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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25日凌晨雨
刚刚,我又做噩梦了。这一次,我仍旧是穿着爸爸的小丑服装,我走在雨夜的巷子里,学着爸爸一样在表演。周围一片漆黑,但我并不害怕,因为只有把自己掩藏在黑暗里,才不会被别人看见。
我隐约听到了前面有一对儿男女,他们一边喘息着一边小声说话,好像是在做那事儿。我听得出他们的声音,他们就是曾经取笑欺负过爸爸的坏人,当时他们拿着羽毛球拍不停拍打爸爸的头,还让爸爸笑,让爸爸表演。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场面,爸爸担心自己不配合的话,他们会去跟马戏团的团长投诉自己,担心会丢了工作,就只好苦笑着表演求饶。爸爸是为了养活我,为了让我不至于辍学才忍辱负重的,我虽然恨爸爸的懦弱没用,可是我也知道爸爸为了我有多么辛苦委屈。
我恨那对儿男女,恨不得他们死!我要为了爸爸报仇,我也要用羽毛球拍去拍他们的头。这么想着,我就慢慢靠近黑暗中的那个小仓库,仓库门口立着一个钢管,我拿着那根钢管进了仓库,看见了赤身裸体的他们。他们真是不要脸,真该死!那个男人居然还想过来揍我,我直接举起了钢管,插进了男人的喉咙!那个女人吓坏了,裤子都没穿就要跑,我知道,她跑出去一定会说我杀了人,我只好抽出那根钢管,用力刺向那女人的肚子。我刺了一下又一下,一共刺了七次。这个梦真的太真实,太可怕了。我真的受够了,再也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
2005年5月26日傍晚阴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听邻居于婶儿说家附近仓库那边死人了,死的是一对儿男女,全都没穿衣服。我并没有太吃惊,因为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第四次,我梦里杀死的人真的死掉了。我的梦真的会杀人,这是真的!无法用科学解释!我不能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甚至不能跟爸爸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我当成杀人凶手的!我就是全身长嘴都说不清,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我死了,就不会做梦了,我不做梦,也就不会死人了?可是那些人该死不是吗?他们欺负爸爸,是坏人。我用梦杀死了他们,也算是为爸爸报仇了啊。
冉斯年面色凝重地合上日记本,半晌后开口说:“按照日记里的说法,白一烽并没有杀人,他只不过是做了杀人的梦而已。你说这是本杀人日记,我还以为,他把他杀人的过程记在了日记里。”
瞿子冲理所当然似的解释:“这就是白一烽的杀人日记。我之所以让你重点看这篇日记,那是因为十年前那对儿男女死者正是在5月25日晚上将近十二点遇害的。而这篇日记正好是白一烽在凌晨写的,正好就是他杀人回来之后。日记里记述的死者的死法,包括钢管、男死者的喉咙、女死者腹部被刺七下,这都是警方绝对没有外泄的细节。当年的案子,只有少数几个邻居知道一点案情,包括那个于婶儿,只知道男女死者赤身裸体,还有一个目击者看见了一个小丑打扮的人从仓库里出来。”
“你是说,只有凶手才会知道其他的细节?白一烽其实就是凶手,他在日记里也选择自欺欺人,把杀人的过程刻意或者非刻意地记录成梦境?”冉斯年虽然这样问,但是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瞿子冲打了个响指,“没错,当年白一烽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刺激,他平静下来之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就自欺欺人,把杀人的行径当成了他做的梦。”
冉斯年指了指日记问:“其余的日记你都看过了吧?所有日记都把杀人的过程都被他说成了是做梦?”
范骁嘴快抢答:“没错,日记里一共有五段关于杀人的过程和细节记录,六个死者,白一烽都说这是他在做梦。梦里被他杀死的人,在现实中,也真的死于梦里的场景。而且他每次做这种杀人的梦,都是穿着父亲的小丑服装。”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白一烽都在自欺欺人吗?”冉斯年微微颔首,像是自言自语,“还有最关键的小丑服装,如果真的是白一烽穿着父亲的服装去杀人,小丑服装一定会染血,他父亲会没有察觉?既然他的父亲是个小丑,警方会不调查他?不检查他的小丑服装?如果检查了,又怎么可能检查不出血迹?就算白一烽父亲有心替白一烽掩饰,把血迹洗掉了,通过鲁米诺试剂还是会发现血迹的。要说白一烽的父亲偷偷把染血的服装烧掉了,这也不太可能,一共五次犯案,六个死者,这要烧掉多少套服装啊,马戏团的人不会发现服装陆续减少吗?”
