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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你已经吃了三碗了,还吃?”萧贵妃捧着手中的碗,看着纪锦一会儿工夫吃下去三碗饭,竟然又让旁边服侍的宫女给她再盛半碗饭,忍不住大声质问。
一旁坐着的二皇子纪文权扒拉了两口饭,抬起头来看了看纪锦,皱起了眉头说:“二妹妹,你这都及笄了,马上父皇就要下命给你选驸马了,我看你还是少吃点儿,再多动一动,瘦点儿好。”
“哎呀,你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个了,昨儿晚上要是我没被韦公公救出来。想必这时候也不能坐在这里多吃这半碗饭了。我呀,自从死里逃生后,就越发觉得不能拘束自己,该吃就要吃,该睡就要睡,想做什么就要去做。你们别老念叨我行不行,这半碗饭就算是给我压惊成不?”纪锦接过宫女盛的半碗饭嘟着嘴不满道。
萧贵妃闻言和纪文权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说什么了。也是,要是昨天晚上纪锦出事了,那这会儿肯定也不能坐在这里吃饭了,不但如此,他们这当娘和当兄长的怕是要伤心得很。估计那样的话,他们会后悔平时怎么老是念叨纪锦,这个时候只要她活着,随便她吃多少饭,他们也肯定不会再念叨她。
饭桌上一时之间沉寂了下来,萧贵妃和纪文权默默吃饭。屋子里只听到轻微的碰瓷声。纪锦吃完半碗饭,放下碗筷,看了看桌上的菜,突然笑着冒出来一句:“果然是秀色可餐。”
她想起在慈庆宫中二皇姐纪铭开玩笑的那句话,那时候听了楞了下后立即就明白过来,禁不住脸上一热,便去追打纪铭。两人在慈庆宫的院落里,嘻嘻哈哈的跑着闹着。最后把皇帝也引了出来,两个人才停止了闹腾。
“……”萧贵妃和纪文权此时也恰巧吃完了饭,放下碗筷,听到纪锦这句话不由得一起看向她……
“是今日的菜色好,你才多吃了半碗?”纪文权跟着接话猜度道。
纪锦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最后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行了,锦儿,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打哑谜,回去歇着吧。想必你也累了。”萧贵妃懒得再跟纪锦说话了,怕说下去自己又要无力,又要动气。
纪锦昨晚担惊受怕,一整晚没睡,后来被救回来,又要参加自己的及笄礼。也幸亏她人年轻,精神好,才撑下来了。此时吃完饭,被她母妃这么一说,那困意还真是如同巨浪般的涌上来。
心里想着别真被二皇姐说中了,因为韦公公那绝色的容颜,昨晚又共同经历生死,自己越来越“惦记”人家,所以想着“他”就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这种想法让她觉得有点儿新奇,又有点儿可笑。
纪锦站起来辞了母妃和二皇兄回长宁宫西配殿自己的寝殿里去。寝殿里服侍她的宫女是彩萍和彩薇。两人将床榻熏了香,服侍着纪锦躺下,给她盖上锦被,再放下帐幕。在将睡未睡之时,她忽然想起了宫女芍药,自己被救上来后,曾经听说她为了救火,被火所伤?因为今日是自己的及笄礼,她忙着办自己的事情,就没工夫再去瞧她。这会儿她想起来了,倒是想去看她,不过,此时已经睡下,而她困得要死,也不想起来。就对外头伺候着的彩萍吩咐了一句:“彩萍,你去瞧瞧芍药的烧伤如何了,另外给她拿些好点儿的烧伤药去。”
“是,公主。”彩萍在帐子外头恭声应道。
在满屋的安息香中,纪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宫中已经上灯了。纪锦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会儿才喊人,她要起床。
眼前一亮,有人手持一盏双鱼宫灯走了过来,将双鱼宫灯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后,又把寝殿里的其它宫灯点亮,后面跟着过来的另外一个宫女就将帐子用簪花的金钩勾起,旋即上前来扶纪锦起来,又替她穿衣裙。
