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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想买个鸡蛋的,结果这长安城的人见了她,纷纷赶着她走,别说是卖东西了,瞧见她便砸人,满口难听话。
一时连着那长安城中的文人才子也跟了风,对着苏凤锦的境遇好一番嘲讽。
挽珠怕苏凤锦瞧见满身的伤,便悄去了旁屋收拾了一番才去寻了苏凤锦,苏凤锦依旧坐在那镜子前发呆,那门外忽的又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倒不比先前那般有力,只断断续续的,有一下没一下。
战青城在转角处等了好一会儿,狐疑道:“怎的还不来开门。”
安吉瞧着那灰寂的墙面上那些字以及那门口堆满了的垃圾,低声道:“爷,听闻那些妇人来这云绣坊闹事了。”
“看的出来!”战青城瞪着那被踩成两半的牌匾咬牙切齿,若不是他出城去练兵去了,哪能让那群无知妇人在此闹事!
“找几个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人来捣乱,便去烧他家房子。”战青城瞧着那要死不活的浣纱,心里暗自想着,莫不是他下手下重了?没办法,苏凤锦非要同他道什么前未恕不接待的话,连着浣纱也不要,那小院里头没个人护着,这才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安吉挥了挥手,跟着出府的几个护卫便沦落成了扫地的,七八个人抄着不知从哪寻来的扫把簸箕以及水桶抹布,一番风卷残云,那云绣坊的门口便立时光洁如新。
安吉掐指算了算,他下午来的时候远远的瞧见几十个人堵在这云绣坊的门口,若是要烧房子,起码得烧个三五七天的,这般行事,倒也是战青城的作风。
那门又断断续续的敲了好一会儿,安吉担忧的瞧着那垂了手的浣纱:“爷,她被您打成那个样子,肋骨起码断了五根,再这么下去,会不会死啊。”
堂堂一个将军,贱兮兮的将自家侍女打成重伤,送到前妻的门口去也就算了,还领着战府的管家两人扒在墙角偷瞄前妻的小院,也就算了,欺负前妻的,他还差人去烧人家房子,对于战青城这种性格闷骚别扭的,战安吉已经见怪不怪了。
真不知道战青城这土匪性子是怎么学过来的,想当初出征之前还是个白白净净的战家少爷,回来之后就成了战家大爷!
好在那门磨磨蹭蹭的终是开了,苏凤锦与挽珠探出两个脑袋来,结果瞧见外头光洁如新,那地板都如同水洗过的一般,一时只觉毛骨悚然。
挽珠瞪着那门边角落里的浣纱吓了一跳:“小……小姐,那……那那那是。”
浣纱一头长发凌乱得很,身上素色的衣带了扎眼的血,挽珠吓得躲到了苏凤锦的身后。
安吉远远的瞧着哭笑不得:“挽珠倒真真是个小丫鬟,那人还没死呢就怕成这样。”
战青城深邃的目光落在苏凤锦的身上,不过小半日,他竟觉得分外想念:“我下手自有分寸,左不过就是些皮外伤,内里无碍。”
安吉瞧着都觉得疼:“小的还当您将人打的不残也半死了。”
入夜的风冽冽的吹着,比不下雪的时候还要冷,好似刀一般刮在身上。
苏凤锦瞧见浣纱腰间的荷包,惊道:“那原是去年新年送给浣纱的!”
苏凤锦哆嗦着凑了过去,将她的发拔开,于对面那幽暗的灯盏折射下苏凤锦将这张脸看得清明:“浣纱?怎的是你!”
挽珠探出个脑袋来,顿时红了眼睛:“小姐,真的是浣纱姐姐啊,这可怎么办,浣纱姐姐会不会死啊?若是真死了那咱们是抬去战府还是买个棺材给她寻个好地儿啊?”挽珠掐指算了算,又是一笔不少的开销。真真是当家方知柴米贵。
那蹲在转角处的安吉憋着笑低声道:“爷,怎的那挽珠也是这般呆头呆脑的,小的觉得还是将浣纱唤回来吧,若是再晚些,许就被挽珠弄死了。”
好在还有苏凤锦,她探了探浣纱的鼻息:“还有气,快,咱们寻个床单来,将她先抬进屋去。”
外头冷得很,那风跟冰刀似的,扔这不管不是失血而亡也会冻死的。
挽珠窜回去扯了块床单出来,两人折腾了半天也没将浣纱给台上去,战青城幽幽的看了眼安吉,安吉指着自已诧异道:“我?爷,小的觉得这件事儿还是您亲自去的好,一来彰显您身为男人的魄力,二来,也可同前夫人说说话不是。”
战青城面容严肃好似在思考两军交战之事,沉声道:“不可,若是我去了,她定要让我将浣纱带回去。”
“那小的去了,不也一样吗。东屋奶奶瞧着是个温吞性子,可是为人却是个爱恨分明的。”他可不敢去。
两人齐齐望向身后的护卫,七八个护卫只觉背后一寒。
苏凤锦同挽珠搬不动,正愁着上哪儿去寻人,抬眼便见七八个人杀气腾腾气场十足的冲了过来,主仆两吓了一跳,挽珠缩到苏凤锦身后,哆嗦道:“做……做什么,我家小姐可厉害了,你们要是欺负我家小姐,战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战将军知道吧,将北晋灭了国的那位战将军。”
那八个人站得很齐整,齐刷刷的朝着苏凤锦行了礼:“夫人可要帮忙。”
挽珠扯了扯苏凤锦的衣袍:“小姐,这几个人是不是疯了?”
