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恐惧

宗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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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智雍的眼力本来就没有太多可取之处,此时又精神不佳, 丝毫没有发现安希妍的不对:“你的眼睛长X光能看穿我的胃了?我只在镜头里面露了脸啊。”

    “所以?”

    “还没有, 没关系, 我的冰箱里一直有足够的碳水化合物,拉面我也会煮。”

    “你经纪人呢?”安希妍问。

    “我不想麻烦他。”多事之秋最忙的当然是公司老板顶头上司安硕俊,方基赫作为经纪人, 有些事情要代郑智雍出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也不想见外人。”

    郑智雍点了点头:“corner都没有耽误我收快递呢, 但是现在是真不想了。”隐隐约约地知道幕后黑手恐怕不简单, 却又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做到什么地步, 郑智雍情不自禁地脑补了很多阴谋。

    “有想吃的东西吗?我说不定有可靠的送达渠道。”

    “什么啊,你有熟人在开店还是送外卖?”郑智雍笑道, 心想安希妍要是给信得过的人招揽生意,自己支援一下也没什么,“有热量比较高的东西吗, 像炸鸡或者芝士披萨?我总觉得自己不那么在乎口味,这个时候才明白,人对热量的追求果然是刻在基因里的”。

    “没有问题”,安希妍说, “我现在有点事情, 过后再聊?”

    “行, 过后再聊。”

    二十分钟后, 郑智雍听见了门铃的声音。这两天比较小心谨慎地他走到门前, 把听筒扯下来:“你好?”

    “你好, 请开门。”

    那是安希妍的声音。

    郑智雍连忙把门打开,安希妍戴着头盔、口罩,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两个纸盒。“以前经常对你说的东西流口水但是吃不起,后来是要控制,幸亏以前馋过,有人下单的时候能很快知道去哪里买。”安希妍走进门以后把袋子递给郑智雍,说。

    而郑智雍沉默地关上门之后,接过袋子把它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又走回来,静静地帮她摘下了头盔,在安希妍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开口。

    安希妍也察觉到了这种沉默,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停止。“我自己摘。”在郑智雍已经摘下她的头盔,弯腰将它倒放在鞋柜的上方,又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安希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同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口罩。

    郑智雍依然沉默无语,深深地凝视着她。安希妍不是很喜欢夸张的形容,但在对上郑智雍的目光的那一刹那,她忽然也有了些感性的想法。

    她想起了秋天的叶子枯黄干裂,只留下强壮的枝干的树,想起了灰暗的密云下涌动的海浪,想起了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想起黑暗的、寂静的夜里昏黄的灯光,苍白,疲倦,脆弱,但好像又蕴含着什么截然相反的东西。

    她的思绪中断了。

    因为郑智雍向前一步,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里传来的触感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不灼热,也不冰冷,正常偏低的人类体温,仅此而已。

    感情本来就不是这个吻的主体。

    郑智雍的双手环抱着安希妍,从后面覆上了她的肩膀,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贴近,也在有意地控制,被他抱住的安希妍并没有窒息,反而清晰地感受到了郑智雍的颤抖。

    在最开始的那一瞬间安希妍是怔忡的,但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

    她和郑智雍已经熟悉到即使郑智雍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有错误的理解这样的程度了吗?

    安希妍有些无奈地想,她的心很平静,伸手回抱了郑智雍,她的一只手扶着郑智雍的腰,另一只手从后面拖着郑智雍的后脑,主动地向前贴近,把她的温度以及安慰传达给对方。

    郑智雍棕色的眼眸里露出了些许留恋,但也只是些许而已。他漂亮的睫毛颤动着交叠在一起,头轻轻地向旁边偏动,蜻蜓点水一般地在安希妍的唇上辗转,然后恋恋不舍又果断地退后,分开。

    他们默默地看着对方。

    郑智雍的手垂了下来:“对不起。”

    安希妍笑了笑:“安慰到你了吗?”

    郑智雍没有说话,安希妍却清楚地看到了他从不安到释然的感情,和依然能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的不安定,知道自己肯定又猜对了。

    “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加不好”,她说,“你不想让我知道”。

    郑智雍一声长叹,回到沙发上坐下,低着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多想了。”

    安希妍看着他因为在屋里没有穿专用的鞋而一高一低的步态,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她也另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你可以对我说,除非我不能知道。”

    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半年前郑智雍对自己的心情了,就算无法保证未来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关系,也不妨碍自己想为那个身处困境的、重要的人做一些事情。

    “我刚发专辑,音源成绩很好的时候,有人在带节奏,让我对之前梨花女大的事发表意见,这件事是谁做的公司刚查出来,中央日报。”

    “中央日报?郑俊英的事情dispatch却是倾向于你们的。”安希妍说。

    “不一定是想整垮我,也许是要利用我,CJ和上面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具体是什么原因,我现在还不知道”,郑智雍说,“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安希妍虽然是很有人气的idol,从过去到现在却一直都是待在小作坊里的,接触不了多么高层次的事情,敏感度甚至比郑智雍还要差。听郑智雍这么说,她勉为其难地试了一下:“上面认为你是不稳定因素,让你没办法再说话?”

