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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敬之着了件锦玉的花衣,衬着那花似的一张脸,越发有章龙玉凤之姿,瞧着春芽那一声低笑,真真似珠玉敲盘,清脆至极,饶是春芽这般瞧过不少风月的,也禁不住红了一张脸,喃喃的低斥:“你你,你这太子,真真是个纨绔!”
白敬之闻言朗声大笑:“本宫倒头一回听得纨绔二字,也罢,今日便做一回纨绔又如何?一千两,还请夫人随本宫游一游这长安城,本宫初来乍到又不见故人,实在不知去哪里。”
苏凤锦换了套衣出来,朝白敬之伸出手:“只领你转一转长安城,先付银钱。”
白敬之本就是个狐狸似的人物,朝中诸多大臣都拿他没办法,那些个条条例例的都得逐字逐句的细看,瞧瞧是不是留了什么暗话在上头,偏白敬之就是能轻而易举的栽倒在苏凤锦的手心里。
他无奈道:“罢罢罢,便且先付一半,待回来且补另一半。”
身后的侍从给了春芽五百两,春芽乐得眉开眼笑,白敬之凝着春芽,春风满面:“如此,可请你家小姐出去了吗?”
春芽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苏凤锦同白敬之上了马车,白敬之坐在马车里打量着她的侧脸,细看,确实有些像,可瞧着,又好像是另一个人,无论是学识气度还是容貌,同那位小殿下判若两人,细细想想,出事那年小殿下也不过七岁不到,想来,她忘了年少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的。
春芽双手朝白敬之晃了晃:“你打一上车就盯着我家小姐,就算你们东晋民风开放,这儿可是南晋,你若是再这般无礼,我家小姐指不定又得被人说闲话,到时候累了太子殿下的贤清名声可就不好了。”
明着是说苏凤锦的不是,暗着不还是在指责白敬之么。
白敬之哭笑不得:“又?姑娘为何加上这个字。”
春芽凑了过去,同白敬之嘀嘀咕咕,将自家小姐说成了良善无辜之辈,被赵阮诚这个负心汉给休了,然后转而迫于无奈被打半死抬进了将军府,可怜自家小姐人微言轻、柔弱善良,却被逼良为C……那一通说下来,白敬之的眼神渐渐转为心疼。
他忽的握着苏凤锦的手,郑重道:“你自放心,待他日我登基为帝,便将你接去东晋,再不让任何人伤你半分……”
砰的一声响,苏凤锦将那白敬之一脚踹下了马车,她惊慌失措的下了马车,将那踹到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可伤着哪里?”
这被踹下来的地方正是战青城开的那个小酒馆,这酒馆挨着秦淮河,如今天色正明朗,来的人却是络绎不绝,魏兰馨正拎着香帕吩咐着人忙里忙外的,这会儿听了外头的动静,便凑了过来,瞧着苏凤锦笑道:“苏姐姐,许久不见了,可要进来坐一坐?”
苏凤锦拉了白敬之起身,淡道:“不必……”
魏兰馨却上前来挽了她的手,笑得春风满面,如今连半点失子之痛也没有了:“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何须客气,来,快进来,喜欢什么只管点。”
兰馨入了酒馆便开始忙碌,那笑意就不曾消失过。
战青城在后厨掌勺,扫了眼坐在那挨窗边的苏凤锦,转身回了厨房。
战青城如今虽成了个做菜的,身上围着一个围裙,可他身形修长骨肉均亭精实有力,加之生得又是刚毅的,如今胡子拉茬着,瞧着倒男人味儿十足,这酒楼里头大半都是年轻的姑娘家,那些个姑娘家时不时偷偷朝着厨房扫两眼,小心肝儿巴巴的跳着。
苏凤锦忽觉心里空荡荡的,战家要恢复以往的荣光谈何容易,可先前她想帮战青城的那份心,如今也随着这一份境遇消磨了个干净。他哪里须要苏凤锦的帮忙,一切原也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春芽咳了两声,凑近前去低声问:“小姐,那树枣图还卖不卖了?”
苏凤锦沉着一张脸:“不卖了,拿来送给他,就说是开店的贺礼。”
白敬之细打量着苏凤锦,见她神色不佳,正欲安慰,却见战青城端了好几个菜走了过来,他一边搁菜一边道:“敢浪费试试!”
苏凤锦盯着那四菜一汤,心里头忽的暖成一片,每到她绝望的时候,战青城便又会来暖她的心,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将他往身外赶。
那菜色香味俱全,是战青城的手艺。
战青城剩了一碗给她,白敬之握着折扇敲了敲手心:“我的饭呢?”
