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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耿所长和亚力森也在。我正准备向他们汇报刚才的审讯情况,孔梦龙闪现进来。
“我有重大发现!”他手里捧着那副手铐,像捧着一个金娃娃。脸上的梯田像刚经过春耕。
“什么发现?”耿所长盯着那副手铐,“它吗?”
“对对!”孔梦龙已经变成了一位拾到贝壳的少年,激动着,“所长你还记不记得奥运安保工作开始以后给我配发了一批新的单警装备?”
“嗯?怎么了?”
“手铐也在其列。这批新配发的手铐和以往的手铐一个很大的区别是上面都有一个编号。以往的手铐是没有的。”
“是这样的。”亚力森说,“领取的时候我们都是按编号登记的。”
“关键就在这里。”孔梦龙把手铐上的编号展示给我们,“只要我们根据编号核查一下,就能查出这副手铐的主人,或许,线索就会浮出水面。”
耿所长点点头,“当时只顾上面的DNA了,忽略了这么重要一个问题。还得说是老民警,干工作就是仔细。办案就是要有这种头脑,别人想到的你也能想到,那叫知;别人想不到的你也能想到,那叫智。”
说着把手铐递给秦晋,“给市局装材科打电话核对有没有这个编号。”
秦晋接过手铐记下编号,然后很快拿起电话问了一阵子后对耿所长说,“有这个编号,说下拨到我们分局了。”
耿所长有些坐不住了,“继续。”他说,“问分局配发到哪个派出所了。”
一会儿,秦晋放下电话,脸色变得像烤焦的馕,“分局说这个编号发到我们所了。”
“什么!”耿所长惊愕着的嘴巴半天没合上。那只单薄的香烟自燃有一个关节的距离后,他才沉闷地发出声音:“给内勤打电话,马上查清这副手铐发给谁了?”
秦晋打完后连电话都忘记放下,像凝滞在那里,喃喃着,“怎么可能?”
“怎么了?”耿所长逼近他,“发给谁了?”
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时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跟随着秦晋的目光,定格在亚力森的脸上。
亚力森被看懵了,不协调地运动一下脸上的肌肉,笑笑,“怎么这么恐怖,不会是我吧?”
“是。”秦晋雷一样炸响,“内勤说这个号发给你了。”
“怎么可能!”亚力森几乎是跳起来,“我的手铐在抽屉里好好放着,从来没有用过。怎么会跑出去作案了?”说着,就要朝外面走。
“你站住!”耿所长吼道,“干什么去?”
“取手铐给你们看。不会两副手铐一个编号吧?”
“在哪里放着?让浩然去取,你给我坐这里冷静一下。激动什么你?”
亚力森看我一眼,“在里面抽屉。”
拿着那副手铐回到办公室后,内勤也带着登记表进来。我把手铐递给亚力森。亚力森对着编号核对了半天,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怎么可能!我的这副手铐从来没有动过。”
耿所长从亚力森手中拿过去那副手铐递给内勤,“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儿?”
内勤核对了半天,一锤定音:“这副是秦晋的。损坏的那副是亚力森的。”
现在连秦晋也懵了,“我的手铐也在抽屉里放着没动过呀。”说着,拉开抽屉扒了半天“哎,奇怪,怎么不见了?”
耿所长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今天要好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晋又翻腾着找了一会儿,看来是没有找到的可能了,束着手站在那里,“我从来没用过那副,见鬼了。”
“会不会当初领取的时候搞混淆了?”孔梦龙说。
“不会的。”内勤说,“发的时候每人一张表,都签过自己的名字的。我还反复要大家核对过。秦晋当时不在,是亚力森代领的,会不会你们两个在分的时候搞错了。”
“不可能!”亚力森说,“我是领完了我自己的后又去领秦晋的,怎么可能单单一副手铐搞错了呢?”
