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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阮诚并非主考官,但因他才华横溢,被今上亲批审卷,又因赵阮诚的眼睛失明,便允了苏凤锦同行。
翰林院的院地十分幽静,窗外头是高大的松柏,偶有燕子划过一望无际的蓝天。
苏凤锦低头念手里头的答卷,这答卷的落款处是封了的,所以根本瞧不明白写那答卷的人是谁,苏凤锦一路念去,茶盏也去了大半壶,赵阮诚捏着茶盏,温声道:“念了大半个早晨,想来也是累了,你领我出去走走,这翰林院的后院有一处小山,景致不错。”
赵阮诚起身,苏凤锦忙上前扶着他:“你当心些,怎的不会在椅子上了?那样到底方便些,也不会磕着碰着。”
赵阮诚一把将苏凤锦抱进怀里,力道勒得苏凤锦生疼,他哑着嗓音问:“凤锦,你我原就是夫妻,如今你愿这般待我,可是因为你的心里有我?”
苏凤锦呆在他怀里,言辞冷漠:“赵大人多心了,若是能有法子,凤锦宁愿将这双眼睛还给赵大人,如果此你我也算两清。”
赵阮诚微僵了僵,忽将她松开,温声道:“原是我唐突,凤锦,你若是不愿意,便说一句不愿,我绝不强求于你。”
苏凤锦瞧着他那打眼睑上飘落下来的蒙眼布,又觉亏欠,语气微温了些:“我扶你去转转。”
“好。”
这二人相互搀扶着出了这翰林院。
屋子里头的审答卷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惊叹道:“唉,这可真真是……”
“要我说,这就是一段孽缘,这苏氏被赵大人休了,如今竟又同他搅到了一处,我听闻这眼睛还是因着苏氏给瞎了的。”
“咱们与他虽同为臣子不当讲那伤人的话,只是这苏氏,我瞧着可真真是个灾星,你瞧这战府如今因着她闹成了什么样儿了。”
“是啊!要我说,她这样的人,趁早死了,也省得祸害了旁……”
“啊,忆秋姑娘,你怎么……”
一位发现了抱着手臂站在门口面目阴沉的忆秋,心头一跳。
忆秋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扯出一抹阴森森的笑:“诸位大人可瞧见我家苏姐姐?”
那几位大人吓得面色惨白:“这……这刀苏氏同忆秋姑娘……”
“苏姐姐是我姐姐,啊对了,我方才听见诸位大人在说什么苏氏?不知是哪位苏氏?竟还被唤作灾星。”忆秋一肚子火,原以为这些念过圣贤书的应当明事理些,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群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还不如一个张纪全有眼力见儿!
“不是,咱们说的是刑部的一桩小案子……”
忆秋换了个十分可人的笑:“是吗?几位大人还是当心些的好,免得这话传至了旁人的耳朵里,丢了文人饱读圣贤书的名誉,到时候若是今上知道了……”
“多谢忆秋姑娘提醒,我等必谨记于心。”
忆秋笑盈盈道:“原是大人自个儿悟出来的,忆秋不过状元府一个小小女管家,可当不起这个谢,不知我家苏姐姐去了哪儿?烦请知道的知会一声。”
那一群大人吓得心肝乱颤,纷纷指向那翰林院的后山。
在这长安城的公办地若是要论起格局来,这翰林院是最大的。
您秋在这繁花绿草碧树清塘的翰林院里头寻了好一会儿才在那假山处寻着了苏凤锦,苏凤锦同赵阮诚坐在柳树下,赵阮诚正在吹萧,苏凤锦坐在他身旁,凝着那假山旁的清塘发呆,光影自树间落下来,鸟儿成群结队的从天空划过,这般远远的瞧着,竟分外和谐,忆秋思及先前的事儿,忙又朝着苏凤锦冲了过去。
“苏姐姐,战青城出事了。”
苏凤锦紧了紧手里头的帕子,故作无情:“他……他如今一个庶民,又有武功在身,能……能出什么事。”
他连小旧屋都烧了,定然也是要同她一刀两断了,如此甚好,她又何苦再去重蹈覆辙。
忆秋拧眉,沉声道:“他前些日子抓了个一级通犯,得了好些赏钱,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如今又赶着去抓旁的通犯,结果被人堵着了,一顿打,如今重伤在张府奄奄一息的,张大人说,怕是命不久矣了,苏姐姐,他昏昏沉沉的还念着你的名姓,你去看看他吧。”
苏凤锦猛的起身:“怎会这样?他去捉一级通犯做什么!”
