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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苦役
“杂家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也知晓,圣上日理万机的。”王德才自然要帮主子端着点儿。
花响应了声,又问:“惠儿醒了吗?”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圣上自有公断。”
“公断?我猜他多半已经查到真凶是谁,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关于火灾之事,惠儿顶多是个帮凶,花响虽然答应陌奕宗不会闹大,但也绝不会放过真凶。
“啧,懂事儿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怎么又较上劲儿了?”王德才蹙着眉,“我再跟你说一遍,宫廷跟小家小户不一样!不是大老婆推你一下,你便可以转手扇对方大耳光子的事儿!朝廷的事儿,是最大的事儿,更是你担待不起的事儿!”
“你才小家小户、胡同串子呢!我学习礼仪教条的时候,你!……”花响察觉自己说多了,幸好及时刹住车。
王德才多精明多油条,挑起半边眉,追问道,“你六岁随父奔赴沙场,你爹乃是武将,教你礼仪?”
“不行吗?我毕竟是女儿身,迟早要嫁人,不学嫁得出去吗?”
“我看呐,最多学到一点皮毛,否则……”
“别数落个没完没了的,你主子矫情,你比他更矫情!别扯闲篇儿,赶紧走吧。”花响吃力地加快步伐。
暗自祈祷,但愿这无意间吐露出来的大实话可以蒙混过关。
…………
王德才将花响领到劳役之地。皇宫劳役分为两种,其一、因犯错而被关押的妃嫔们,软禁在某一个处,做一些整理废弃杂物或打磨灯台、建筑工具、炊具的工作;其二、进宫只能先从劳役做起,多为太监,他们可以在规定范围内自由活动,平日从事搬运、协作修补砖墙等工作。
花响便是分配到刷油漆的工作。王德才安排她刷油漆自然是考虑到她行动不便的问题,况且能坐下干活的可能性比较多,如此墨迹三个月,应该可以忍受。
他将花响交给监管太监,不忘叮嘱其照顾花响,而后便匆匆返回圣上身旁。
在管事儿太监当中,监管役使干活儿的算不得什么肥差。他们常年游走于水泥沙石之间,这辈子基本与升官发财无缘,见到与宫里走得近的大太监,还要跟三孙子似的点头哈腰,这心里不免泛酸别扭。
“既然王公公帮你垫了话儿,你就负责粉刷大东头儿的那堵墙吧,那里挺安静,就是安静得过于清净,你可有异议?”
花响看得出眉眼高低,看出监管太监满脸假笑,她便也懒得致谢,拎起油漆桶,趟着脚镣,走出老远一段,才走到东墙的附近。
抵达目的地,她环视四周……这里何止清净,简直是荒凉。秋风习习,半人高的杂草沙沙作响。枯竭的水井里发出嗡嗡的噪声,墙上还写有一个大大的“禁”字?
花响靠近墙壁,吹散覆盖在墙体上的灰尘,看到墙面上有一滩陈旧的血迹。
倘若是一般女子,孤身一人置身此地,耳畔风声不断回响,墙上溅着大片“陈年老血”,估计不吓个半死也得吓哭。
果然又是一个不安心眼儿的阉人,她就纳了闷了!为何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一个好人都没有?!
正憋气,身后传来轻声的呼唤。
“花香花香,肥娥来看你……”她的眼睛被笑容夹成一道缝儿。
气糊涂了,迷途知返的好人还是有。
花响笑着朝她招手,问道:“你怎知晓我在这里?”
“早上我帮岚皇妃试菜时听来的。”肥娥东张西望着走近,从袖口取出两块精致的小点心。
“谢谢。”她可是真饿坏了,三两口便吃完一块,正要吃第二块,发现肥娥看着点心吞口水,花响噗嗤一笑,直接把点心塞入肥娥的口中。
肥娥憨憨一笑,一边咀嚼,一边不满地嘟囔道:“你说你的命为何这般苦啊,儿子都给圣上生了,还要坐牢做苦役。”
生儿子算啥,就是生出个三头六臂的哪吒,她仍是屁嘛没有的小宫女。花响一笑置之,问道:“岚皇妃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小亮子说你被放出来了,岚皇妃当场大发雷霆,把一桌子的糕点瓜果都扒拉到地上,咱们吃的糕点就是我在收拾时捡来的,嘿嘿。”
“发火的时候得吼几句吧?你仔细回忆一下,都说了些什么?”花响这般刨根问底儿,只因岚皇妃大有可能是纵火真凶。
肥娥舔了舔嘴角的渣渣沫沫,回忆道:“岚皇妃说……贱婢,贱婢,后宫要大乱了啊,纵火杀子都能释放,肯定给皇上灌了*汤。这小贱.人,这死……”
“停。知晓了。”花响透过余光洞察到鬼祟的人影儿,为了不给肥娥添麻烦,突然怒声指责道:“你这死丫头可真难缠,为了一文钱究竟要纠缠我到几时?!我说过会还你就一定还!行了行了,快走吧!”
“……”肥娥傻不拉几地眨眨眼,刚欲追问,花响推搡她一把,朝她挤眉弄眼,悄声催促她快回去,这地方不干净,有小鬼出没。
肥娥惊呼一声,撒丫子狂奔。
待肥娥跑远,花响故作不知有人监视,首先进行清理墙面的工作。墙面要够干净、够平整,才能开始粉刷。
一边擦拭石墙,一边不动声色地反侦察……监视她的人,是一名小太监,脸儿生,从穿着上来判定,朴素单薄,不像妃嫔身边的红人。
花响喟叹,这帮人真是一刻不得闲,这厮又在憋什么坏?
