎时变脸。
男人刚要解释,沐良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起来,她看到是公司的号码,不敢耽误的接通,“喂,我是沐良。”
电话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沐良嘴角的那抹惬意,渐渐变的凛冽。傅晋臣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沐良挂断电话后,脸色很难看,“快点送我回公司。”
结帐后,傅晋臣去取车,沐良站在酒店外等他。
前方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沐良远远看到那个车牌号,下意识蹙起眉。
盛铭湛打开车门,俊脸的神色看起来还不错,“好久没见。”
他主动打招呼,沐良总不能回避,“你来吃饭?”
盛铭湛嘴角的笑容温暖,“来见一个朋友。”
“哦。”沐良应了声,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果果好吗?”盛铭湛单手插在口袋里,神情透着自然,“好久没看到他,我真挺想果果的。”
“果果也想你。”沐良抬起头,脸色平静下来,“如果你有时间,哪天我们一起吃顿饭,果果都念叨好多次了。”
“OK。”盛铭湛赞同。
滴——
前方有车笛响,沐良看到傅晋臣将车开过来,立刻跟盛铭湛道别,转而跑进车里。
傅晋臣见到对面的盛铭湛,黑眸危险的轻眯。等到沐良坐稳,他立刻发动引擎,将车开走。
酒店外那辆黑色路虎很快消失,盛铭湛望着远去的车身,眼角的寒意四起。
“他跟你说什么?”傅晋臣沉着脸问。
沐良撇撇嘴,道:“没什么,就说哪天一起吃饭,让他见见果果。”
“吃饭?”傅晋臣瞬间黑了脸。
沐良赶忙补充,“肯定带你一起去吃饭。”
“切!”傅晋臣不屑一顾的冷哼,“爷才不稀罕。”
沐良眨了眨眼,斜眼盯着他。
傅晋臣努着嘴,怒声道:“吃就吃,爷还怕他不成!”
早就领教傅晋臣的幼稚,沐良并没多说什么,她还在担心公司的事情,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不多久,傅晋臣将她送回宋氏,沐良提着包快步回到办公室。
助理连同物流部的经理,正在办公室等她,“董事长。”
“货船怎么会失踪?”沐良脸色沉下来。
物流部的经理脸色发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咱们每次出口的钢琴,都走自己的货运公司,这多年都没出过任何问题,这次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才会出事。”
“有沉船的痕迹吗?”
物流部的经理抿着唇,“还在全力搜索,不过海域面积太大,要是有确切消息,恐怕要等到下周。”
“船上有多少琴?”沐良转身坐进转椅里。
听她问起这个,助理动了动嘴,但也不能隐瞒,“因为索非亚公司交货日期紧张,这次的船上是所有的琴,整整一千台。”
“什么?”沐良瞬间惊愕。
午后的墓园,分外幽静,长青的松树一株株笔挺耸立。身着深灰色外套的男人,怀里抱着一束黄色菊花,沿着墓园的台阶而上。
其中一座汉白玉的墓前,周围青松翠柏,面朝大海。郁坚弯腰将怀里的黄色菊花恭敬的摆放在墓碑前,他蹲下身,目光与墓碑上的照片平行。
“爸,我来看你了。”男人开口的嗓音沙哑。
宋儒风的照片挂在墓碑正中,他嘴角噙着那抹的笑容,亦如郁坚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温暖。
当年因为母亲的医药费,他曾经四处筹钱,甚至辍学在家。宋儒风感动于他的孝心,对他心生怜惜,不惜出资帮助他完成学业。他还记得,宋儒风带他踏进宋家大门的那刻起,他心底的震撼与感激。
那一天,宋儒风握着他的手,亲口对他说,“怀亦,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的儿子。”
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的简怀亦已经是郁坚。
掏出干净的手帕,郁坚抹去照片上的尘土,声音沉下来,“爸,我知道宋氏是您一生的心血,如果我让您伤心了,还请您原谅我!”
轻轻合上眼帘,郁坚永远都不能忘记,那天桑瑜得意的在他耳边嘲弄,“简怀亦,清华说只要你死了,她就会带着你的孩子嫁给我!”
碰——
刹车失灵,他的车子在高速路撞车起火。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唯一没有算计到的,就是他把桑瑜也拉下水!
大火吞噬肌肤的那种痛,远远比不上心底绝望的疼。他知道宋清华恨他,但从来都没想过,她竟然恨不得让他去死!
郁坚咻的睁开眼睛,眼底神情变的阴霾。宋清华,你知道一无所有的滋味吗?
这几天心绪难平,宋清华开车来到墓园。她怀里抱着花束走到墓碑前,豁然看到那上面放着一束黄色菊花。
这是爸爸最喜欢的花。
宋清华怔了怔,抬起头在四周找寻,但空空的墓园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宋儒风双亲早亡,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膝下只有宋清华一个女儿。能来这里看望爸爸,还能了解爸爸的喜好,究竟是谁?
垂在身侧的五指慢慢收紧,宋清华神色大变。她还来不及细想,包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半响,她挂断电话,沉着脸开车离开墓园,赶回宋氏。
博物馆的事情还没解决,宋氏再次出事。宋清华双手握着方向盘,心底的某处,忽然有种山雨欲来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