“那一级通犯在东晋、北晋、南晋犯过不少杀人的大罪,连那朝中大臣都不曾新棉幸免,因此三国联首追杀亦未成功,如今却被战青城给捉了送去了应天府,苏姐姐,他当真是十分凶险,你若再不去瞧瞧,只怕他便只剩了这么最后一口气了。”
苏凤锦咬了咬牙,朝赵阮诚道:“赵大人,你且在此先等一会儿,我让赵舍过来接你。”
赵阮诚摸索着起身,温声道:“莫慌,战青城的身体原是极好的,那张大人又医术了得,想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若是缺些什么药材的,就差人回府里头问问赵舍,你只管拿去给他医着就是。”
苏凤锦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了:“那我先走了,你左手边是池塘,你别过去,就在原地等一等。”
赵阮诚勾唇一笑,俊雅风华里透着一段天然的温和:“好。去吧。”
苏凤锦这才同忆秋一道急匆匆的出了翰林院。
忆秋备了马车来,苏凤锦坐在马车里,双手紧握在一处,面容苍白浑身发抖:“忆秋,他怎么样了?”
“他原是昨儿回的长安城,一身血的爬进了状元府,还是府里头端晚膳的丫鬟发现的他,也不知他这半月多去了哪里,怎的竟伤成这副模样!”
马车穿过长安城的楼阁小巷,路过荒芜败落的战府,一路停在了赵府。
忆秋按着她,沉声道:“苏姐姐,他昨儿再三叮嘱不要让我们告诉你,只是……这件事你也应当在场,毕竟情形十分凶险,苏姐姐,你一会儿进去了,要忍着,莫发出声来。”
苏凤锦含泪点了点头,下马车时一个踉跄打马车上倒了下来,宋仁义伸了一手,一把扇子横在苏凤锦的腰间,替她挡了挡:“当心些,他那一把骨头是轻易就这么死了,我便将他抛尸荒野去。”
苏凤锦站得正了些,道了句话便慌慌张张的朝着那府里头跑。
这赵府苏凤锦是极其熟悉的,那药阁里头摆了几十个药罐子,五个药童正在盯着药,摆在药阁床上的战青城那高大的身躯如今越发的清瘦,他面容苍白又憔悴,处处透着一股子了忙乱的风尘之味。
苏凤锦脚一软扑在了那床边,田七忙扶了一把:“苏姐姐,他如今身上的伤处多着呢,你可千万别乱碰。”
苏凤锦坐在床对面,揪着帕子,嗓音发颤:“怎么会这样?”
田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昨儿状元府的人将她抬进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见过伤得重的,却不曾想,他竟伤得这样重,五脏六府都移了位,手里头还死死的攥着个荷包,哪,就里头那只手,我们拿不开,也就由着他握着了。”
苏凤锦悄拂开薄被,瞧见那手心里头的荷包,鼻头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那是她的荷包,三年前她亲手给战青城绣的,还说要花五两银子卖给他来着,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魏兰馨打外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了苏凤锦,面容一沉:“苏凤锦?你来做什么?”
她忙站起身,视线落在魏兰馨那微微挺起的肚子上:“几个月了?”
魏兰馨轻抚着孩子,眸底一片幽暗:“近五个月了,是个男儿,母亲同青城哥哥喜欢得紧,你来做什么?你同青城哥哥早已经和离了,你莫不是忘记了你那日说的话?如今在青城哥哥的眼前晃修做什么!”
苏凤锦面色微冷,淡道:“左不过是听闻他要死了还念着我的名字,所以过来瞧瞧到底死没死,魏夫人这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怕他又因着我将你抛弃?你放心,若真有那日,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我也会让他留你一条生路。”
魏兰馨了瞪着苏凤锦,诧异道:“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苏凤锦拂了拂衣袍,坐了下来:“我不是苏凤锦,那我又是谁?魏夫人,如今他伤着,我不过是来瞧一瞧,待他无恙了自会走。”
“这是我的夫君,要你一个前妻瞧什么!你既甘愿同他一刀断,就该断个干净,如今再回头你又想做什么?你害战家害得还不够吗?如今竟还要过来给青城哥哥带来厄运!”魏兰馨瞪着苏凤锦失了一贯以来的的风度,恨苏凤锦恨得牙痒痒,偏苏凤锦却没事人似的,只眼眶泛红,身子是连动都不曾动过,就这么守在床头。
忆秋打外头进来,朝魏兰馨冷笑:“魏夫人说话可要细细想一想再说,别什么话都不经脑子直接往外头蹦,教人笑话里惧怕苏姐姐,这一说话便没了气度,瞧着跟街头的那些个泼妇似的,可就真真没意思 了。”
忆秋是极其护短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苏凤锦的时候就更加护短了,一时说得魏兰馨面色发青:“你不过是状元府一个女管事,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今儿我就是不想让她在这儿呆着!红豆,将她拖出去,让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