身边宫女彩萍伺候她穿衣裙的时候,纪锦问:“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彩萍答:“回公主,此时已经将近酉时末了。”
紫禁城里宫墙高大,所以总是要比外头黑得早些。七月里头,宫外在酉时末正是暮色四合,在宫里就看不到暮色,而是夜色了。
纪锦讶然:“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平日她午睡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而今日却睡了差不多三个时辰,也难怪她吃惊了。
彩薇在一边儿给她将衣裙弄妥帖,一边笑着说:“三公主肯定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香甜。贵妃娘娘方才吃晚饭之前差了人过来问您醒没,奴婢说您还睡着呢。来人就回去对贵妃娘娘如此一说,贵妃娘娘便让小厨房里的内侍给您留饭,说等您醒了就叫奴婢们去把晚饭拿来给您吃。”
纪锦伸了下懒腰,又摸一摸肚子,说:“你们听到我肚子咕咕叫没有,还真饿了。今日上午我还多吃了半碗饭,又睡了那么久,这会儿起来按理说不该饿的。”
身边服侍她的两个宫女想笑,到底忍住了,彩薇就说:“那公主您先坐一做,奴婢这就去小厨房里让内侍把温在灶上的晚膳送来。”
纪锦就让彩薇快去。接着她走到床边的镜台边坐下,彩萍就过去给她梳头。平日梳头都是芍药梳得多些,彩萍没那么熟练。才梳了两下,纪锦就突然想起芍药来,问:“彩萍,你去瞧了芍药了么,她可有事?”
彩萍闻言忙说:“三公主,奴婢差点儿忘了回您这事儿了。下晌我去前头宫女的住处瞧芍药,正碰到宫正司的人来把芍药给带走了。芍药唬得脸都白了,瞧见我了,连忙喊我给公主带信儿,求公主帮着说一说情,不要让她被罚去浣衣局。”
“什么?”纪锦一听立即从绣墩上弹了起来,弄得后面给她梳头的彩萍手上拿着的象牙梳子都差点儿从手中滑下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纪锦转身看向彩萍问。
彩萍道:“大约是申时。”
纪锦立即着急起来,责怪彩萍:“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来叫醒我?宫正司的人来带走了芍药,说不定要罚她昨日没有办好差,让我差一点儿被火烧死。要是她不承认,说不定还得动刑。”
彩萍躬身先认错,说都是她思虑不周,想着纪锦疲累,又睡得香,所以没有叫醒她。其实彩萍也认为昨日害得纪锦身陷火海的事情的确是宫女芍药没有当好差,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如今宫正司的人来带走她也是应当。
不过这会儿纪锦问起,她也只能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给三公主听了。
所以她接着又说:“后来奴婢又听说,不但是芍药,还有几个昨夜本该在撷芳殿东配殿公主跟前当值的宫女也被宫正司的人带走了。另外以小果子为首的好几个内侍也被司礼监的人带去问昨日撷芳殿走水的事情。说这是皇上的旨意,要严惩昨日在公主跟前当差的人,因为他们的差没有当好,才会让公主身陷火海,差一点儿出事。”
“这事情哪里能怪他们,昨日是我放了他们的假,谁晓得后面撷芳殿会遭雷火。这事情,我得去跟司礼监和宫正司的人说清楚,得把他们放回来。”纪锦紧锁眉头道,抬起头望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知道马上宫门就要落匙了,这会儿也去不成宫正司和司礼监了。
彩萍默了默,开口:“三公主,奴婢觉得此事还是要去见皇上,求他才能让宫正司和司礼监的人将芍药和小果子等人放回来。”
纪锦听了一想,也觉得彩萍说得对,便说:“幸好今日父皇摆驾回了乾清宫。我明日一早就去乾清宫求见他,让他下旨免了芍药等人的罪责。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毕竟芍药等人服侍了我好多年了。”
