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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夜色从榜眼郎的府上无声的镀回了将军府。
兰馨坐在灯下看书,海棠偷偷将刘玉香带了进来,刘玉香见了兰馨便跪在地上,哭得伤心不已。
“兰馨姐姐,兰馨姐姐你想想法子吧,你帮帮我。”
兰馨扫了眼那拉着她衣裙的手,眸光幽暗:“妹妹这是怎么了?别跪着了,快起来。”
刘玉香扯着兰馨的裙摆,似抓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语气哽咽:“姐姐,原是……原是我妹妹……她……,我听余四说她被卖去了花楼,姐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银钱,让我将我妹妹救出来,给她一处安生的地方,她才十三岁,她太小了……”
兰馨为难的瞧着她,满眼诧异:“当初今上可说是满门抄斩,除却你这一个外嫁沾了将军光的,怕是没有人能得此殊荣了,怎的你妹妹竟是漏网之鱼么?”
刘玉香抹了一把眼泪,不安的瞧着兰馨:“姐姐,你可得帮我想想法子,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户部侍郎倒台了,刘玉香没有了后台,在这府里头便什么也不是了,再加上刘玉香从来就没有得战青城的临幸,所以地位就更加次,如今府里头的人已经越发不将刘玉香放在眼里了。
兰馨身旁的秋婆子将刘玉香拽开,厌恶道:“你妹妹原就是漏网之鱼,我家少奶奶若帮着你……”
“我若帮着你,岂不是要将整个将军府都陷进去?玉香,你便在这将军府里头好生呆着就是,你妹妹的事情自有她的命数……”兰馨扫了眼秋婆子,断了秋婆子的话。
兰馨便是这样,她最擅长的就是将自己演绎得端庄得体又善解人意的。
刘玉香低声下气的跪在地上,双拳紧握:“少奶奶,只需要三百两,我会自己去做这件事情,绝对不殃及少奶奶。”
兰馨端了茶盏吹了吹茶面上的雾色,半眯着眸子,优雅端庄里透着得体的笑意:“玉香,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如今我也实在没有法子,若是上头查下来,我可就成了将军府的罪人了。”
“不过是三百两罢了,你一个兵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岂会没有三百两,兰馨!你别以为先前那些事儿我不知道!你什么事我都清楚得很!你若是不给我,我就将你的事都捅出去,到时候大家撕破了脸,谁也不好看!反正我现在是光脚的,我也不怕你这个穿鞋的了!”
刘玉香忽的站了起来,冷眼瞧着兰馨,先前古妙晴同她说,要仔细着这将军府里头的每一个人时她还不信,总以为自个儿是户部侍郎家的便如何了不起,可事实上,繁华权势过眼烟云,一瞬便消失了。
兰馨轻轻搁了茶盏,坐得端庄:“玉香,有些话,可不能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先前你是怎么害东屋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我可都理得清清楚楚的了,魏兰馨,真想不到,你如花似玉的一个人,心肠如此狠毒!”
兰馨轻笑,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漫不经心:“玉香,我说了,原不是我不帮你,如今在爷面前得宠的那人可不是我,你若非要救你妹妹,我倒是有个法子,正巧我这儿得了些今上赠予父亲的月饼,你拿了去赠她,再说说好话,她自会同爷提一提你妹妹,到时候将你妹妹接来府里,岂不可团圆?”
刘玉香狐疑的瞧着她:“你让我去求东屋的?你不是不知道,因着我弟弟的事,她定是恨毒了我,怎会帮我。”
兰馨理了理衣袍,垂眸善目:“东屋姐姐可是个大善人呢,心胸宽得很。”
“当真?”