“会不会有人借用了秦晋的,然后弄丢了?”孔梦龙说。
秦晋摇着头,“更不可能了。从来没有人借过我的这副新手铐。”
“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耿所长用冰冷眼睛的触摸着两个人,“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这副手铐怎么会落到犯罪分子手里?它又是怎么跑到了那个小女孩的胳膊上的!”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凝结成一室冰。所有的疑问像百慕大三角那个巨大的漩涡,惊栗而又困惑,搅得人晕头转向。刚刚有一点线索的案子却又治丝益棼。
耿所长抽完一只烟后才说话,“事情既然出在我们所里,我们就应该从我们这里找问题,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线索。手铐在抽屉里一直没有用过,你们相互之间又没有借过,那么这副手铐是怎么丢失的?不要着急,慢慢去想。我相信这副手铐肯定不是我们所的某一位同志拿去做的案。但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一个彻底清楚的交代,否则,我们谁都下不来台。你们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情。如果手铐丢失的原因查不出来,全所都要受牵连。马上到年底了,我们大家辛苦一年的成绩可能就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影响。我们所是连续两年的先进单位,今年分局给我下达了创市局全优的目标,如果因为这一件事情泡汤了,我看你们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原本凝滞的气氛被所长这一番话冻结得更加坚实。此时,也许只能由我来缓解一点这个冰冷的空间。
“所长,我们刚才在询问一个扒手时也发现了一条线索。”
像病入膏肓的患者看到了一棵还魂草,呆滞的目光总算是有些灵光乍现,求救的眼神全部赌注到我英俊的脸上。
“什么线索?”所长问。
“前段时间在丝路花雨小区连续扒窃作案的那个扒手被赵铁树警官抓住了。他叫郝帅,今年还不到16岁。刚才在询问他时,他供述说他在小区作案是受人指使所为。但砸车、撬锁的事情他压根儿不知道。”
“哦?”所长盯着我,“受什么人的指使?”
“他不认识那个人,但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情况。”
耿所长点点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要紧抓住不放,深挖下去,查处那个真正的幕后人。这个人很有可能与砸车、撬锁的案子关联在一起。”
他开始环视着大家,“现在线索都慢慢浮出来了,你们也应该看到了希望。给我下大力气去查。还有手铐的事情,我必须要清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忽然觉得,我的那番话不是在为大家减压,而是在增负。所长走后,冰冷的空气并没有得到回暖,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挂着霜。
“怎么会这样?”孔梦龙像在自责的样子,驱动着一脸纵深的沟壑,“早知道把那副破手铐扔掉算了。”
“你是对的。”亚力森说,“如果扔掉了就不会发现这么大问题了。虽然手铐的问题出在我们这里,也算是一条重要线索。我们的工作也许从今天进开始转为主动。我们还是研究一下下一步的方案,别陷入那副手铐的惶恐之中。”
见秦晋不说话,亚力森接着说,“刚才郝帅提供的那条线索我分析了一下觉得意义也不是很大。这个看似近在眼前的线索,其实离我们还很遥远。郝帅只是提供了那个人简单的体貌特征,要找到他无疑大海捞针。即使他是为了报复我们,想想这么多年我们处理过那么多犯罪分子,想报复我们的人不计其数,从乱石滩里找一枚砂砾,实在是太难了。”
秦晋一直盯着电脑的屏幕,突然硬梆梆地说出一句让人意外的话:“难,也要找!”
亚力森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秦晋这才把眼睛从显示器上移开,“其实手铐这条线索根本就是一个死结。至少目前还是这样。那副手铐是怎样跑到罪犯那里去的呢?这个拿走我们手铐的人又是谁?这一切都是谜中谜。所以,我们还不能确定手铐就是我们下一步重点要去挖掘的线索,那样的话我们可能会更被动。就目前的情况,郝帅的那条线索是非挖掘不可的。另外,孔哥,还得麻烦你去开景志虎这把锁。一定要让他说出他的仇家。不然,到此就成了一潭死水。”
孔梦龙小眼珠转了半天,“好吧,我这就再去一趟,争取让他说出来。”一边站起来,走到门口时突然站住,“浩然,你出来一下。”
没出我的意料,他问起了夏洛缇那起案子的事情。
“赵铁树说让你自己去找他要。”我只能实话实说。
孔梦龙像被蜂蜇了,手指挥舞在我面前,似乎,我就是赵铁树,“你告诉他,我会找他要的!让他等着!”
一转身,差点撞到了墙上。狠狠骂着走掉了。
我再回会到办公室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异样的气氛。秦晋和亚力森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脸上都涨着红晕。
我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猜想可能是因为手铐的事情发生的争执。第一次看到两个人挂着这种表情坐在一起,我不能再在这里增加尴尬的大气压,悄悄一个人走了出来。
天空也阴郁着脸,云压得很低。看样子,今年的第一场雪会在这几天诞生。也许,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