这一晚,小厨房送来的晚膳纪锦却是只吃了两碗半,还剩下了一碗。原来她娘萧贵妃见她中午多吃了半碗,觉得她饭量又涨了,所以让小厨房做饭的内侍多给她留了半碗。等到她吃完饭,宫女上前来将剩下的碗筷和饭食等都收拾了拿到小厨房后,做厨子的内侍一看就问:“三公主今日进得不香么,竟然剩了饭,这可是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
说完,哈哈笑了几声。
送碗筷的彩薇拍了他头一下,故意板着脸教训他:“都是你们做的菜色不合三公主的意,她今儿才少吃了。要是三公主就此瘦了,皇上怪罪下来,你呀,就等着去惜薪司运炭去吧。”
那做饭的厨子一听,吓了一大跳,立刻苦着脸央求彩薇说一说到底今日三公主是觉得哪样菜色不好,他明日一定另外琢磨好菜送上去。
彩薇却不理他,将食盒撂下,昂着头转身扬长而去,弄得那内侍急得跳脚。
——
次日,乾清宫。
皇帝起来和宠妃赵贵妃一起用了早膳,两人在东次间里品茗说话。赵贵妃便撒娇说:“陛下这几日就不要回西苑去,陪一陪臣妾可好。臣妾最近在作一副画,想和陛下一起完成。”
在皇帝避居西苑修玄问道之前,平日是最喜欢摆驾赵贵妃所在的万安宫的,两人常常一起吟诗作对,又或者下棋作画,并且两人还爱合作画一副画出来。因此,赵贵妃便以这个借口留皇帝,实在是皇帝一回西苑去清修,连她这宠妃一月之中也只能见上一两回。这让赵贵妃害怕长此以往,自己会失宠。毕竟西苑里头也有不少宫女的,万一皇帝看上了哪个年轻貌美的一临幸,而这宫女也运气好能怀上一个孩子,并且这孩子还是个皇子的话。说不定将来自己就会被别人取代。这可是她最害怕的一件事情。
“哦,爱妃画得什么画?”皇帝感兴趣得问。
赵贵妃便起身叫人去万安宫把她那一幅没有完成的花鸟画取来给皇帝看。奉命去取画的宫女才出去,就有内侍跑进来禀告说:“万岁爷,三公主在外求见。”
“圆子?这么早,她来做什么?”皇帝讶异道。
“奴也不知道,只是三公主说她有要紧的事情求见万岁爷。”那内侍弓着身子小心回禀。
一旁的赵贵妃听到纪锦来见皇帝,心里就有点儿不高兴。不过,她也晓得皇帝最喜欢这个女儿,要拦着不让见是不可能的。于是便假装善解人意地说道:“陛下,那就快叫三公主进来吧。”
她倒是要听听三公主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来求皇帝的。
于是皇帝就叫那内侍出去宣纪锦进来见他。
纪锦在传话的内侍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进来她就赶忙双手置于身前向皇帝道福。皇帝叫起,随后问:“圆子,你这一大早就来求见为父所为何事啊?”
纪锦直起身来,竟然见到了赵贵妃伺立在父皇身侧。不过,即便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父皇回乾清宫,定然是要宣赵贵妃来侍寝的。所以她这会儿在父皇跟前自然是理所当然。
这让纪锦稍有一丝犹豫。但是,她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是让赵贵妃回避的话,到时候又要得罪这位宠妃了。咬咬唇她还是说出来:“父皇,儿臣想让你下旨让宫正司和司礼监把我身边儿的宫女和内侍放回来。前儿夜里因为是七夕,孩儿就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回去歇着。谁知道后头我住的那撷芳殿东配殿遭了雷火,这实在是跟他们无关。再有,他们都是伺候了孩儿好几年的人,已经用熟了,所以不再想换人。”
皇帝倒是没想到她急火火的来是来求这个事情,略一沉吟便说:“就算你放他们假,可是他们就不知道按照宫中规矩是没有这假的么。到底还是偷懒,弄得你寝殿走水,竟然没有人提前来叫你。这实在是他们的过错,要是就这么放过了,也是太便宜他们了。”
赵贵妃听了也凉凉得接上一句:“陛下说得甚是,宫规就是宫规。要是随便破坏规矩,放过那些不尽心的奴婢,以后我们这些当主子的岂不是要如同三公主一样,不被他们当回事,害得自己个儿身陷险境,差一点儿就无法生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