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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
宁城某办公大楼话务部。
张鹏坐在格子间里，看着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客户资料，用力揉了揉脑袋。
昨晚临睡前发了场莫名其妙的高烧，早起吃过药之后才感觉舒服了一些，到公司之后才发现吃的是“白加黑”的夜片……这就尴尬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他现在感觉特别困。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用如此“励志”的话语自勉了一番之后，张鹏狠狠搓把脸，点开一个顾客的资料，开始拨打电话。
他是售卖楼盘的话务员，确切地说，是实习生话务员。
进入公司三个月有余，没有成交一单。
张鹏心里急啊，他还想着捞一笔就走呢！
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去魔都外滩或者地铁站开一家超市，一瓶可乐卖十八块那种……
但现在裤兜比脸皮还干净，拿什么开店？
眼看着实习期将满，张鹏也顾不得什么感冒了，必须趁着最后几天至少拿下一单，否则……否则连泡面盒都没的舔了！
张鹏第一个联系的对象叫蓉蓉，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女的，其他一概不知。
没辙，这种一块钱就能买几千条的信息，别指望能有多详尽的介绍，有名字有电话就不错了。
那些有名有姓有公司有存款的，早被领导瓜分了……
拨完号，张鹏把话筒贴到耳边，然后清了清嗓子，调出准备好的说辞。
“嘟……咔！”
话筒中的第一声“嘟”还没响完就被接听。
张鹏心中一沉，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秒接电话，说明机主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刷朋友圈，无论哪种情况，都不会欢迎推销电话。
某一刻，张鹏已经想象出了自己被狠狠挂断电话的场景。
但想到自己那“厚实”的皮包，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始问候。
“您好，请问是蓉女士吗？”
“呼……呼……”
话筒中传出轻微且均匀的呼吸声。
张鹏愣了愣道：“我是世纪XX公司的小张，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正在为找房子而烦恼呢……我们在东华路有套房，风景怡人，依山傍水，首付XX就可以……”按照准备好的说辞飞快念了一遍。
“呼……呼……”
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张鹏一脸懵逼，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按照惯例，对方这时候肯定会有所反应，礼貌点的会说声不需要，差的自然是啪一声直接挂断……要说对方正好需要买房，这种情况也有，但基本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一句话不说，就是对着话筒大喘气是要闹哪样？
张鹏有些忐忑，心说该不会碰到神经病了吧？
正犹豫是不是挂掉，对方终于开口了，这一下，倒是把张鹏给吓了一大跳。
“过儿，是不是你？”声音如黄莺出谷，宛转悠扬，清澈动听。
“过……过儿？”张鹏差点咬到舌头，什么情况？
“我是姑姑啊，你……何时学的千里传音这般神奇功法？还有你为何不现身与姑姑相见呢？”
张鹏目光呆滞地扯了扯嘴角，还没想好说点什么，对方又开口了。
“莫非是全真教那帮牛鼻子又欺负你了？姑姑这就为你报仇！”说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赶路。
张鹏傻眼了，全真教，姑姑，过儿……
卧槽这位蓉蓉该不会真是神经病吧？！
张鹏下意识地就准备挂电话，不过在话筒即将碰触座机时，他又连忙提了起来。
有哲人说过：每一个成功人士，或多或少都有点怪癖。比如爱因斯坦喜欢穿破旧的长衬衣，尼古拉·特斯拉对13这个数字特别敏感，而且有严重洁癖等等。
这位蓉蓉女士，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对武侠世界有着深度向往的……中二病患者？
张鹏会提出这个假设自有其根据，因为曾经，他们学校就有这么一位奇葩。
那是一位有着英雄梦的土豪，锦衣玉食，出门有专车，唯一的心愿就是拍电影，做主角。摄影爱好者社团找他拉赞助，并承诺绝对给他主角，双方一拍即合。
前前后后拍了不知道多少片子，拍的多了，人也有点懵了，经常分不清是在拍戏还是现实，闹了不少笑话。
