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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玮逸愣着看了我半天,最后丢下了一句话,“我没想到你这么幼稚。”他关上门的时候动作还是很轻,好像害怕惊醒熟睡着的陈潇,可是关上门后,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神又渴望又失望。
我转过头去,拉着陈潇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搓啊搓的帮她取暖,看着她熟睡的脸,我说,“快点醒过来吧,其实周玮逸对你真的很好。以后有他照顾你,我就可以放心。”
我又在病房里陪了陈潇一会儿,护士来帮她检查的时候,我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看到我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冲着我点点头,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我坐下去之后,手心攥的紧紧的,“医生,上次我拜托您看的东西……”
医生对着我点点头。我明白,答案是肯定的。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慌慌张张的跑回了陈潇病房里,沿途有人转过头来看我,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其他人的目光。
我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还是觉得全身都冰冷的不像话。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陈冕正抱着我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动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来冲着我笑了笑,“怎么在那就睡着?冷不冷,我看你睡着都在发抖。”
“我没事。”我转过头去,盯着白的刺眼的墙面,重重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头昏眼花。终于回到了我住的病房,陈冕把我放下到床上,他动作轻轻柔柔的,眼神也是,像是温温的水。可我不敢看他。
“睡吧。我去看着陈潇。”
“嗯。”
我以为陈冕就要走了,可是他停下脚步,又朝着我弯下身子。就在他快要亲到我嘴唇的时候,我伸出手挡住了他。
陈冕尴尬错愕的看着我,而我只是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的头蒙起来。
从那天起,我几乎就没再做噩梦了,因为我几乎睡不着,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在陈潇没有醒来的情况下,我身体的状况也急速的下降着。我配合着医生的安排吃了很多瓶瓶罐罐的补品和保胎药,但是脸颊还是一点点凹陷下去。
白浩来看过我几次,表面上是借着探望陈潇的名义,他的视线却总是固定在我身上。而我也故意冷落他,每次都很固执的转过头去,甚至后来几次在他去医院的时候,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让护士帮我拒绝一切访客。
好在这样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周玮逸告诉我,他已经有办法对付陈易凡了。可是看样子他并不像得到了陈易凡的信任,具体的计划,他没对我说。
一直到了海上慈善晚宴的那一天,我和之前一样,天没亮就醒了过来。陈冕在我旁边坐着,他就那么坐着睡着了,样子看起来特疲敝,我拿着被子,小心的盖在他身上,然后轻手轻脚的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我想去看看陈潇。
可让我意外的是,周玮逸在,他在很正常,可是他没睡,而是坐在陈潇的病床前,握住她的手,低着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周玮逸好像哭了,眼泪从他脸上的线条往下滑,聚集在下巴那里。
后来他好像发现外面的动静,突然站起来,直冲到门前,看到是我他才送了一口气,用力的揉了几下眼睛。可是他的眼圈特别红,一看就是情绪不对。
“周……”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已经从我身边快速的走过去了。他的背影特别坚决。我想起要追的时候,早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那时候天还没亮,病房里只有淡淡的黄色灯光,那盏精致的小灯是陈潇最喜欢的,是陈潇刚开始上大学的时候向诩送给她的。
我记得当时陈潇说第一次住学校的宿舍天天都失眠,房间里又黑漆漆的,于是向诩去买了那盏灯,小小的,灯光也不刺眼,从那天起陈潇就一直把灯带在身边,四年来陪着她搬了几次的宿舍,我知道这一定是周玮逸带来给陈潇的。
陈潇说过,没有那盏灯,她睡的就不安稳。睡的不够,早上就醒不来。
“你还要睡多久啊?”我走过去低着头看着陈潇,可一个余光,我才注意到,在灯的下面压着一个小纸条。
我把纸条抽出来,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张支票,对于我来说是巨款,但对陈潇这样的家庭出身来说,这五十万,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名字是周玮逸的。里面还折着一个小卡片。
——陈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你,这是我全部的财产,是这几年我自己赚来的。都给你。
白浩第一次把钱给我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骄傲,可周玮逸的话,我看着总觉得怪怪的。虽然意简言赅的一行字,可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像是道别。
