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人心吞象

叔芳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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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认识薄妍她爸,二人结婚两年后生了女儿。生性是个善良的,年轻却爱生气好强,平日里都是薄妍她爸宠着的,回家一趟的路费贵,也就薄爸爸舍得花钱让她回老家看女儿。

    薄妍对她妈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世里,她自己二十四岁,她妈已经四十四了,如果没发生她爸那件事,她妈一定还保养的好好的,只是后来明显心累操劳,五十岁不到头发白了大半,薄爸爸坐牢以后,她也不再穿衣打扮了,硬生生像五十四岁的人。

    薄妍心情多少有些忐忑,她不是不想见她妈,而是想到上辈子她们最后一别,居然是因为双方不和吵架的情况下她离开了他们,乘坐青城的航班回老家的时候因为飞机失事丧生的。

    她对年轻时候的妈妈印象很浅淡,因为父母常年不见,除了每次过年回家短暂的相处半个月以外,薄妍真的很少时间在父母身边待过。

    等后来薄妈妈有了妹妹之后,薄妍更是排在了最后。踏上阶梯,着,薄妍刚走进去,里面的人就在喊她的名字。

    院里枣树枝头攀过墙壁,黄昏给它在白墙上掺和着淡淡金光铺下枝叶的暗影。外面的过路人按响了自行车车铃,却仿佛与里面的院子是两个世界。

    最先入目的是外婆,她在招呼她站过去,因为许久才见女儿回家一次老人家很是高兴,脸上的皱纹生生压了几层。“妍妍,你妈妈回家看你来了,快叫妈妈啊。”外婆碰碰她,别让她愣在原地。

    然而薄妍在看到她妈年轻的样子时,鼻头不禁发酸,她对她怨过恨过计较过,但经历了一场生死,她全都看淡了。生她的女人年轻时那样美好,到中年时却因为家道败落而更加操劳,她没法帮衬最后还死了,也不知道上辈子最后她妈和她妹还有在牢里的爸爸知道消息后是什么心情。

    薄妈妈记忆中的女儿还是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儿,小时候皮肤奶白奶白的,上学之后变黑了一些,这次回家见到女儿发觉她皮肤又变白了便夸奖道:“这孩子是不是不记得我啦?看你外婆把你照顾的很好啊,小脸又白又嫩的。”

    薄妍触及她的目光,那里面温柔思念都体现在她伸出的手上,薄妍不由自主的迈动脚步,直到被薄妈妈一把拉进怀里,鼻头的酸意更是憋不住,湿了眼眶,发出的声音也不是她想要的那样,轻柔微颤,像受了极大委屈。

    “妈妈……”

    薄妈妈听的心都在颤了,她摸着薄妍的背关心道:“怎么了,这是在哭什么,想爸爸妈妈了吧,这次妈妈一个人回来先陪陪你,等过年了你爸爸也就能回家了。”

    外婆在旁看着,也道:“这是哭什么,想你们想的,让你们多回来多回来,外面有什么好。”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是没有不满和埋怨的。

    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在外面打拼,为的都是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一年回来一次已经是不易了,这点老人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说这话也是想安慰薄妍,小姑娘一年才见一次妈妈,太难过心酸了些。

    薄妈妈抬起薄妍一张脸,睫毛上都挂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心里更是对她又疼又爱的,怕她哭的伤心便安慰:“好了别哭,看妈妈给你带了些什么,买了好些新衣服玩具回来。”

    哭也不是薄妍愿意的,只是感情太深,重生一次见到至亲亲人,她能压抑着自己不嚎啕大哭而是落些眼泪已经算好了。被她妈和外婆都哄着,旁边还有两个看傻眼了的表弟呆呆望着,薄妍难得的红了脸。

    叙旧亲热一会儿之后,薄妍自己也想开了,无论前世因为三观问题和她妈吵的有多厉害,在她爸坐牢以后冷战的有多厉害,她都不记恨了,她也没资格记恨,说到底最累最苦的人还是她爸妈,享福的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再活一辈子,她势必不让她爸走了弯路被人骗钱,最后走上极端而杀人。

    而上辈子坑害过他们家的人,如果命运还安排他们碰上,那她势必一一百倍千倍的奉还回去。

    薄妈妈从沿海地区回来,带了不少时下儿童新潮的服装,除了有一两件衣服估算小了,其他薄妍都能穿上。薄妈妈的眼光一直很好,上辈子家里就是由她出主意开了服装店的。

    她给女儿梳着头发,滑溜滑溜的赞叹道:“小孩子的发质就是好,看你现在头发又黑又亮的,头发别剪了,一直留长妈妈多给你买好看的发夹。”

    薄妍坐在梳妆镜前目光落在自己头发上,那又黑又亮的光泽也叫她不能再满意了。珍珠将她体质逐一改善,以前还有些微黄的发质已经像经过专业护理一样,如绸缎般顺滑发色黑暗。

    转眼她又瞧见她妈眼下淡淡的青色,想着待会儿趁着她妈吃完饭要喝水的时候溶一些珍珠露进去。这么多天,在她知道珍珠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之后,她便开始给外婆和表弟们喝一些有珍珠露的水了。

