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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凤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是了,她嘴上应着老夫人的乞求,可是她的心却在做着违背那承诺的事,她左不过是想来瞧一瞧战青城罢了,只瞧上一眼就发,可是相思这种东西,如苦药入胃,从烹煮到最后饮下胃,良于心,却也苦于心,得到的救赎,便是那股子苦味儿罢了。
魏兰馨见她沉默,便越发厌恨:“苏凤锦,你这装纯良无辜的模样,真真是令人生恨!”
在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良善之人,说到底,那份良善不过是因为利益的驱使罢了,她每每瞧见苏凤锦那双澄澈的眼神,便总能想起一个人对她说过的话,她之所以败给苏凤锦,只是败给了她那双干净灵郁的眼!
苏凤锦清楚的听见自己叹了叹气,答了句:“我知道了。”
魏兰馨正欲再说话,却见战青城与白敬之拎了鱼竿过来,变脸似的换了满脸的笑:“青城哥哥来了,我正同凤锦姐姐讲咱们小时候的那些趣事呢。”
战青城扫了眼苏凤锦,暖和的艳阳将她的脸晒得红彤彤的,瞧着气色也跟着好了许多。
魏兰馨笑道:“咱们不妨来个垂钓比赛,就以酉时为准,谁钓的鱼最多最重,谁便赢,无论是谁若是输了,都要听从赢的人的安排。”
战青城摸了摸下巴,玩味的瞧着苏凤锦:“你可要试试?”
苏凤锦点了点头:“好。”
于是便这么定了,战青城又吩咐人多拿了两根鱼竿,苏凤锦微微瞪眼。
战青城笑容满面:“你可没说不能多几根鱼竿来钓。”
苏凤锦望向白敬之,挪近了些,低声道:“我要赢,殿下可有法子?”
殿下笑得春风满面:“无妨,你且安心就是。”
苏凤锦坐在战青城与白敬之中间,魏兰馨坐在战青城的另一旁,四个人,战青城用了八根鱼竿,然而那鱼竿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敬之扫了眼暗处的暗卫,那暗卫拎着一条大鱼下了水,游到这望台底下,摸着苏凤锦的鱼竿将在水里不断挣扎的鱼挂了上去。
苏凤锦担着那不断抖动的鱼竿喜悦爬满了面颊,红霞乱飞:“动了动了!!”
白敬之扔了鱼竿替苏凤锦拉着那鱼竿一扯,一条两斤重的鲤鱼打水面上跃了出来,叭的一下摔在木板上,蹦蹦跳跳的,活力四射。
魏兰馨笑得咬牙切齿:“你运气可真好,这才一小会儿就来了条这样大的。”
苏凤锦只当真的是运气好,只春芽瞧着这鱼狐疑得很,这江河里头,还有鲤鱼?鲤鱼不都是小池塘里头的么?
战青城的速度也是极快的,这四个人里头,白敬之是一条也没有,这钓鱼便成了苏凤锦与战青城之间的角逐了。
浣纱拎着鱼悄下了水,结果同另一拔人撞了个正着,一群人便在水里头打了起来,打得水里泡沫直冒,苏凤锦正纳闷着,忽觉手心又是一沉,提起鱼竿却见是一条大乌龟,那乌龟成了精似的,重的吓人,苏凤锦是直接将那乌龟给抱上岸的。
魏兰馨瞧着那只乌龟忽的笑了:“这儿怎么有乌龟?”
苏凤锦戳了戳这缩进壳里的龟,眨了眨眼,望向白敬之,白敬之咳了两声:“此物能为你所得,想来也是缘份。”
苏凤锦低头瞧了瞧这缩着脑袋的绿毛乌龟,又瞧了瞧那一望无际垒石齐整载歌载舞的秦淮河岸,有些狐疑,这乌龟,似乎是陆地上的,而且瞧着这块头,有好些年纪了,怎的会出现在这儿。
战青城有些愁了,晃了晃钓竿,一条泥鳅被钓了上来。
白敬之朝苏凤锦招了招手:“继续。”
苏凤锦只觉格外神奇,除了这乌龟,这一下午,苏凤锦钓了两条黄鳝,三只河豚,七条锦鲤,而且是那种应当生长于花园小池里头的那种胖乎乎的作观赏用的锦鲤。
这么垂钓下来,天色便晚了。
秦淮河边的夜市是最热闹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那秦淮河边的美食同花灯一般,一望无际。
低压的暮色同灯盏竟高下,苏凤锦这边儿终于盼到了日落,因着是夏季了,所以日落的时辰便晚上许多,那个人手里头的东西不用称了,只消看一眼也知道是谁的多。
战青城理了理衣袍,笑盈盈道:“说吧,想要什么。”
苏凤锦紧了紧帕子,夜风拂在身上,微凉:“你再娶兰馨一次吧。”
战青城还以为他耳背:“你说什么?”