不对,周玮逸一定是要做什么事,不然他不会这样突然留下一笔钱,还在陈潇床前哭了。
我没有一刻停留,甚至没回去我的病房,直接打开陈潇病房里的衣柜,拿了一件她的衣服换上,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医院。我从住院楼跑出去的时候,门卫还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我低着头躲避开他的视线。
因为这段日子我一直在输营养液,所以手背上还固定着一个针头,方便随时换药,走出医院之后,我心一横,自己把针拔掉了。我不懂什么手法,针拔掉的时候喷出来好多血,血滴落在我的眼睛里,红的就好像那天车祸的场面一样。
我心里也难过,也要开始绝望了。好像这个世界上好人真的没有好报,大概向翎说的是对的,我身边每一个对我好的人,每一个我靠近的人,都没有好的下场,这一次,终于轮到我自己了。我用力按住了针口止住了血,那时天还没有完全亮,云彩很稀薄,那是冬季特有的景象,也包括路边的两行枯树。
特别没有生命力。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当我说出要去海边的时候,司机疑神疑鬼的看了我几眼,我知道我样子特糟糕,头发乱糟糟的。我把两张一百块钱递过去,那司机也就没问什么,缓慢的启动了车子。
“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
我那么一说,司机更疑惑了,这一大早,赶时间去海边,尤其还是冬天。可我没再理会他,一路上我不停打白浩和周玮逸的电话,可他们很默契的都关机了。
车子在海边缓缓停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打开车门就跑了出去,那司机也追问我什么,我一回头,车子就不见了。
我走到海边,可根本找不到一点头绪,我在这座城市活了二十三年,可是这海边只有白浩带着我来两次,而且这里也没有码头什么的,一眼望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好像什么东西掉进去了,漂出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一样。
我在海边绕了好几个圈,因为是冬天,这里根本没有人来,更别提什么游艇了。可是晚宴的日子我确定自己没弄错。可现在,我该去哪儿找他们啊,周玮逸那个人,虽然比几年前成熟了不少,可看他留的那个字条根本我就能想到他的心情,陈潇一直没醒,医生说她昏迷的时间越长苏醒的几率就越小。
没有陈潇,这世界上就没一个人能阻止周玮逸了,他大概又会变回那个疯子,变回那个魔鬼,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真的,不敢继续往下想了。眼眶一热,我用力的把泪水忍了回去。可还没等我回头,就感觉被人从背后抓住了。
就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一块白手帕被捂在我的嘴上,然后我就晕了,天旋地转的,怎么都睁不开眼了。
我知道,我被人绑架了。
※※※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有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我全身都酸酸软软的使不上力气。我好像被关在一个特别特别小的房间里,与其说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小盒子,手脚也都被人绑住了。
慢慢的,我感觉周围一直是晃晃悠悠的,我明白过来,我现在,是在船上。会把我绑在这的,就只有陈易凡的人了。肯定是他发现了我。可他为什么要让我上船。
我抬着手,用力的在头顶上敲了一下,没用,是铁皮的。外面或者能听到一点声音,可是我想靠自己逃出去,一点可能都没有。
可继续在这里,就只有等死,就是坐以待毙。箱子的一侧,有几个小孔,那是为了帮我透气了,看来陈易凡还不想我死。我想遍了所有原因,也找不到他会把我锁在这里,还要保证我能活着的理由。
我一点一点的小心蹭过去,透过那些透气的小孔,能勉强看到外面的景象。可是外面也是漆黑的一片,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除非陈易凡把我拉出去任他宰割,不然恐怕我会一直被锁在这里。
尽管我始终没有放弃过从这里逃出去的想法,但摆在眼前的事实也是再清晰不过了,于是我只有尽量保存好自己的体力,然后仔细小心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有铁块碰撞的声音。
“放我出去……”
那时候,我已经被关了很久,声音也很小,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于是又重复了一次,“放我出去……”
“向遥远?你是吗?”
是周玮逸的声音,我一点也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周玮逸确实做好了安排,所以他可以行动自如在游艇里出入。
“你等着,我想办法打开这个锁。”
离开那个铁箱子之后,我才发现之前我带的地方其实是游艇的货仓,难怪周玮逸会找到那里,他肯定认为陈易凡把“货”都藏在那,可看样子,他的猜测并不准确。
周玮逸让我坐在一边先休息一下,陈易凡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有派人看守这里,
所以现在我们在这是安全的,可他却背对着,好像在那个铁箱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直到我走过去,才明白他正在做的事。
“你要炸掉这里。”
周玮逸抿着嘴不回答,继续手上的工作,那是一颗小型的炸弹,但是以周玮逸一向谨慎的性格,如果他会这么做,那么就可以保证这枚炸弹可以把整艘游艇都变成碎片。
“不行,你快停下!”
“我会先送你出去,这颗炸弹半小时之后才会爆炸。而且效果和上次的那一颗是一样的。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个意外。”
“你是不是疯了!”
