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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恋人的女儿(家族伦理·中篇小说)张宝同2017.2.21
在有良家坐了一会,我就准备要离开。临走时,我拿出三百元钱给有良。本来,我准备了一千元,是要给英梅的,可是,英梅不在了,我只好拿出这钱给有良。开始有良还不好意思要,可是,见我硬是要给他,也就收下了。
离开了有良家。项林对我说,“有良家太穷,连电费都交不起,所以,村里的电工就把他家的电闸给关了。还有他那腿,开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医生说花上两千元钱就能看好,可是,他没有钱,就没去看,结果病越来越重,最后就瘸了。”
我问项林,“英梅家本身就穷,干嘛还要生这多的孩子?”
项林说,“农村都是这样,必须要有男孩,没男孩屋里的家产就没人继承。英梅就是因为想要一个男孩,就一连生了三个女孩,最后还是没生出男孩。”
我说,“英梅那么好强,人又极漂亮,怎么会找有良这样窝里窝囊的男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项林想着说着,“她也是没得办法。她嫁给有良时,已经怀了身孕,听说肚子里的胎儿都有好几个月了,医生说没得办法打胎了。你想英梅怀着别人的孩子,谁还会要她,所以,眼看肚子越来越大了,家里人害怕丢脸,就把她说给了有良,而且没要一分钱的彩礼。”
我听着这话,心里一惊,就问,“英梅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项林摇了摇头,说,“搞不清白,她自己从来没给别人说过,就连有良都不晓得。”
本来我是想在这里住上三四天,到处走走看看,可是,英梅不在了,就觉得再在这里呆着没啥意思了。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我背上了背包,就要离开这里,这时,项林对我说,“在你离开之前,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问他,“是啥地方?”因为我从公社茶场下到生产队至少也有半年时间,差不多把这里的山山水水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新奇的景色。可是,项林对我说,“到了地方,你就晓得了。”
我背起背包,就跟在他的后面。他带我顺着屋后的一条小路朝着茶岭山里走去。腊月小年时节,天气寒冷,清晨无风,上山的小路上似乎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路旁的荒草野树象是被冷僵了,静静悄悄,一动不动。
来到一片树林旁,就看到了一片坟地,坟地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还有一些荆棘和野树。显然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人了。项林带我来到一个坟前,拔起一把荒草在石碑上擦了擦,石碑上就露出了“徐英梅之墓”的字样。然后,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下头,对着坟地说,“徐英梅,你不是想见刘建成吗,我把他给你带来了。”
听着这话,我一下子跪在地上放声哭了出来,我不但是在为英梅哭泣,也是在为自己哭泣。人们都说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可是,谁能知道我活得比任何人都苦。我和妻子结婚多年,早就没了爱。我把心中唯一的爱都寄托在曾经的恋人身上,可是,她竟如此短命。
项林等我擦过眼泪,就对我说,“英梅在临终前把我叫到她的身边,她说她见不到你,死都不瞑目,因为她在心中一直都在爱着你。”我点着头,心想如果她还活着,我就是舍去一切都要把她带走。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接着,项林又说,“英梅还有件事让我告诉你,她的大女儿慧慧就是你的女儿。这话她没有给任何人说过。有良虽然晓得这个孩子是别人的,但不晓得到底是谁的。英梅说他曾猜测过说那孩子是你的。可是英梅对他说根本不是。”
听着这话,我感到晴天霹雳,我还有一个女儿?这可能吗?但是,我知道英梅不会骗我。于是,我就问项林,“她当初为什么不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我?如果我晓得她怀孕了,我会想办法带她把胎儿打掉。”因为那时我们才十六七岁,还是不太懂事的孩子。
项林说,“她那时还不太懂得,等她晓得时,胎儿已经大了,没得办法了。”
那个年代是个单纯而封闭年代,人们只晓得循规蹈矩地生活,而对于有些出格的事情不晓得如何防范,也不懂得该如何处置。这就是时代的悲哀,也是我们这代人的悲哀。我这时突然意识到我根本就没见过有良,可他一见到我就喊出了我的名字。想必他早就怀疑到了那个胎儿的父亲就是我。因为许多人都晓得我那时每天晚上要去英梅的广播室。想到这些,我又放声痛哭起来,我知道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遭受这多的屈辱和苦难,以致英年早逝。我恨自己,恨自己让英梅吞下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恨自己为什么这多年都没再来过这里,如果我能早些年来到这里,也不会有今天这种结果。
项林又对我说,“英梅虽然嫁给了有良,但是她并不爱有良。特别是有良这人心眼很小,嫌慧慧不是他亲生的,容不下慧慧,不肯为她花钱,而且动不动就对她打骂,还骂她是杂种。可英梅又是最痛爱慧慧,因为慧慧长得最像她。为此,两人就整天为慧慧争吵不休。英梅为什么会得肺结核,就是因为老是生气,心情不好引起的。”
离开英梅的坟地,项林送我去罗江大桥,那里有通往县城的班车。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山间,山中无人,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我们俩人嚓嚓的脚步声。从茶山下到公路旁时,我问项林,“慧慧在哪打工?”因为我心中有股冲动,想帮帮她,让她重新获得父爱。
项林说,“她曾去西安找过你,可是没有找到,后来就跟一个外村的人去了武汉。但在什么地方,我还不晓得,因为他们父女不和,慧慧已经有三四年没回过家,也没有跟家里联系了。要不,让我到外村找那人打听一下,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我说,“要不,你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人打听一下。”因为我现在就想知道慧慧在哪。
项林想了想,说,“也好,不过,你不能说出你和慧慧的关系,因为这种事情很敏感。”
我说,“那是自然。”而且我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项林把我带到了水磨村,这里过去是东风五队,现在叫茶岭五组。进到了村里,人们不停跟项林打招呼,询问着我。项林告诉他们说我是原来的知青。走在村里,路过一家小商店,我在商店里买了两盒白沙烟和一包点心,好在进到人家时作为见面礼。因为这样事情就会好办一些。
来到了一楼盖着三层豪华小楼的门前,项林对我说,“要找的就是这家,慧慧就是他家堂客带去打工的。”
我说,“这家好阔气,家里蛮有钱。”
项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他堂客好有本事,好象是在武汉哪个厂子里给人家搞销售,钱挣得蛮多。”
还没进到门前,一只大狼狗就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让我吓了一跳。项林说,“莫怕,那狗是拴着的。”我这才放下了心。
项林在楼门前大声喊道,“春联,在屋里没?”
一位穿着崭新西服,头发梳得油光的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屋里出来,朝我们看了看,就招呼我们进门。进到屋里,我才看到,这户人家不但楼修得气派,屋里也十分高档,真是比我这个当副局长的家里讲究得了,豪华得多。
我本来买了两盒白沙烟和一包点心,可是,看到人家拿出的是芙蓉王烟,茶几上摆着的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高级糖果,搞得我都不敢把东西掏出来了。
因为考虑到我要赶车,所以,项林也不用绕弯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朝春联问,“你堂客在么子地方。”
春联怔了一下,说,“在武汉,有么子事?”
项林说,“没得么子事,就是想打听一下有良的大女儿慧慧在么子地方。”
春联一听,马上摇了摇头说,“那我不晓得。”
项林说,“劳驾你给堂客打个电话,问一下。”
春联说,“慧慧早就不和我堂客在一起了。恐怕她也不晓得。”
项林想了想,就说,“那你给堂客打个电话问问。”
春联说,“问也没得用。她横竖不晓得。”
项林朝我看了看,说,“没办法。”说着,就起身要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