张鹏猜测，这位蓉蓉的病……呃，情况，跟那位土豪差不多，属于太入戏了，没有走出来那种。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就发财啦！
普通老百姓吃饭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空去钻研武侠小说？这个蓉蓉绝对有钱！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张鹏忙道：“蓉蓉女士，其实我从小就对神雕情有独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见面详谈？”
话筒中骤然沉默下来，半晌，好听的声音才说：“过儿，你为何不称我姑姑了？”
张鹏：“……”
大姐，您自己中二也就算了，非得拉上我？
“过儿？”
“咳……姑姑。”张鹏泪流满面，节操啊，碎了一地啊！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过儿莫慌，姑姑这就去全真教要人，你且护好自己。”
张鹏嘴角狂抽，这又是闹哪出？他没记得神雕里有这一段啊！
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呼呼风声，张鹏大急，这娘们儿不按套路出牌，他怎么卖房子？于是忙道：“姑姑我不在全真教啊！”
这一声比较大，引得周围好几个同事都投来了奇怪的眼神，一个正在刷朋友圈的小姑娘目光狡黠地挪揄道：“过儿，姑姑，啧啧……”
张鹏羞的差点把脑袋塞进裤裆。
好在这一声终于是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话筒中的风声停了，想来是机主停止了赶路。
“不在全真教，那你身在何处？”
张鹏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一家房产公司卖房子，过儿我都快饿死了，姑姑你要不来买一套？”
“过儿你说话怎的如此怪异，不过……你快饿死了？快说在何处！”
张鹏开心地把房子地址报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姑姑你要来，记得带钱……呃，就是银两啊！”
“姑姑银两无多，那你稍等，待姑姑回去取一些珠宝来。”
“好啊好啊。”
然后就是一阵呼呼风声，再接着是翻箱倒柜，好像找什么，良久，才听到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过儿，姑姑已经将所有珠宝带上了，你且告诉姑姑，你身在何处，要如何方能过去？”
“这个……您打车来就可以了。”张鹏揪头皮，和中二患者聊天就是痛苦！
“打车……啊？！”忽然响起的惊呼吓了张鹏一大跳。
下一秒，话筒中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听着这声音，张鹏前所未有的茫然，怎么着，又跳戏了？
反应过来之后，张鹏又重新拨打了几次，结果均被告知是空号，张鹏瞬间感觉心好累。
“陪着言了半天戏，您老就算不给个好评，好赖说一声再见啊，忽然把号码都消了算几个意思……妹子，给我块冰糖压压惊谢谢。”
那刷着朋友圈的小姑娘翻着白眼丢了颗糖过来：“你家姑姑抛弃你了？”
“去去去，小屁孩懂个屁，继续玩你的手机去。”
“哼，这叫掌握最新社会动态，你懂个屁！”
张鹏懒得跟她计较，嚼着糖，一脸的惆怅。
砧板上的鸭肉飞了，绝对没有比这更遗憾的事情了。
这件事给张鹏的打击很大，尤其是在接下去几个小时里，他又先后拨打了几次均未果之后，他认为自己碰到了世界上最阴暗的“情感诈骗”事件。
所以这一天，张鹏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涨，接近下午下班的时候，他还被经理拉去教育了一顿。
“小张啊，虽然你是实习生，公司没指望你能卖掉房子，但年轻人也要有拼劲嘛……有同事反应你一天就没打几个电话，这下去不行的嘛，要知道少壮不努力……”巴拉巴拉喷了两万多字，把张鹏说的晕晕乎乎了，经理才满意地将他踢出办公室。
下班了。
张鹏披上外衣准备下楼，刷朋友圈的小姑娘忽然神秘兮兮凑了上来，张鹏就警惕地看着她：“干嘛，不就吃了你一块糖……”
“说什么呢？我是给你看个好东西。”小姑娘把手机摆到张鹏面前，然后吭哧吭哧傻笑。
张鹏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就随意瞥了一眼。
只见朋友圈标题写着：华宇小区门口惊现小龙女！
文字中，还配了一幅图：一个体态曼妙的白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小区门口，肌肤胜雪，宛若天仙！
小姑娘贱兮兮的声音在耳畔缭绕：“你姑姑出现了哦，过儿，还不快去接驾？”
张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