“自然。”兰馨拂了拂手,海棠会意,端了月饼给她。
刘玉香接了那月饼,朝兰馨讨好道:“方才原是我误会了你了,若是我妹妹能平安出来,我定好好向姐姐赔罪。”
待刘玉香一走,秋婆子便坐不住了:“少奶奶,眼下可等不得了,那贱人什么都知道了,若是她将那些事情告诉东屋的,那明日西屋可就危险了。”
兰馨垂眸,瞧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笑盈盈的:“急什么,明日且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秋婆子有些狐疑:“为什么不直接……”
“你要记得,今日二姨奶奶没来过西屋,西屋亦没有赠过她任何东西。”兰馨垂眸轻笑,起身坐在梳妆镜前,海棠与红豆近前来为她去妆。
夜色摇曳在屋子里,拉得灯火晃荡,兰馨瞧着窗外头的树影,只觉无限寂寞。
先前战青城征战时是她一个人守着这战府,如今战青城回来了,那些妾室也跟着回来了,她还是一个人守着这将军府,除了一个平妻的名份,她连夫妻之实都不曾有过,如今细细想想当真觉得疲惫又悲彻。
月光洒在将军府里头,古妙晴身旁的小丫鬟伸手关了窗,古妙晴合了手中的书,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一夜长安,大梦太平。
次日,天光初初暮白,伏令司的大牢中是一片沉沉的死寂,连烧了一夜的火光都熄了下去,战青城踏过伏令司的地牢,停在最靠里的一间铁牢门口,身旁的人替他将铁门打开,战青城抬步走了进去。
铁牢里头以六条铁链子绑着一个人,那人被绑着悬浮在半空,他身上还透着斑驳的血迹,其中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听见脚步声,他睁开另一只眼,冷冷的瞧着战青城。
战青城挥退了身旁的人,慢条斯理的掏出一个荷包,那荷包上绣着的是翠竹的图案,因着被他撕坏了,苏凤锦补起来花了不少的时间。
“还没死?”战青城把玩着手里的荷包,笑眯眯的。
“哼,伏令司,不过如此。”他四肢、脖子、腰皆被铁链子束着,一旦铁链子被拽动,其他的链子就会随了那根链子的力,直接将他扯成好几部分,所以在伏令司里头,就从来没有人能够逃出去。
战青城捏着手里的荷包玩味的瞧着他:“这荷包,就当是你最后一程的见别礼,可要收好,轮回路上多喝两碗汤。亡国太子殿下。”
最后几个字才是真正的戳心窝子。
战青城也没将荷包给他,只将荷包顺手扔在桌子上便出了伏令司的大牢。
迎面撞上了前来提审的云逸,云逸依旧是那副死人脸,没什么大变化,坐在轮椅里,侧头懒洋洋的瞧着他,大秋天的,捏了一把扇子玩得风雅。
“倒真是难得,你能起这样的大早。”战青城扫了眼大牢,若是他没有记错,刑部大牢同伏令司是不一样的,伏令司主管的是一些黑暗面的事情,而刑部的案件,多办都是官方化。
云逸把玩着折扇,笑意风雅:“受圣命来审一个人,听闻是个硬骨头,倒可以将研究的几套刑法用一用。”
“确是个硬骨头。”战青城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因想着回去见苏凤锦,朝云逸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得空了来府里喝一杯。”
“好。”云逸倚着轮椅,瞧着战青城风风火火的翻身上马,策马疾行,他的衣袍在风中扬起一抹暗沉的颜色,黎明的曙光将他笼罩,衬得那一人一马越发英俊无匹。
露华推着云逸的轮椅一脸狐疑:“爷,你说将军来这伏令司里头做什么?”
云逸笑而不语,合了折扇轻敲轮椅,由露华推着入了伏令司的地盘。
战青城的任务完成了,自是要回去讨个赏的,只是去的时候却见忆秋也在,便坐在苏凤锦对面,抢了苏凤锦手中的茶盏喝了两口,才道:“你倒来的早。”
忆秋吃着点心打量着苏凤锦与战青城,默了一会儿才问:“眼看就要中秋了,我来向你借苏姐姐几天。”
“不借。”战青城搁了茶盏,慵懒的靠着椅子,桌子底下修长的腿朝着苏凤锦那边挪。
忆秋气得不轻:“我家苏姐姐又不是你的!我可不是问你的意见,这是通知你,对吧,苏姐姐。”
苏凤锦正欲说话,战青城长腿伸了过来,蹭着苏凤锦,苏凤锦猛的僵在原地,连背脊也直了不少。
忆秋瞧着苏凤锦:“苏姐姐,天热吗?你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
苏凤锦踹了战青城一脚,让他收敛一些,谁料战青城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脚缠上了她的。
忆秋实在看不惯这两个人眉来眼去,气得拍了拍桌子:“我说,你们两看我一下好不好?咱们是要去清虚观里呆几日,又不是做什么旁的事。”
“不借。”战青城抱着胳膊,瞧着面色涨得通红又恼又羞的人,心情大好。
忆秋望向苏凤锦:“苏姐姐,你说。”
“我……”苏凤锦刚开口,战青城的脚又伸了过来。
“她不去。”
“你!你们简直!!算了,我自个儿去!”忆秋成功的被战青城气跑了。
战青城挪到苏凤锦的身旁,刚坐下,苏凤锦便起了身,跑到樱花树下的那绣架前绣她的花。
战青城提笔写了一句诗,将那竹片挂得很高很高,见苏凤锦没有问他的意思,于是坐在不远处的软塌上看书,看书看着看着便成了瞧人了。
苏凤锦也由着他瞧,就是不搭理他,只低头绣花,她身后的这株樱花树在她的绣工下当真是栩栩如生,瞧着绣架上漫天飞舞的花瓣,战青城一时难分是真花瓣还是绣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