大半夜的窜过来,跟鬼似的。
苏凤锦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有劳几位将她抬回小院里去。”
那八个人十六只手抬着浣纱入了小院,进了里屋,将浣纱砰的一声扔在床上,浣纱若是有力气,定跳起来一人一拳!好歹相识一场竟这般粗手粗脚。
挽珠嚷嚷道:“哎你们轻点儿!轻点儿,别还没请大夫呢,你们就把人弄死了,那还抬个什么劲儿啊,直接席子一卷就埋了。”
苏凤锦拿了包银子,塞给那八个便衣护卫,急道:“我瞧着几位大哥也是个好人,我对这秦淮河一带不大熟悉,还请几位大哥帮我寻一位大夫来。”
那几个便衣护卫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告辞。”
毕竟将军只说将人抬进去,又没说要去请大夫。
苏凤锦:“……”
对于这些来如风去无踪的人,挽珠只有四个字,见了鬼了。
无奈之下苏凤锦只得自己去请,离秦淮河近的地方,她就只知道一个张府,张纪全。
看浣纱这伤似是挺重的,想来请张大人过来会妥当一些,苏凤锦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出了府。
那张纪全早早的便被战青城差人‘请’了来。这会儿听着战青城那么一解释,乐得颠颠的:“你小子也有今天!如今瞧着倒像是那凤锦不要你!姑且念你一片痴心,听说你府上有一株灵药,明日送到我府上去,你差人来老夫府里将老夫从床上拖起来这事就清了。”
战青城扫了眼出了门的苏凤锦,忙道:“她出来了,快,到你上场了。”
因着是将睡梦中的张纪全给‘请’了来,所以田七并未跟在身上。
他递了瓶药给战青城:“给你那些闯入张府的人喝下去毒性自解。”
战青城将药递给身后的八个护卫,难得的道了句谢。
苏凤锦风一般到了街那头,张纪全背着个药箱子追了好几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凤锦!唉你这小丫头片子,平日里倒不见这般机灵,哎呦,追不上了。”
众人就这么瞪着苏凤锦消失在长街的转角,战青城看了看天色,那一抹半圆的月悬在半空,清辉洒满了长安城,和了那满城的灯火,倒影出一段别样的光景。
战青城拍了拍安吉:“好生守着,若是有人闯府,女的准进,男的一律扣下。”她
安吉哭笑不得:“爷您这是要去追前夫人?”
话音初落战青城的身影已经风一般到了街的那头,安吉只得盯着那入了云绣坊的张纪全,二十只眼睛瞪着那扇大门,那脑袋一个一个的往上叠,远远的瞧着好似九个断了的头叠在墙角似的,阴森森的,好几个行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嗷嗷的直唤有鬼。
安吉蹲在地上,摸了摸鼻子,一时觉得身为战府几人之下数人之上的管家,呆在这儿有些丢脸,碍于战青城的命令,又不敢离去,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呆着。
那头苏凤锦朝着张府跑,敲了半天的门,田七开了,见是她十分疑惑,两人一道去寻张纪全,却不见张纪全的踪迹,连药箱子也不知去向,田七一拍大腿急了:“老爷怕是被人绑去给人瞧病去了!”
于是苏凤锦便领着田七往回走,途中路过一处小巷,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同好几个人在打架,她未曾多想,匆匆走了。
战青城收了手,冷凝着那几个人:“回去告诉母亲,若是母亲给她一刀,我便受两刀,若是取她性命,我便毁了整个战府!”
如今老大战云城战死沙场,老三战华英亦死无全尸,府中唯一一个四小姐战华棠又被她逼出了战府,往日里的兄弟情深父子血亲早已经被岁月消磨殆尽,在那个冰冷的战府,似乎永远也只会听见一群下人恭敬的声音,而东屋不一样,东屋的那些笑语与嗔骂原都是出自内心。
战青城第一次入东屋的时候便极喜欢那种氛围,尽管主不成主,仆不成仆,可每一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活着,鲜艳而明亮。苏凤锦,亦坚韧如同一株小草,令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