“我只是把陈易凡的手段和方法都还给他。”
我终于明白周玮逸的计划了,他没能找到定陈易凡罪的证据,所以决定和几个月前一样,让这艘游艇再一次在海面上爆炸。
“如果我猜的没错,陈易凡把你锁在这里,他等下一定会再过来,到时候万无一失了。”
周玮逸已经固定好炸弹,不顾我的反对,他拉着从货仓走出去,到了甲板上他说,“等下我们从下去……”
“我不会走的。”
周玮逸没想到,我会在那个时候突然推开他跑进了人群里。而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找到白浩。我不能让他有危险。
我跑到了游艇的二层,一眼就看到了白浩。
他看到我的时候,很用力的皱了一下眉。就在同一时间,陈易凡也转过头来。
“呵呵,我以为是谁呢,我的儿媳妇怎么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白浩,他攥紧了手。
陈易凡让人关上我后面的门,我回过头去看到周玮逸被关在了门外,他不停的砸着那扇门,而我想开口说出炸弹的事的时候,已经被人用胶布贴住了我的嘴。
“放开她。”
“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命令我。”
白浩不再理会陈易凡,径直着朝着我坐过来,可是陈易凡的手下已经按着我威胁白浩,他越靠近一步,我只会更危险。
我想喊出来让白浩赶紧逃出去,可是根本不可能发出一点声音。门外的周玮逸也被人制服了。
海达对外宣称这是一次游艇上的慈善晚宴,可是整艘游艇上也不过这几个人,气氛就更是古怪。
就在状况还僵持着的时候,白浩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他笑了一下。走到陈易凡身边。在陈易凡反应过来之前,白浩已经用手铐铐住了陈易凡的手。
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一群警,察冲进来制服了陈易凡。
为首的一个人走过去说,“我们现在正式逮捕你。”
白浩走到我身边,解开我嘴上的胶布,我大喊到,“船上有炸弹,还有半个小时,就会爆炸。”
※※※
我们回到了海岸边,眼前一片风平浪静。炸弹被成功的拆掉,没有任何人受伤。陈易凡和周玮逸已经被警.察带回了警局。
“好了,都没事了。”
我点点头,看着白浩,终于还是他解决了一切,“你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他有什么本事,当然还是靠我了。”
我回过头去,这个声音,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丁弋头发湿漉漉的站在我的眼前,白浩丢过去一条毛巾给他。
丁弋笑着接过去。
原来这次的行动白浩早就部署好了,表面上,他在游艇上始终在陈易凡的身边不让他起疑,而丁弋早就潜藏在另外一艘游艇,当陈易凡和对方确定交易之后,白浩暗中通知丁弋。
丁弋在那个时候潜到水下。陈易凡的游艇会的确目的是要进行毒品交易,不过真正的交易地点是在水下。几十箱的毒.品被固定在船底,只要在交易的时候,在水下把那些箱子固定到对方的船底,就会在海面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完成交易。
而这样做的另外一个目的是,一旦被人发现,可以轻易的丢弃那些箱子。
白浩在陈易凡的眼前“杀”了丁弋,彻底取得他的信任,于是陈易凡把一切安排的工作都交给白浩,这样即使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顺利脱身。
可陈易凡没想到,白浩早就把他们的对话都录了下来,今天,终于人赃并获。
“可当时,我明明看到你开枪了……”
丁弋擦干头发,“浩哥确实开枪了,不过他不会杀我,上一次在海上游艇爆炸的时候,我一直跟着他,所以才及时把他救走了。之前在丽江,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有,我也和浩哥都解释清楚了。”
“丁弋救了我之后,我一直昏迷不醒,在我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要和陈冕结婚的消息。后来也是我让丁弋带你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他穿上了防弹衣。所以那天在海边,我必须亲自开枪,才能保证他能安全。开枪后,我把他推进海里,这样就不会被陈易凡找到他,也不会怀疑。那个时候,丁弋已经逃走了。”
我走过去抱住白浩,“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你不会杀人,你也不会帮陈易凡做事的。”
“我也知道,你肯定会信我的。遥远,对不起,我之前还怀疑孩子,我像你道歉,我不该和你生气。如果我早点安排你离开,就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不会的。”我摇摇头,刚想要微笑,表情却僵硬了。因为,我看到陈冕站在白浩的身后。他手里拿着一把枪。
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场景,原来是一种预示,白浩把我护在身后,陈冕却一步一步的靠近。
他的手慢慢的抬起来,对准了白浩,白浩也从前拿出藏在身上的枪。他们的枪口都指着彼此。
“遥远,去边上等着我。”
白浩推开我,丁弋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
“我不走!”
就在那个时候,陈冕听到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白浩开枪打中了陈冕的手腕。
“不要开枪!”我不顾一切的推开丁弋,跑到陈冕面前,挡住他。陈冕终于还是丢掉了手里的枪。
白浩也是。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拉住白浩的手,“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答应你,我不会抓他。”
※※※
那天海边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似乎一切都结束了,陈冕的手上受了伤,当他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我们得到了陈易凡在狱中畏罪自杀的消息。我们没想到的是,陈易凡死前除了承认自己一切的罪证之外,还说船上的炸弹也是他装的。因此,周玮逸无罪释放。
在周玮逸被放出来的那一天,陈潇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可她睁大了眼睛,看了我们很久之后,才充满疑惑的问道,“你们是谁啊?”
圣诞节那天,陈冕一个人踏上了去苏黎世的飞机。我去送他了,临走的时候,陈冕很认真的问我,“遥远,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笑了下,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一天天气很好,虽然是寒冬,却格外温暖。送走陈冕之后,我为自己买了另外一张机票。在我手里,是前一晚白浩向我求婚时交给我的戒指。
大概这个时候白浩已经看到我留给他的字条了吧。
这一座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这是我第二次离开这里。在飞机渐渐的上升之后,我对着窗外厚厚的云彩挥挥手。
再见,白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