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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又庭气得七窍生烟,把大红请帖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踩了几脚,破口大骂宋载仁不得好死——五雷轰顶炸死他,丢到九瀑沟摔死他,一枪毙了他!如此恬不知耻的小人,我怎么会去参加他的婚礼?笑话!
宋载仁就是一个笑话。孙又庭气呼呼地坐下来,盯着地上的大红请柬运气,却长吁短叹:孙家老宅爆炸所引起的轰动只是暂时的,潜在的风险震动还没有开始。姓田的究竟在老宅里放了什么才勾引二龙山马匪来?
一想到这个问题,孙又庭惊得冷汗直流!先前以为姓田的重金租借老宅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之举,一个上海来的外乡人要想在在陵城立足,势必要寻找底靠的支持,能攀上一县之长当然实属不易。不过对政治一向敏感的孙又庭却不这么想。
孙县长早就把家眷转移走了,留下他一人在陵城当“裸官”,敛财是重中之重,甚至脑袋削尖找财源。不过这下好像玩大了——姓田的把孙家老宅用作秘密仓库,储存的是军火!
由此可见,宋载仁炸毁宅子并非是冲着我来的,而是他发现了什么。田基业并不简单,一个古董商竟然干起了医院的买卖,又把我拉进里面撑局面——日本人的精明真是闻所未闻啊!
孙又庭凝迅速地分析形势,当下最关键的并非是破案,而是想一切办法销案。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桩案子消掉,才不至于引起更多的麻烦。
赴二龙山参加宋载仁的大婚不失为一招妙棋!
急促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慌忙抓起电话:“喂?黄句长!”
“又庭,老宅的案子还没调查明白您猜怎么着?宋老狗胆大包天竟然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黄简人气急败坏地骂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收到请柬没?”
孙又庭的眼珠子一转,擦一把额角的冷汗:“才收到,气死我了!简人,这回必须采取果断行动给二龙山以颜色,否则姓宋的都不知道衙门口大门冲哪边开!”
黄简人思索片刻:“您先消消火,且听我慢慢道来。宋载仁不仗义出尔反尔天下皆知,喜怒无常六亲不认也是人神共恨,但又庭你想过没有他是跟谁结婚?锦绣楼的白老板啊!”
冷汗“唰”地流下来,就跟蚂蚁啃食一般难受。孙又庭掏出手绢边擦边咬牙切齿:“白牡丹疯了不成?堂堂的陵城一枝花竟然插在牛粪上!”
“这就是女人的聪明!白牡丹啥都不缺,就缺个老爷们,您想想看在陵城地界儿上谁能配得上她?蓝掌柜的一倒那些鱼鳖虾蟹只能过过眼瘾;您再退一步好好想想,咱陵城谁家财万贯势力滔天?不是您孙县长也不是我黄简人,是宋老狗!”
“此话怎讲?”
“他有二龙山宝贝,手下土匪三四百号——别以为冯大炮厉害,他就是墙头草随风倒,说不定哪天屁股挪走了,陵城就是宋载仁的天下……”
孙又庭苦着脸不言语,弯腰拾起请柬拍了怕灰土。
“又庭,这次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孙又庭“啪”的把电话挂断,黄简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是要剿匪,而是要上二龙山给宋载仁牵马坠蹬!
鼓楼大街蓝家商行,蓝可儿背着手扫视一眼大街,对面史家粮店废墟十分扎眼,十几个乞丐在废墟里翻找着什么,此景凄凉令人唏嘘。
“小姐,您这清单咱商行都有!”掌柜的满头大汗地从后院跑回来恭敬道:“除了枪炮之外全有!”
蓝可儿紧皱眉头:“枪炮弹药没有怎么行?这可是给白老板的嫁妆啊!其他的全部双份准备着,想办法进一批武器。”
“小姐啊,现在是军管时期,军火可是违禁品,上哪找货源去?”掌柜的凄苦地叹息不已道。
“上次德国造的在哪弄的?难道要我亲自去找!”蓝可儿不悦地瞪一眼掌柜的,忽的叹息一声:“老张会想办法,你找他去。”
蓝家大小姐说一不二,别说是军火,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想办法给掰一块下来。老掌柜的思索片刻:“不是德国造的行不?中央军的家伙也不丢面儿……”
陵城警察局办公室,黄家人阴沉地瞪一眼歪在沙发里的耿精忠,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去巡逻铁路线好好表现,又跑到我这干啥?”
“姐夫,没钱了!”耿精忠无赖地笑道:“自从营部被马匪给炸了,我这手里就断了饷,手下的兄弟们都维持不住了,您说咋办?”
