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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一章纹枰论道2
可是，再难下，也得接着下呀。
开局不利，不等于就一定会输，中盘战还没到呢，一切皆有可能！
作为身经百战的一个资深棋迷，郑成功对自己的战斗力那是相当自信的，他知道，只要咬牙坚持，机会还多得很，逆境中翻盘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以前，有好几次，一路落后之下，他苦苦坚持到收官阶段，不是也翻盘获胜了么……
心念及此，郑成功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低头凝神分析起盘中形势来。
目前来看，先手在握的自己大致有两个选择。
一是，趁白棋的阵势尚不完整，立即打入，彻底将白阵洗掉。
郑成功自忖，在白阵中就地做活，洗出一块活棋来问题不大，可是，带来的隐患也很明显——万一活得不够大，白棋在攻击之中，必将在外围获得更为强大的厚势。
这样的话，相对而言，自己的阵营将更显薄弱、隐患毕显，接下去也必将遭到对手的层层盘剥，两相折冲之下，并不见得便宜。
郑成功蹙眉摇了摇头。
那么，只有选择第二种方法了——暂时隐忍，也去白棋的左上角双飞燕，静观其变。
这么做的用意，就是有样学样，通过攻击白角，争取也将自己的阵地下得厚实一点。
先扎紧自己的篱笆，再择机打入白阵，搞得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建立一道足以抵消白棋潜力的厚势，那就没必要玩什么孤军深入了。
主意已定，郑成功定了定心神，捻起一颗棋子，也来了个双飞燕……
然而，林啸的下一手，又大大出乎郑成功的预料——林啸并未采取最常见的靠压定式，也没有尖角自保，而是在此时来了个一间反夹！
“嗯？”
郑成功一楞，“你的角又不要了？”
毫不犹豫，郑成功立即向中腹一间跳出，威胁白角星位一子。
郑成功很自信，这手棋绝不会亏。
虽然对方没有给自己构筑厚势的机会，但只要自己率先出头走畅，白棋的角部和上边一子必将难以兼顾，陷入黑棋的缠绕攻击。
果然，林啸放弃了角部，上边一子跟着跳出……
郑成功立即点角，彻底搜根——白角的星位一子即刻飘了起来，除了出逃受攻，再无生路。
不料，林啸见状却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在上边来了个拆三——立二拆三，规规矩矩，先将上边的实地捞了再说。
“果然弃角了……”
郑成功心满意足，跟着继续往中腹跳出……
既然你弃子，那我就照单全收！
当然，他也发现，此刻，林啸的上边与中腹白阵已经越来越近，几乎连成了一片。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亏，这个角，吃得有点肥，值了！
……
然而，正当郑成功有点飘飘然之时，观战的瞿式耜却轻叹了一句：“高者在腹哪……”
郑成功闻言一惊，仔细一看，失声惊叫道：“呀！”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旁观者清哪！
细观之下，郑成功讶然发现，自己连角带边是不小，可换个角度来看，不知不觉间，却已被牢牢压在了左边，再也无法出头，进军中腹了。
这？
只差一手，中腹即将尽收白棋囊中……
果然，只见林啸略作思索，便在中腹稳稳落下一子。
此位置恰到好处，看似松松垮垮，却完全封住了右上角部黑棋的头——至此，黑棋两边都被封住，中腹白阵构筑完整。
郑成功定定神，再次低头，仔细判断了一下形势。
各自围空怕是不够了，自己的位置过低，白棋中腹的阵势实在太大了。
眼下之计，只剩冒死打入一条道了，可是，这个琴川侯的棋力，分明远在自己之上，看情形，孤军深入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郑成功轻叹一口气，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盒，他有点泄气。
稍顷，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棋盘喃喃道：“中原……都是你的？”
“只是顺势而为……”
林啸谦逊一笑，一语双关，“天予不取，反受其乱。”
“就给我……三个角？”
郑成功心有不甘。
“哪里，”
林啸抬头看了看郑成功，笑道，“大局未定，事在人为，王爷有机会的……”
郑成功闻言沉默，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郑成功开口，有些突兀的问了一句：“收复中原，赶走了鞑子……琴川侯有何打算？”
“王爷，盘外另有天地，”
林啸一正脸色，指着棋盘说道，“我大明的四周全是豺狼，他们在觊觎着我们的财富和女子，他们时刻想着杀进国门，劫掠我们，奴役我们！”
“琴川侯……”
郑成功目光一凝，林啸的话外之音，他全听懂了。
这是，要打海路的主意？
“王爷，濠镜和大员，即是征兆……”
林啸眯了眯眼，冷声道，“不打断他们的魔爪，灭了他们的幻想，我华夏永无宁日！”
“你是说……”
郑成功心中一凛，难道，收复一个大员还不够？
“对！”
林啸目光炯炯，“我泱泱华夏五千年文明，如今却沦落到山河沦丧，国破家亡，内有建奴肆虐，外有红夷觊觎……国家的国字，外为城，内为戈，一个国家不仅要有国之重器，还要有一群有担当的国人！”
“双木，好男儿，好担当！”
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瞿式耜不禁大声赞道，“我明白了，这便是你定要上门求见大木的真正目的吧？”
“阁老说的是，”
林啸微微一笑，转头对郑成功道，“王爷，历史上，在国家竞争中从来没有不流血的利益，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琴川侯所言甚是。”
郑成功轻轻颔首，附和道，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他懂。
“几千年来，任何一个大国，解决了自身问题之后，都会踏上争霸之路，争抢更多的资源，谋求最大的利益，确保居于最顶端……”
林啸站起身来，目望远处，负手道，“只要还有国家、还有民族、还有人种的差别，国家间的争斗就不会消失，每一份利益都将用鲜血来换。”
听了林啸一番高论，郑成功目光闪亮，不过，随即又迅速暗淡了下去，有些忧心忡忡地喃喃道：“可是……”
郑成功内心有些窘迫，自己虽然号称有数百条战舰，但是，其中专职的大中型军舰也就三五十条。
而且，真正能比肩尼德兰人的大型盖伦炮船的，不过区区六七条，绝大多数单舰的战斗力都远远落后，甚至连他们的小型纵帆快船和横帆货船都能以少击多，对抗他看似庞大的舰队。
再加上中国传统的航海导航技术的缺陷，郑成功知道，就算把所有战舰集结起来，也不见得是大员尼德兰人的对手，更别说更大的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