战青城扫了眼白敬之,指了指桌上的饭桶:“自个盛。”
白敬之瞧着战青城对苏凤锦的态度,只觉很不简单。先前他在这南晋做质子的时候,同战青城、云逸、以及赵阮诚也算是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只随着北晋的亡国,许多事情都被掩埋了,如今重新站在这些人面前,白敬之才发现,往事不堪回首,越回首,那些尘埃便会落得越多,最后迷了双眼,容易令人感概人生,那不是一件好事。
苏凤锦默默扒着饭,战青城挑了鱼刺浇了汤汁递给她,淡道:“你近来脸色不好。”
苏凤锦心口发酸,闷声道:“没什么。”
战青城摸了摸她的发,低声道:“再等一等。”
苏凤锦不解其意,抬头瞧着他,一脸茫然:“等什么?”
战青城笑盈盈的扫了眼对面的白敬之,杀气腾腾:“没什么。”
白敬之捏着茶盏,白皙的面容同战青城这常年征战沙场的古铜色有着天冉之别。
那桌子底下苏凤锦猛的踹了战青城一脚,战青城只得将蹭苏凤锦的脚收了回去,咳了两声,委屈巴巴道:“锦儿,我瞧着那小白脸也该好了,你什么时候搬回来?如今我养一个你,自不是什么问题了。”
苏凤锦往一旁挪了挪,战青城的脚又伸了过去,蹭着苏凤锦的脚,苏凤锦捧着碗,脸都快埋进去了,闷声道:“不知道。”
白敬之有些傻眼,那赵阮诚说苏凤锦是他的妻,可苏凤锦同战青城的事儿,他原先也差人查过,如今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若是要细论起来,写了休书不算的话,那他同小殿下当初那八拜,是不是,可不可以,能不能……也作数?
长安城的正午阳光偏烈,晒在人的身上,似烤火一般,炽热感格外明显。
白敬之打量着苏凤锦的侧脸,如今的天这般热,她却不怎么出汗。
战青城忽的抄起两根筷子朝着白敬之的眼插去,白敬之得亏躲得快:“战兄这是做什么。”
战青城扫了眼那入木三分的筷子,阴森森道:“告诉你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白敬之失笑:“你误会了,我只是瞧着她……气质不凡,所以多看了两眼,并无旁意。”
战青城收了浣纱递来的消息,前些日子白敬之的人一直在太子府打转,可惜太子府只是重建的,同从前一般罢了,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其实同原先的太子府毫无干系。
“在我这里,有没有旁意都得给我收起来。”战青城扫了眼苏凤锦,又夹了两筷子菜,这一副妻奴的架势同方才要插他眼睛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兰馨理了理衣袍凑了过来,自然而然的坐在战青城的身旁,嗓音柔软:“青城哥哥,这位是敬之哥哥,年少时咱们还一块儿玩来着,你可还记得?”
战青城冷哼了哼,便算是回了话了。
苏凤锦坐在桌前,捧着碗,听着魏兰馨同白敬之一道回忆他们同那位小殿下的过往,她却像个外人一般干坐着,巴巴的扒着饭。
战青城察觉她的尴尬,夺了她的碗:“后院有一处望台,可以垂钓,我领你去瞧瞧。”
苏凤锦被战青城拽着走了,魏兰馨同白敬之也一道跟了过去。
那望台很宽阔,一路延伸进了江里头,足占了那江面的七分之一,此时碧水起波澜,白云映影,江面有金光乍起,随着那暖风吹入长安城万户人家家里,苏凤锦站在护栏旁,魏兰馨环顾一周,不见战青城。
“姐姐可瞧见青城哥哥?”魏兰馨笑意温婉。
苏凤锦稍挪了挪步子,不想与她靠得太近:“拿钓鱼秆去了。”
魏兰馨拂帕轻笑:“青城哥哥可是最不会选那东西的,敬之哥哥快去瞧瞧去,教他多拿两根鱼秆出来,咱们比比谁钓的多。”
苏凤锦垂眸凝着那一川江水缄默不语,白敬之摸了摸鼻子,转身便走了。
魏兰馨脸上的笑意这才缓了下来,扫了眼春芽:“你去端些茶水点心来,再寻把伞过来,如今这日头,瞧着可真是晒,青城哥哥最是喜欢我这白如脂玉般的皮肤了,可莫晒着了才好。”
春芽笑嘻嘻道:“说来也是,这儿本就是我家小姐的夫君开的酒馆,论起来我家小姐也是半个主人,合该奴婢去取那茶盏糕点。”
魏兰馨气得牙疼:“海棠,你跟着一块儿去,春芽怕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
海棠应声,领了春芽一道走了。
魏兰馨这才现了原形,凝着苏凤锦满眼厌恶:“你如今还有这儿做什么!你忘记了你在老夫人面前是怎么说的吗?战府被你害成那个样子,难不成你还要害第二次吗?!是不是要真的害死他了你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