瞿子冲微微蹙眉,冉斯年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杀人日记就摆在眼前,要说梦境会杀人,那绝对是无稽之谈,除此之外,还有哪种可能性能够解释白一烽知道全部杀人过程细节呢?难道他父亲是凶手?带着他去杀人,他作为旁观者全程观看,然后又以为自己在做梦,以为父亲是自己?
冉斯年又问:“按理来说,这样一本日记如果真的是杀人的记述,那就等于是罪证,白一烽为什么会保留十年呢?难道他至今还坚持自己没有杀人,只是做了杀人的梦而已?”
“没错,白一烽现在就在审讯室,他坚称自己绝对没有杀人,只是做梦杀人而已,他的父亲当年更是没有包庇他。当年警方已经调查过了他的父亲,毕竟他父亲正是马戏团唯一的小丑,可警方很快就排除了他父亲的嫌疑,因为他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至于说保留那些日记,那是因为他一直想要破解自己做梦杀人的谜题,而如果烧了日记的话,便不会有人相信他能够做梦杀人了。白一烽刚刚跟我说,他是打算在小丑案凶手被捉到之后,再拿着日记去找你这位专门研究梦的大师寻求答案的。”邓磊为冉斯年解释。
冉斯年沉默不语,他直觉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白一烽很可能并不是当年的小丑连环凶手,也不是常青案子的凶手,但白一烽绝对是当年和现今案子里的关键人物,而且,白一烽就是午夜时分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神秘变声人。
“那个,冉先生,”范骁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不吐不快地怯怯地发问,“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请问一下,会不会是白一烽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说特异功能,他的梦真的可以杀人?梦,是不是也是可以杀人的?”
范骁话音未落,瞿子冲已经翻了个白眼,扶着额头一下子栽坐在椅子上,一旁的邓磊和梁媛望着范骁呆愣了两秒钟,然后噗嗤笑出声。
审讯室里,白一烽与冉斯年面对面坐着,彼此凝视对方有十分钟之久。最后还是白一烽沉不住气,首先开腔,他低低地问:“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没杀人吗?”
冉斯年不假思索地回答:“相信。”
白一烽吐出一口气,肩膀松弛下来,苦笑一声说:“谢谢你信我。不瞒你说,我就是半夜用变声器给你打电话的人,我关注你很久了。因为你是梦学大师,而我,有个关于梦的谜题。”
冉斯年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梦学大师?不过眼下不是纠缠称呼的时候,他郑重地问:“常青在你家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结果发现了你的日记?”
“是的,常青这个卑鄙小人,利用我对他的信任,居然偷偷在我家里安装那种东西!”说到常青,白一烽懊恼不已,尽管对方已经是个死人,“我父亲半年前去世,丧礼过后我因为悲伤过度体力不支,是常青把我送回家的,原来就是那个时候,他偷偷配了一把我家的备用钥匙!那之后,他就通过监控发现了我藏在卧室墙壁里的保险箱,发现我的保险箱里藏的不是什么存折金条,而是一本日记。常青这个混蛋,竟然偷偷潜入我家里,把日记给偷走了!”
一切就如同冉斯年预料的一样,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替白一烽讲下去,“常青对十年前的小丑案也有所耳闻,看了你的日记,他已经断定你就是十年前小丑案的真凶,他要把十年前的案子搬上荧屏,甚至还邀请了当年的真凶担当男主角,这个噱头,简直可以载入世界电影史册了。”
“可我并不是真凶啊!我的梦,我的梦才是真凶!这点,你不是相信我吗?”白一烽急着辩驳。
冉斯年转移话题,问:“当初常青请你来出演电影男主角,你怎么会答应?他要挟了你?”
“没有,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偷看了我的日记,我看过剧本后也十分惊讶,我怀疑常青或者编剧谭健升就是当年的真凶,为了调查这两个人,也是为了解开我身上关于梦的谜题,更加为了不引起常青的怀疑,所以我才没有拒绝,答应出演男主角。我是真的很想弄清楚,到底十年前杀死六个人的凶手是他们中的一个,还是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