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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阮诚着苏凤锦,眸子里透着些讳莫如深的暗色:“凤锦,跟我回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苏凤锦往战青城的身旁靠了靠,脑袋靠在战青城的大腿上,目光凝着些不安:“战将军,这个人来勾搭你的妻子,你不管管吗?”
战青城轻抚了抚她的发:“随他走吧,我既已休了你,便同你没有干系了,你无须同我一道赴死。”
苏凤锦心忽的沉到了谷底,调侃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是你说过的,你和我在一块儿的,如今你说话又要不作数了是不是?我又不是个东西,你想扔给谁便扔给谁,哪一日你心情好了,再将我捡回去!”
窗外冷冽的风呜呜的灌了进来,那烟花爆竹之声在长安城的新年里此起彼伏,透过窗外还可以看见一方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空,那天空偶尔会散发出斑斓的色彩,那色彩转瞬即逝,在这长安城的深夜里添了几分新所该有的喜气,只是这样的喜气在牢里却被冲得很寡淡。
“将她带走。”战青城将视线投向那碳盆,碳盆里头星火缭绕,缕缕热意成波浪的形状在这屋子里头传播,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苏凤锦猛的爬了起来,瞪着赵阮诚,急道:“我不走,我不走,你已经有了傅小姐了,何苦再来扰我,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傅文樱扫了眼面目苍白的赵阮诚,朝苏凤锦走得近了些,轻声道:“苏夫人快躺下,你那背后还有伤,可千万别伤着自己了,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讲。”
“滚,滚滚出去,都滚出去。”苏凤锦抬脚将那矮桌上的东西踢倒在地上,那被子也被踹到了地上,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激动。
战青城冷凝着她:“闹够了没有!”
苏凤锦怔在原地,抿着唇,她能够感觉到,背后的血一点点从她的背上滑下去,那血带着诡异的温度,令苏摩擦锦毛骨悚然。
“战青城,你这个混帐东西。你敢不要我,你敢不要我便死给你看!你前脚死,我后脚就死。”她气得朝着战青城踹了两脚。莫说是傅文樱,傻眼了,那赵阮诚也傻眼了,印象里苏凤锦一直是个端庄得体小家碧玉的姑娘,婉约清秀,灼灼其华,宜其室家,可没曾想,如今瞧着竟同个泼妇似的。
战青城捉着她的脚,剑眉紧拧:“苏凤锦,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苏凤锦忽的又坐在了床上,伸了两只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按在战青城的手上:“我不走,他休了我,便同我没有干系了,如今有妻有子的,我作什么要同他走,我原是想来天牢里头寻你,才说人是我杀的,你不能把我送走!”
战青城忽的朝她扬掌,苏凤锦猛的退了一步,她手里头的袖箭指着自己的脑袋,她手如今包着东西,又扣不得机关,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却急坏了战青城。
战青城猛的起身,朝她道:“那是给你防身的,谁让你对着自己,把手放下。”
苏凤锦站在软塌里头,背后的薄薄的衣已经被血浸湿了,身上的青烟色肚兜在暖黄色的灯盏下显得有些暧昧不明。
傅文樱咬了咬牙,沉声道:“苏夫人,我嫁给阿诚之前便已经有了身孕,原是我求着阿诚帮我的,如今这个孩子也是随傅姓,同阿城并没有干系,我与阿诚平日里也是两不相干的,阿诚心心念念的便只得你一个,苏夫人,先前之事,原是我对不住你,你莫要怪阿诚。”
苏凤锦扬着手里头的袖箭,愤愤道:“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他与我有什么干系,你们若是敢带我走,我马上死给你们看!战青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打晕我,我早有防范了!”
赵阮诚凝着苏凤锦,叹了叹气:“凤锦,当初你说海阔天长,你这一世只想与我偕老,如今不过两年,那些誓言你竟都忘了么?你这般信战青城,却为何不愿意信我?”