就这样,那厮从晌午一直下午,就杵在原地监视她,跟石像似的。
花响属于急性子,见那厮又不使坏又不滚蛋,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时,一只喜鹊掠过头顶,她跟随喜鹊的飞行轨迹望过去,发现喜鹊的窝就在那厮躲避的树杆上方。于是乎,她捡起两块拳头大的石块,先举起一块,眯起半只眼,猛力地抛出石块,稳稳地砸中鸟窝!
鸟窝翻滚坠落,从中掉出几个鸟蛋,噼里啪啦地全砸在那厮头上。
小太监下意识地向外挪了一步,就在这时,花响将捏在手中的第二块石头举过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出去,不偏不倚地打中那厮的脑壳!
“啊!——”
小太监抱头弯身,花响尽可能加快步伐,走到此人面前,揪住其衣领,一拳打向他的腮帮子!
不待小太监喊疼,花响再次出肘,击打其腹部!
连续出击猝不及防,小太监痛苦地摔倒在地。
“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深知行踪彻底败露,唯有翻滚装傻。
花响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举起沾满油漆的木刷,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说这油漆若是喝进肚子里,会不会穿肠烂肚啊?”
听罢,小太监无暇顾及脑壳上的伤口,捂住嘴巴猛摇头。
……果不其然,这名宫女绝非普通人,而是精通武学之人!
花响并未浪费体力去掰他护住嘴巴的双手,而是借助他自己手指的力量,顺势施力,掐住位于槽牙附近的颊车穴。此穴位有治疗牙疼的作用,不过此穴位比较敏感,所以在捏下去的时候,会感到酸疼难忍,倘若力量够大,可以迫使对方不受控地张大嘴巴。
木刷头上滴滴答答地淌下油漆,小太监此刻想说话都没法说,唯有惊恐相望!
“我这人有一个缺点,没耐心;有一个习惯,问题不提两遍,所以你也不必说了,干了这桶油漆,上路吧!”
话音未落,整个刷毛强行塞进小太监的口中,生存意识使得他疯了似的挣扎,含糊其辞地喊道,“软灰!……软灰!……”
花响仔细辨别,道:“媛妃?……媛贵妃?”
小太监拼命点头,作揖求饶。
花响撤走油漆刷,道:“赶紧扣嗓子眼儿,还来得及。”
小太监趴在地上赶忙照办,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
“媛贵妃派你来监视我还是,杀我?”
“呜呜!还杀你?!呜,你看我瘦得跟搓衣板儿似的!呜,我打得过你吗?!你下手也忒狠了吧?!呜呜娘,孩儿想回家呜呜!只是监视!咳咳呜呜……”
“还是不是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也不算纯老爷们儿啊。”小太监默默蹭眼泪。
花响蹲在他的身旁,吓得小太监连滚带爬欲逃跑。
她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道:“你是在这儿做苦役的吧?叫什么?”
“是是……叫小扇子。”
花响见他额头扑簌簌流血,抽出手帕,一边帮他包扎,一边询问来龙去脉。小扇子吓都吓死了哪敢有所隐瞒,他如实道——媛贵妃命他随时随刻监视花响,然后把她的一举一动转告媛贵妃,由此便可以获得十文钱的好处费,每日哟。
不提媛贵妃,花响还真没太在意这个女人,因为媛皇妃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看上去温婉端庄,不像岚皇妃那般招摇刁横。此刻想来,失火当晚,陪同岚皇妃出现在事发地点的,正是媛贵妃。
凶手会是她吗?
思及此,她扶起小扇子,帮他掸掸肩头的灰尘。
此举吓得小扇子一哆嗦、一哆嗦的。
“今日自当我没发现你,你继续赚你的铜板,就这样,走吧。”她面无多余表情,扬手打发。
不用被活活打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扇子磕个响头,泪奔而去。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花响并未在意的妃嫔,偏偏自己撞上门作死。
那便将计就计吧,看媛贵妃想耍什么花样儿。
捡起油漆刷,刚要迈步,顿感脚踝处传来隐隐刺痛,唉,方才抓人走得太急,又磨了皮儿。
履步维艰地返回干活的地方,暗自回忆失火当晚的每一个细节,并且分析岚皇妃的咒骂,以及媛皇妃的监视行为。
思考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夕阳西下。
花响饿得肚子咕咕叫,恍然察觉没人唤她去吃晚饭?
她愤愤地摔下木刷,自顾自发泄道:“该死的陌奕宗,混蛋,强.暴犯,我是给你生了大胖儿子的功臣!凭什么做苦力还没饭吃?!”
陌奕宗双手环后,伫立在她的身后,莞尔一笑。
“啧啧,把朕伺候好了,朕请你吃山珍海味。”
花响脊背一僵,未想到他的轻功也不错,竟然毫无察觉。
“瞪朕作甚?不是你哭爹喊娘的,恳求朕来见你的吗?”
呸!真想撕烂他的贱嘴!
不过来了就好,找机会将“狐影”的消息走漏给他,只要夸叶乘风顺利逃脱,她离开宫闱的梦想,便指日可待!
今日,陌奕宗身旁并未跟着护卫,就连王德才都未跟随,显然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他双手环后,俯瞰着坐在小板凳上的花响,金色夕阳在他的身后悠悠落幕,仿佛为他展开一双栩栩如生的,金色翅膀。
他轻声一笑,从背后亮出一只手臂,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提篮盒,饭菜的香气从盒中飘散出来。
“六个菜,三荤三素,足够你吃。”
他此刻的笑容极其少见,没有攻击性,赋予亲和力。
花响不自觉地微张齿贝,是错觉吧,饿昏了吧,一定是的,否则怎会从他的身上嗅到一丝丝人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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