    就算不加在水里,也会偷偷滴在饭菜里,她细心观察着,直到外婆的白发少了许多之后才放下心来。这一世上天给她送来这么个好东西,她可不能辜负了,势必要家里人都养好身体,好人长命。

    至于珍珠玉镯子,薄妍暂时还不敢戴出来,只有夜里在房里睡觉的时候才敢戴上,等到上学的时候又拿下来收好。直到后来她才发现,珍珠玉镯子对她来说,这一世也很有作用。

    起先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她发现自己能更加控制好身体不轻易外泄珍珠后才有所发觉。珍珠玉镯子像能锻炼巩固她的身体一样,如果说没有玉镯子之前,她像刚进化的幼体一样,那么有了它之后,则像慢慢成长的孩子,对自己越来越有自控力,也能更轻松的吸收身体产出的珍珠。

    她的脑子也更加发达,若说以前是一块蒙尘的镜子,那么这一世她的脑子就跟擦干净灰尘干净的不得了的镜子一样,思路无比清晰,更是和七窍全开似的。

    薄妈妈的归家让家里高兴不少,薄妍早上吃完了她准备的早餐才去学校,薄妈妈还说要送她,薄妍拒绝了。她知道薄妈妈想要送她的原因还有其他的,那就是想见见老师,让老师多照顾照顾自己,虽然天下父母心是这样子,但薄妍有着所有学生的通病……

    当然小学的班主任是干妈,但她妈总不能想要人照顾她一些,就认所有老师做干妈干爸吧。看薄妍实在不想,薄妈妈也没强求了,她回家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薄妍,这题你答案是什么,借我看看。”陈蔓凑过去轻声道。

    今天乔曦刚发下一套她出题的数学试卷,难度系数早已直奔初二的内容,薄妍刚开始还以为她是教语文的,最后得知真相如同会心一击一般。虐啊,好虐啊,上辈子她数体教,这辈子不知道结果如何。

    然而现实居然比想象要好,她的脑子前无仅有的清晰,乔曦讲的课她居然都听懂了,几次小考下来班级排名都在第一第二名。作为同桌,自然被陈蔓借来用了。

    有好几次,不止是陈蔓借,还有其他人借,还有主动问她怎么做笔记的。薄妍呆住了,她做的笔记就和复制了老师的黑板一样,一点也不出彩啊,学渣过来重新努力奋起的人只能这样啊。奈何,还是很多人以为她藏拙。

    尤其是日子长了以后,好些人也不借她的书本了,甚至班上开始传她小气小心眼儿见不得其他同学成绩好会追赶上她的流言了。传闻起源不知在哪儿,薄妍听过一两次都装不知道,反正她解释过一次别人不信她也没办法,爱瞎说就瞎说吧,反正气不到她。

    倒是陈蔓替她着急:“你不生气啊?听到他们这么胡乱说你我都气死了,有人天生就比他们聪明,碍着谁谁了,他们才小肚鸡肠呢!”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生起气来眼睛更加水亮,薄妍在她的注视下轻轻道:“蔓蔓你好漂亮啊,一生气眼睛就更好看了。”

    陈蔓:“……”

    “……噗。”坐她们后面一排的男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陈蔓瞪过去,对方笑的更大声了,薄妍不用看就知道后面是谁,说实在她到这班上以后,特意疏远了张翠柏和屈子言,他们两个也没有像以前再找她说话。

    她也觉得正好,至少她不会再是造成他们受伤的祸首了。

    在陈蔓瞪视下的两个男生也不好意思了,把书立起来直接挡住她的目光,少年往她旁边的人身上扫了一眼,见对方连转过头的意思都没有,便也觉得无趣,二人和后桌的其他人打打闹闹起来。

    最近天气渐渐转凉,薄妈妈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衣服都换成了以前怀薄妍时候穿的宽大长裙子,粉色的胸前还绣上了一朵牡丹花。她皮肤白,喝过薄妍的珍珠露后气色更加好了,看着就和别的孕妇不同,眼角下就没再泛过青色,每天夜里都睡的很香很安稳。

    薄妍见她妈气色很好的样子,也稍稍放心了。只要她妈生妹妹的时候不用再吃那么多苦就行了,再过几个月妹妹就会出生,她爸也会在年前赶回来,到时候一家团聚,又刚好放假过年,能在家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有街坊邻居见到外出买菜回来的薄妈妈都和她打招呼问候几句,再添几句第二胎生个儿子之内的话,薄妍坐在屋里写作业就能听见外面说话的大嗓门。说实在她也有胡思乱想过,要是这辈子妹妹被她的珍珠露改造了,在她妈肚子里就长出小*了怎么办。

    当然这是她胡乱想的,连和她妈开玩笑都不敢。孕妇的脾气日益见长,在他们这儿对生男生女还是比较在意的,尤其是在薄爸爸上面的几个兄长都生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的情况下。