兰馨也大为诧异,瞧着苏凤锦不知她在玩什么把戏。
苏凤锦垂眸,低声道:“战二爷早就听清楚了,又何必再问,那树枣图,就当是我赠给二位的新婚礼,告辞。”
战青城一把扣着她的手腕,阴沉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苏凤锦转身轻笑:“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罢了。”
战青城一脚踹开那搁了茶盏的桌子,怒不可遏:“你就那么稀罕权势富贵!”
苏凤锦面带微笑,夜风卷起她浅素的衣角,灯盏的光爬在黛瓦上,战青城见她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一腔怒火化作咆哮:“苏凤锦!你当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有恃无恐,我若是哪日娶了旁人,你就自个儿哭死也别让我瞧见!”
苏凤锦站在柳树下,树影庶了她的脸,她轻笑:“如此甚好。”
战青城瞪着她穿过汹涌的人群与阑珊的灯盏,离他越来越远。
白敬之追过去时苏凤锦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那暗卫浑身湿哒哒的跟在白敬之的身旁,苦着一张脸:“殿下,方才还有一个人潜伏在望台底下,是个女人,看样子是在帮那战青城。”
白敬之扫了眼同正安抚战青城的魏兰馨朗声道:“战兄可要记得择日迎娶魏小姐,这赌约本宫可是个证人呐。”
魏兰馨娇艳的面上爬满了飞霞,温声道:“青城哥哥,其实毁约也没关系的,咱们又没有说毁约当如何……”
战青城一掌打飞了一个栏杆,杀气腾腾的凝着远处游鱼般来来去去的人群冷声道:“她一早就算好了!好,好得很,如今倒越发聪慧了。”
魏兰馨见他这模样,心里又急又气:“青城哥哥,她原就不是什么好人,她离得远些原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战青城拂开她的手面容阴沉:“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兰馨,你心里该很明白。”
魏兰馨轻笑:“兰馨的心里只得青城哥哥一人,便是哪日青城哥哥不要兰馨了,兰馨也认了。这便是兰馨的命。”
战青城眸色似要与那幽深的河水融为一体,刚毅的面容上尽是冷冽,透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夏季的雨来得也快,方才还是一片月明星稀的,如今一转眼的功夫便乌云笼月,众人纷纷朝着两岸避雨,苏凤锦跑进了相近的云绣坊,这儿原也是她与战青城要呆的地方,后来因着种种事情便耽搁了,如今,怕是真的要两相绝决了,她心里是有预感的,她知道的,这一次,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挽珠见苏凤锦失魂落魄的顶着雨来了云袖坊,忙将苏凤锦领进屋子里擦发换衣:“春芽姐姐呢,怎么不曾同你在一起。”
苏凤锦摇了摇头:“秦淮河边人多,我们走散了。”
“哦,春芽姐姐那般厉害,想来也不会有事,小姐,大公子的案子已经下来了,道是被人陷害利用的,那李姑娘醒了之后闹着要去杀他呢,奴婢和芳姨拦了好久才拦下来。”挽珠想起李荷儿声嘶力竭的样子心里头就发抖。
苏凤锦按着她的手,微微拧眉:“她可睡下了。”
挽珠摇了摇头:“没睡,做了一堆小人,上头写着大公子的生辰八字,她寻了好多针在那儿扎,你是不知道,那模样瞧着,当真是吓人,如今芳姨在那儿守着呢,也是怕她想不开。”
苏凤锦头疼不已,不知道救得李荷儿,究竟是对还是错,若是她活得比以前更糟糕了,那么活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好比她,如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成天的瞧着天,心里空荡一片,稍稍的动不动,似可听见回音,便是这般折腾,也不知道意义究竟在哪里了。
苏凤锦收拾妥当去瞧李荷儿,李荷儿衣衫凌乱的坐在床上,床上堆满了小人,每一个小人的身上都有无数银针,她见了苏凤锦怔了怔,忽的又笑了:“你来了。”
苏凤锦瞧着那一床布人偶只觉心惊肉跳:“李姑娘,这你这是做什么。”
李荷儿瞧着这些布人偶厌道:“原以为下咒能让他死,没曾想,他竟有人背了锅活下来了,瞧着这布偶可真没用。都烧了吧。”
她抱了布偶尽数扔进了火里,那火盆砰的一下窜起了老高的火,苏凤锦叹了叹气,低声道:“你放心,你既在我这里,我自当护着你,不会让我大哥再伤你分毫。”
那一盆窜起的大火映入她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无望,搅着窗外头的微凉的初夏,夜雨寥落清寂。
苏凤锦在这云绣坊里稍呆了呆,待雨停了便同芳姨告了别悄离了云袖坊,外头的人群大半都已经归家了,苏凤锦细想一想,又觉无处可去,不知不觉便从繁华热闹的东城秦淮河走到了西城的平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