“你以为我是财神爷?两次救你给冯大炮的钱就把我掏空了!”黄简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二十根金条值多少大洋?一件八宝琉璃尊值多少钱?你给我说说!”
耿精忠自觉理亏,却梗着脖子:“姐夫,您这么说可不对,要不是为您的大业我私自调兵,姓宋的敢动暂编团?再者说了咱还抢了宋载仁两车古董不是,这点小钱儿跟我计较个什么劲!”
黄简人怒容满面,这小子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烂泥扶不上墙不说,还他娘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不过也不是一无是处之辈,毕竟在前面的行动力诚心实意地追随自己,抵挡了不少压力,充当炮灰还是不错的选择。
“精忠,不是我吝啬,你姐夫我的难处谁知道?赛宝大会忍辱负重,两次围剿溃败如斯,鼓楼大街被烧,孙家老宅被炸——我他娘的是日日担惊受怕如坐针毡!”黄简人愤恨不已地骂道:“本以为孙又庭能帮我说几句好话,谁知道他在军统调查组面前咋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弄得我骑虎难下!”
“要是我坐在您的位置上这些都不算事——孙家老宅炸了活该他倒霉——二龙山土匪咋不炸黄家老宅那?还不是……”
“放屁!”黄简人呵斥一声:“宋载仁不是派人断了我的老窝?!”
耿精忠翻着白眼拍了拍脑袋:“倒是忘了这一遭!”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狗玩意,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黄简人气得语无伦次,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口袋扔给耿精忠:“这是老子的私房钱,都给你拿去——别告诉你姐!”
耿精忠喜不自胜,抹了一把嘴巴:“姐夫,您仗义!这钱咱不白花,买通几个兄弟给咱卖命岂不是更好?若是一举消灭了二龙山马匪您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最不济的还为您打灯笼照路呢!”
黄简人没有说话,心里却思前想后,他说的也许没错,自己手下那些人不托底,毕竟都是吃皇粮的,哪一个能为他出生入死?二狗子丝毫无用!
“精忠,最近注意检点些,冯大炮握着你的小辫子,军统调查组在一天你就得给我夹紧尾巴做人,懂不?”
“我懂!”耿精忠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姐夫,最近还有点蹊跷正好汇报给您,前日手下告诉我说看见几个人形迹可疑,围着暂编团的土丘转悠,不知何故。”
“查清是谁没有?”
“刘麻子!”
“滚蛋去吧,那老家伙不是看风水找坟茔地赚死人钱?”
“如果这样我还向您汇报个屁?还有田老板的保镖陪同,您说奇怪不?找您说的是不是给死人找风水地?”耿精忠神秘道。
黄简人揉着太阳穴:“靠谱!给我盯着点,甭管什么田老板苦老板,发现图谋不轨立即给我抓住!记住了要证据,别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燕子谷草庵静堂,“穿山甲”张久朝凝神盯着大红请柬发呆。娟秀的小楷写着自己的名字,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二龙山神通广大,竟然知道我的名号?
“吴先生,您看……我参加不太好吧?”
吴印子扫一眼请柬,脸色阴沉不语。有几天没去山寨了,不知道大当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娶白牡丹做压寨夫人没有问题,问题是现在的形势不允许——虎狼环嗣龙山,形势岌岌可危,难道大当家的要摆鸿门宴不成?
“怎么不好?是不是囊中羞涩拿不起礼钱!”吴印子冷哼一声。
张久朝老脸通红,尴尬地点点头:“若是提早几天我还能拿得起,现在我身无长处,就剩下一块破铜镜了,还被子弹打裂了!”
“要是给宋大当家的这件儿礼品再好不过,估计他能奉若上宾恭敬你!”
张久朝想把镜子做礼品,但这东西不是自己的,而是西城老掌柜的宝贝,万一老家伙没死怎么办?里外不是人的事不干!
“你舍不得?”吴印子瞪一眼张久朝:“这草庵静堂都是大当家的产业,大少爷容你在此养伤,多大的恩情?一个破铜镜不算贵重吧!”
“这条命都是二龙山给的,有啥舍不得?若不是徐大掌柜的及时出手救我,大少爷收留我养伤,我早就见阎王爷了!”
“徐掌柜的已经死了,你向谁报恩去?”吴印子扔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缓步走出草堂。
张久朝一愣,慌忙追了出去:“您刚才说啥?徐大哥他……出事了?”
张久朝躲在草庵静堂数日,陵城发生的任何事都不知道,当然如晴空霹雳一般砸在他的心头,难以置信。
吴印子叹息一下,转头看着张久朝:“徐掌柜的被人谋害,大当家的单人独骑闯陵城,炸了孙家老宅——此为一还一报,他替你报仇了。”
张久朝落寞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