    不过当妹妹生下来以后,虽然有点失望,但薄爸爸和薄妈妈都很疼爱她们的,物质上一直没短缺过,比男孩子还要照顾的好。

    薄妈妈进屋以后薄妍接过她买回家的东西,一部分分好放在堂屋,一部分拿去厨房。“街上有卖土鸡蛋的,等早上给你们煮鸡蛋吃,把身体养好才能好好读书。”

    坐在椅子上脱了鞋子把脚搭在板凳上的薄妈妈一边休息一边道,她现在腿脚开始浮肿,偶尔酸痛,需要坐下来让腿脚放松不能久站。

    薄妍放好东西以后就往她身边坐下,主动给她按摩。她乖巧懂事的样子让薄妈妈心里暖暖的,伸手将女儿一缕外翘的发丝拢到她耳后去。大女儿现在就这么懂事,等她爸爸回来不知的多欣慰,没能给薄爸爸生个儿子,薄妈妈心里多少有些遗憾的。她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心疼薄爸爸,丈夫年轻的时候就被兄弟欺负,虽然不见远离兄弟姐妹,但也没带她去老家定居,而是来了她这边的城市。

    等她怀孕生下时以为是儿子,最终是生了个女儿以后,那些人更是暗地里笑话过她的丈夫一个文化人,最后没能生个儿子。薄妈妈虽然生气,但也怨自己肚子不争气,幸而薄爸爸真心理解不介意又细心温柔的开导她才没导致她心有郁结。

    她摸摸肚子,但愿这胎能给丈夫生个儿子,也不叫他老家的兄弟笑他没有儿子。

    “今晚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爸爸好想你的。”薄妈妈道。

    薄妍点头,一边给薄妈妈按摩一边观察她的脸色。虽然气色好,但她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眼中深思,眉头微皱。

    过了几分钟,薄妈妈自己开口了:“妍妍,想不想去爸爸那里玩?”

    “不想。”薄妍摇头,直觉她要说的事与她有关。

    “为什么不想,去大城市里上学,又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你看到的世界会更大更广。”薄妈妈怕薄妍不懂,挑了些重要的说出来。她也一直在想这件事,聚少离多的日子让她心里不好受,尤其是在怀了第二个孩子以后,难不成以后两个小孩都丢在家里让他们外婆照顾?

    想起丈夫和她提过了建议,薄妈妈心里还是记住了的。薄妍就知道她妈是要说这个,只是上辈子让她转学是在初三,而不是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提前,薄妍也不清楚,但她不想出去。

    她上辈子就是在外面度过了好多年,没在家乡读高中,后来认识的朋友都已经分开了,感情不曾长久,没有个知心知肺的,薄妍不愿意,她现在和陈蔓又是同桌又是朋友,对方性格也同她合得来。出去之后,学习也不一定和这边的一样,薄妍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告诉了薄妈妈,然后表达出自己坚定的意思:“不去外面上学,爸爸妈妈要是想我,过年回来看我就行了,我要读书呢。”

    涉及到读书,薄妈妈也就谨慎了,她犹豫着看着女儿重复一次:“真不去?”

    薄妍:“真不去。”

    既然不去,薄妈妈也没再提这件事了。薄妍却是记在心里,等晚上给她爸打电话的时候说服他。并且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是薄妍一定要办的,她要把薄爸爸从沿海劝回来。

    记得在妹妹出生的第二年,薄爸爸就着手开办工厂了,他找了合伙人借了贷款将做花朵工艺品的工厂建立起来了,当时有五百多人,在当时的工业区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规模了。

    可是在工厂经营八年以后,由于经济危机,薄爸爸的工厂遭受重创,合伙人连续撤资,也幸好当时薄爸爸警醒,才没背下巨债。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薄爸爸都感到消沉,那时候薄妍大学在读,每天接到妹妹的电话都能感受到家里沉默的气氛。

    更重要的是,薄妍知道在此后的两年里,他们这边会被开发,那时候薄爸爸已经开始办厂了,心里哪怕有想法也都没机会了。

    薄妍细心打算着,就为了避开上辈子的愁苦。她爸一生坎坷,前半生家境不好兄弟不喜,后半生事业上东山再起后又一次败落,从此一撅不正,追不回来被骗的钱财,又有周围亲戚兄弟看笑话的心态,处境是真正的难堪又难受。

    而她自己也没来得及奉养父母就出事了,也不知道他们后半生是怎样过的。薄妍揪心的想着,不自知的皱起眉头,恰逢薄妈妈看过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妈妈,有机会让爸爸回家工作吧,我们别分开了。”薄妍喃喃道,一句话宛如石子落在了薄妈妈的心上。

    薄妍装作没看见她讶异的表情,趴在她的腿上往屋外看去,天色正蓝,幸好她能重来一世,有机会给家里人和自己指点迷津,不走冤枉路不走冤枉路。

    而她自己也没来得及奉养父母就出事了,也不知道他们后半生是怎样过的。薄妍揪心的想着,不自知的皱起眉头,恰逢薄妈妈看过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