苏凤锦忽的想起那日领了张纪全去赵府时赵阮诚说的话,他说,也许这孩子不是他的呢。
那些戏言里的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辩驳,待时机一到打开一看才发现,那些假的竟都作了真,而那些真的,最后竟都被作了假,好比面对两条路,我们不知走哪条是正确的,当暮色西沉还寻不到归路时,你才明白,你走的这条路也许是错的,可是当时原就是你自己的选择,路一直就在脚下,又能怪谁呢。、
苏凤锦如今才发现,那个背弃了誓言的人,其实是她自己,而不是战青城。
“都是往事了,你又何必理提及,我不会回头了,赵大人,你带着你夫人回去吧,我不会走。”苏凤锦站在角落里,背靠着墙面,那冰冷的墙面将背部灼烧一般的疼意浇得干干净净。
她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身似浮云,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般,瞧得战青城心惊肉跳:“随他回去,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没有人逼迫你。”
“我说了,我不走,不走!!”苏凤锦微微握手,那刺骨的疼意撑着苏凤锦的意识。
战青城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好,不走,你且先过来,我瞧瞧你的伤口。”
那血从苏凤锦的指尖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纱布,血似水一般,滴落在床上,那一声嘀嗒在牢里格外的响亮,如同雷声一般砸在耳中。
赵阮诚退了两步,急道:“我不逼你,你莫激动,手别用力。”
战青城朝她张开双手:“过来。”
苏凤锦靠着墙,瞪着战青城:“不过去,你……你定要将我打晕的,我不过去,不过去。”她面色惨白,身上涌出了一层冷汗,眼皮子将合未合却还在咬牙撑着。
战青城这一刻从未如此有想活下去的念想:“不会,乖乖过来,我给你上药。”
“你定又会骗我,我不过去。”苏凤锦面上冷汗直落,那血染透了她整个后背,她因着失了好些血,面容越发苍白憔悴,最后缓缓的沿着那墙倒了下去。
战青城心都快吓停了,扑进床里头将她轻轻接着,因着苏凤锦伤的是后背,所以战青城倒将苏凤锦扒着放着。
傅文樱瞪着那血迹斑驳的后背惊呼了一声:“这……这血……”
苏凤锦微微抬眼,张嘴咬着战青城的衣袍,含糊道:“我不走……不走。你敢让他们把我带走……我,我死给你看。”
战青城一个八尺大男儿,眼眶泛红,轻抚着苏凤锦的脸,声音打颤:“不送,再也不送了,就让你陪着我一起死,可好?”
苏凤锦咬着他的衣袖子昏了过去。
战青城掏出先前张纪全给的药,因着衣袖子被苏凤锦咬着,傅文樱转身寻了热水与布巾过来,帮着战青城一块儿替苏凤锦擦着背。
赵阮诚凝着那面色死白的苏凤锦,双拳紧握,他的凤锦!如今竟待他这样绝决!
那布擦过的血将盆里头的的温水浸上了一层血色,战青城身动了动,苏凤锦咬得死死的,那牙口硬是不肯松一下。
战青城扫了眼一旁发怔的赵阮诚,赵阮诚的周身透着一股子颓废的气息,凝着苏凤锦,好似所有的情绪都拢进了那暗沉的气息里。
傅文樱擦着边心疼道:“她这身世原就够可怜的了,不曾想如今却比那身世还要可怜,这板子若是再打得狠一些,怕是腰都要断了。”如今上着药还隐约可以看见那些森森白骨。
傅文樱扫了眼目光深邃的战青城,轻声道:“难得有情人,若是当日卿公子同我说一句同生共死,我原也是原意同他一起死的,我原同他说过,便是为妾也无所谓,可是他偏偏却不愿意说,后来听闻他那未婚妻寻来了,同他一道张殉了葬,战将军可觉可笑?我同卿公子才是相爱的一对,可偏偏同卿公子睡在一处长眠的却是那个只见过区区风面的未婚妻。”
战青城扫了眼赵阮诚,这么说来,赵阮诚头顶上的绿帽子是卿如玉的兄长给戴上的了。
也难怪那孩子姓傅,如今想来,赵阮诚也同他一样,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子嗣也没有!
战青城将那帘子扯了扯,挡了苏凤锦的身影,傅文樱替苏凤锦产上着药,因着并不方便,所以才没有给苏凤锦上纱布,如今看来,若是要带苏凤锦走,这纱布定是要上的。
傅文樱一时有些拿不准,只得望向战青城:“战将军,这纱布……”
“用上,差两个人过来,将她抬去张府。”战青城取出匕首,割断了衣袍。
“为什么……”傅文樱凝着那割袖的战青城,一时有些茫然,同样的选择题,那两个男人选的却是同一个答案,尽管那个答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否定的。
战青城将那袖箭替她理得正了些,俯身在她的额上亲了亲,哑着嗓音道:“舍不得。”
傅文樱面容微震,忽的泪流满面,她退至一旁,掩面痛泣,那声音格外的压抑。
赵阮诚扫了一眼,朝外头的人挥了挥手,三四个人抬着个软塌进了屋。
战青城轻轻将苏凤锦抱了起来,又轻轻搁在软塌上,他半跪在那软塌旁,轻抚着苏凤锦的手,温声道:“要乖,要护好自己,凶一些毒一些也无妨,莫受了欺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