    她说了一个自己看来很荒谬的可能性,没想到郑智雍面色沉重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安希妍无言以对。

    “我害怕的是这个,CJ和上面一直在互相提防,在我进公司以前倒过一个副会长,负责影视制作的部门和关系比较密切的演员乃至节目PD,也被卡得很厉害,只是没那么明显。金济东前辈被封杀,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封杀又不一定要让人看出来。”

    作为圈内人士,对于这一点理应是深有体会的,即使安希妍不像郑智雍那样,有个名叫朴宰范的好朋友吃过来自前公司的不少哑巴亏,就算是依靠道听途说,也足够她有所了解了。

    “像有意削减防弹少年团的曝光?我听说的,是这样吗?我听说的,不知道对不对。”EXID即便创造了逆行的奇迹,也没有到会让其他公司忌惮的程度,安希妍对这些事情自然地就不太上心。

    “有是有的,补习班筹备的时候听说过一点,不过也没有那么严重,有idol的综艺节目本来就不多”,郑智雍说,“bighit不那么执着于在韩国的存在感的话,丑闻一时是出不来的”。

    “如果真的被盯上了,没有事也要硬扯上去。”

    这是郑智雍的真实写照。“是啊。”他叹道。

    “你在发布会前就知道这些吗?还是发布会以后。”

    “之前,之前就觉得不是好事了”,看着安希妍脸上加深的担忧,郑智雍用手撑着额头,低低地笑了一声,“接到俊英哥的电话的时候,我其实紧张得不行,他的经纪人在后面另外把情况用消息发给了我,我好像不管怎么答,都会被泼脏水,算啦,既然从理智和情感上都能相信俊英哥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我就明确地说出来吧”。

    “你的手还在抖。”安希妍说。

    至于声音也还在抖这件事情,太明显了,不需要说。

    “心有余悸。”

    “过去你不是说感情脆弱本身不是什么耻辱吗?”安希妍主动地向郑智雍靠近,她蹲在郑智雍的面前,抓着郑智雍的手腕,“这回怎么决定逞强了?”刚才视频的时候还摆出一副“没事您忙这里我搞得定”的样子,直到安希妍上门,郑智雍情绪终于控制不住,才说出了实话。

    “大家都很辛苦啊,俊英哥的处境不太好,代表他们也有事情要忙,是针对的我还是CJ现在还说不清楚”,郑智雍反握住安希妍的手,说,“如果这次的事情与你有关,我一定不会隐瞒”。

    问题是从哪方面看,现在的事都与安希妍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给对方平添烦恼罢了。即使郑智雍对那些基于“为你好”的擅做决定嗤之以鼻,也不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安希妍知道。

    当然,他也不会对安希妍说谎话。

    “是因为我到了这里,所以与我有关了吗?”安希妍说,“我会小心地回去的,如果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记得让我做一个主动上门安慰的、讲义气的朋友”。

    我并非不顾一切地前来,你不必太为我担忧。郑智雍为她的那些考虑,让安希妍既感动,又觉得有些负担,她对自己有时都不见得会有那么周全。虽然她也知道,郑智雍只是在恪守他自己的原则而已,就算他不喜欢安希妍,区别也不过是少了那些主动地关心与帮助,郑智雍照样会竭尽全力地避免给别人带来困扰。

    “你也不必太紧张,最糟糕的结果顶多是退居幕后,比这糟糕十倍的事我都挺过去了,真的要隐退我心情肯定不好,但还不至于无法承担。”

    郑智雍笑了笑,拉着安希妍的手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接着,他松开手,给了安希妍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很高兴你能来。”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前额与安希妍的相贴,温柔而认真地说。

    “可惜,我不能留太久。”安希妍回应道。

    十分钟后,恢复全副武装的安希妍关上了门。郑智雍站在玄关,看着门在他的面前合上,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动下垂,转身坐了回去。

    “倾诉也要有个限度”,他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说出自己的情况,不是为了让人承担与我一样的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