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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中午饭的时候,王石和杜秋兰习惯性的囫囵几口就离开了,只剩下常宁一个人自食自饮,好不容易从王石那里抠出来的白酒还有半瓶,桌上也剩下几片腌肉,反正也是闲着没事,不如慢慢的独自细品。
常宁从小好饮,颇有些酒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从没有醉过,其实是他从没有尽兴的喝过,这回他想到从县上下来前的晚上,组织部的大胡子科长请他喝酒的事,看得出胡子茂在倒拍他的马屁,现在突然想起来就有些好笑,胡子茂把他当成刘书记的亲信和铁杆了,咱才不做奴才呢,当别人的狗腿子太累太玄乎,万一哪天刘书记失势了,哭都来不及,刘书记的提携当然要回报,咱现在不正在回报他老人家么,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做个十三不靠的人最好,反正自己没有当一辈子官的念想,能干几天就干几天,干到哪里算那里,老话说得好呀,命里若有终是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胡子茂有的话还是说得挺对路的,比方说当干部必须会喝酒,好干部要有好酒量,现在想想说得真是精辟,做了领导,只需指手划脚不用亲自动手干活,还能不花自己的钱喝酒,难怪有那么多人千方百计要当官了。
青岭山虽然海拨不高,但突出的是险峻陡峭,那天常宁和黄小冬走的是另一条羊肠小道,平时很少有行人,也只有空着手的人抄近路才走,而经过石岙大队的那条山路叫官道,虽然长了点,但可以走牛,黄牛是三个公社最重要的运输工具,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牛,黄牛成了家庭最宝贵的财产。
可是当常宁听说民兵们在截住了货物的同时,还顺便扣下了十几条黄牛,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看着公社院子里一大堆物资和这么多的黄色庞然大物,常宁一脸的愁云,“老罗,我的同志哥呀,这些牛同志牛兄弟是个大麻烦,我们可没有草料侍候他们啊。”
罗铁贵说道:“常书记,那些两条腿的望风披弥落荒而逃,我有什么办法,这些牛可比孩子还珍贵,弄丢了我们可赔不起,只好来个顺手牵手先领回来再说喽。”
“呵呵,大胜利小瑕疵,小瑕疵么,”常宁坐在石块上乐呵着,眯起眼睛问道,“老罗,这开张第一票干得咋样?”
“常书记,这是他们两个公社供销社雇的运输队,一共有三十七条牛组成,所有物资都被我们缴获,一干二净,根据你的命令全部拉回来了。”
“老罗,这不是缴获,这是征用,以无产阶级革命的名义,呵呵,他娘的或者以肚子的名义征用,”常宁得意的笑道,“你可要继续努力奋斗,发扬你们军人不怕疲劳再接再励的顽强作风,彻底干净的把青岭山变成我们的聚宝盆。”
“哈哈,征用,是征用,”罗铁贵坐了来,也是开心的说道,“常宁老弟,我算服了你了,这是我转业以后最高兴的一天。”
朝罗铁贵眨巴着眼,常宁坏笑着乐道:“嘿嘿,常宁老弟,这称呼我喜欢,怎么样,本领导不赖吧。”
“呵呵,岂止是不赖,简直是非常的不赖,你要是当兵,起码能当个团长师长。”
“唉,我以毒攻毒也是被逼上梁山啊,好死不如赖活嘛。”常宁无奈的说着,心里不禁感慨万分,只怕是旱灾饥荒过后,自己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虞挺华和王石走了过来,身后是杜秋兰、于瑾、王君青和黄小冬,虞挺华汇报道:“常书记,按照你的部署,各大队的情况统计工作已经初步完成了,现在大多数大队已经成立了应急小分队,随时可以接收分配的物资。”
“嗯嗯,同志们,在分发物资的过程中,你们一定千万注意了,要防止有人以权谋私啊,”常宁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认真的说道,“老虞,你和老不死两个抓紧时间,先统计征用物资,然后争取尽快的发放下去。”
王石笑问道:“领导,这些物资可都是供销社的啊,香烟老酒红糖腌肉啥的,都要往下分吗?”
常宁应道:“分,当然要往下分,不然我们拿回来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呀,取之于国用之于民,什么他娘的国家集体的,都是咱老百姓的嘛。”
常宁走到席地而坐的民兵们面前,扫视一圈,亮着嗓子喊道: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我代表水洋人民公社党委和管委会,代表水洋三万父老乡亲,衷心的感谢你们,正是你们这种大无畏的革命拚搏精神,才使我们水洋人民公社从毁灭的边缘重新活了过来,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不折不扣的执行公社党委的战略部署,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更大的胜利,现在我宣布,咱们民兵营的同志们,每人每天分配一包香烟半斤老酒,现在马上就发给你们,当然,还有二两红糖二两腌肉,会由公社派专人送到你们家里的,但是,我希望同志们再接再励,因为白水公社和海门公社的运粮队就要过来了,大家领了香烟老酒就立刻出发,同志们呐,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除了粮食留下,俘虏咱千万不能要呀,这些四条腿的黄牛和两条腿的人一样,是要吃要喝的,我恳求同志们不要再往回顺了,做生意要讲究成本么,千万别让公社的院子变成养牛场啊。”
几十个民兵轰的一齐笑起来,常宁的夸张表演一结束,都欢呼着跳起来奔向虞挺华他们。
常宁拉住了转身欲走的王石,“老不死,我们公社干部的标准也和民兵一样,老罗家人多,我的那份就送给他吧。”
王石问道:“哦,你小子不喝酒不抽烟那?”
“少废话,”常宁挥着手笑骂道,“我从县城带了五条香烟,有得抽,这酒么,就由你老不死供应喽。”
旁边的罗铁贵一楞,鼻子立时一酸,“常书记,这,这怎么行啊。”
“叫我常宁,别叫我书记么,”常宁拍拍罗铁贵的肩膀,真挚的说道,“老罗,啥都别说了,听说你父母都长年躺在床上,嫂子又身体不好,下面还有三个孩子,不容易呐,咱们可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人,就不要分什么彼此了,还是那句活,我下命令你干活,出了问题我顶着,坐牢杀头我一个人去。”
“好兄弟,谢谢,谢谢你。”罗铁贵握着常宁的手使劲摇着,铁塔似的男子汉,此刻差点让眼泪夺眶而出,视线模糊着,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南疆前线的血火硝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