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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殿里,换意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那在一旁小脑袋点了点的彤微,不觉哑然失笑。
也就这个孩子能让自己无奈了,换意如是想着,却又是猛地一愣,除了这个孩子,还有一个人……
只是,现下多想又有什么法子呢?回去指不得周子默又会说什么呢,这么霸道一个男人。
但这样想着想着,换意却是脸上有了笑容,看得旁边的小弦子不由一愣一愣的。
下意识的顺着换意的目光看去,当下不由更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不是嘛,念主子这眼神不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娃娃嘛。
这几天下来,随着换意对彤微的态度,小弦子是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走上前去,将小丫头手里的书卷抽走,换意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自上次从轩辕无泪那里把那个一盒子雪梅拿出来后,这丫头看自己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依赖。
前日开始,这丫头竟是自己看书都嚷着要一起,这让换意不由小小惊异了一下。
早知道,这小丫头当初南国皇宫可是逮着机会,想着法子的躲着先生嬷嬷。
可后来发现这丫头对这泽恩殿旁人的戒心时,换意才知晓,这丫头是在自己身旁找安慰呢。
想想也不觉心酸,抬头看了看外面老高的日头,换意不由眯了眯眼。
原本入了秋,大梁也凉了下来,只不想,竟是还有出这么大日头的时日。
看着小弦子们没有丝毫意外,方才知晓,大梁的气候便是如此,但也听说,过了这一阵子,便是正真凉了。
说起来,这或许便是造物者对这片土地的恩赐。
前一阵子天凉,这个国家的马料,马草便纷纷黄了起来,若是一直如此阴凉下去,倒也不算是好。
这一阵日头出来,便可以把马料晒了,也好让大梁的马匹过了这个冬天。
日头一高,人到了辰时,也不免犯困,无奈这小丫头硬是撑着都要待在换意身边。
将彤微小小的身子抱起,虽是日头高,但仍旧是入了秋,自然不能让这个小丫头趴在案几上睡了。
“大人,奴才来吧……”看着换意的动作,小弦子心里一个疙瘩,忙走过去伸手道。
“不了,你替本官将丫头这几本书卷放好,免得下次看的时候,又不晓得看到哪儿了。”
换意嘴角一扬,抱着彤微转身朝里屋走去,留下即便是看过了这场景那么多次,仍旧在心里唏嘘不已的小弦子。
将彤微放在床上,伸手将散乱的额发弄开,换意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从北国来到大梁,便是为了寻这丫头,现下也未曾听到南国传来什么消息,不知道南国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若将这孩子带了回去,便是先送回南国,还是去北国?
不过,这也算是要靠后的问题了,换意心知现下首要的是,如何将这孩子带出宫去。
从上次与轩辕无泪说的事,换意敢肯定泽恩殿里有人。既是如此,要将彤微带走,便只能想个特殊的日子。
原本,换意定的是中秋,小弦子也曾经与她说过,这大梁的中秋,臣子们都要到宫里与皇帝一同赏月,普天同庆。
在那个时日,热闹中便容易出岔子,若是想点法子,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但是,现下换意却有了另一个想法,那便是,云国使者来访大梁。
虽不晓得大梁会如何安置云国使节,但经过上一次南国皇宫之事,换意还是能清楚一二的。
如此想来,这样便是更好了。
换意在房间里看着熟睡的彤微而琢磨着,泽恩殿的另一侧,邱绵泽却也是没能午休。
盯着炉子上的一壶快烧沸的水,邱绵泽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的光。
泽恩殿里多了一个丫头,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不,准确而言,从那些人将彤微送来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了。
听到那些人的动静,自己原本是想出去的,但不知为什么,便忍住了,或许,从心底里,他也想看看这个念默到底会如何应对。
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念默竟然是会在这些人面前有如此的胆魄。不仅应对他们不慌不忙,更是力护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听到这些,让邱绵泽不禁又想起了当日文聚之时,这念默的桀骜与气势。
自己也曾猜想那些人送来的孩子会是谁,但几天了也不见有何动静,陛下那里也是不闻不问。
当下,便是可以肯定,这孩子定然是与陛下关系甚密。
想来,自己本想看看孩子放在念默这里他会如何。便若真的按他说的顺势,便自然会好好待这个孩子。
不出他所料的是,他确实待这个孩子极好,出乎他意料的是,似乎念默是真的对这孩子好。
这样一来,邱绵泽心里更矛盾了,他已经说不清对念默这个存在是怎么样一个感觉了。
从文聚当日对他的欣赏,到朝堂解围,再到作画讽刺,之后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竟是巴巴的去给他送药。
之后去询问江家的事,却又是一次冷嘲热讽。
要说以往,自己最是恼了这样的人,在他看来,这样的才是小人行径,但到了这个念默身上……
甚至好几次朝堂之上,他都想弹劾这个让他想着便不齿之人,但真到了那一刻,看到那一袭红裳,竟是觉得有了那么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邱绵泽只当是一种错觉,在这样急功近利之人身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但也是奇怪,之后每当自己想要弹劾他的时候,即便是脚迈出了那一步,也终究是会缩了回来。
以至于,现在的邱绵泽,真真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念默是个怎么样的想法。
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很矛盾的感觉,矛盾到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直到壶里的水溢出来浇到了炉子上发出呲呲的响声,才把邱绵泽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将炉子灭了,邱绵泽泡上几片茶叶,不免幽幽一叹。
今日早朝,陛下说云国使者将至,要自己与念默一同处理此事,想来,便是无端的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
而当时看向这念默,却并未从他眼里看出半丝惊讶的神色,若非是毫不在乎,便是早已知晓此事。
但,这云国于此时到大梁,可是为了何事?邱绵泽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怕是不简单啊……
宽阔的官道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混着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声势甚为惊人。
走在前头皆为骑兵,虽人数不多,却让人一看便觉得心惊胆战。
不说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便单单那原本该是锃锃发亮的寒铁衣上,却是有了斑斑锈迹。
只要是有经验的铁匠一看这势头便会知晓,这些定然不会是常人。
寒铁珍贵,不说少有人能拿出来做战甲,单单是凭那些锈迹便可知晓此行人定然是久征沙场之辈!
只因能让寒铁起锈的,除了人血再无其他!
由寒铁骑兵围在中间的是三辆马车,马车从外面看上去倒是不显奇特,但若进了里头,却定会知晓,这才是应了那四个字——别有洞天。
秋风微微吹起,掀起那帘子一角便缓缓垂下,但片刻,却是又起了风,仿佛是因第一次未曾看清里头的人一般。
此次帘子倒是在半空中旋飞了一会儿,马车里的人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一袭白衣胜雪,宛若飘零的梨花,若真是素便好,偏生那滚边上镶了银色的丝线,虽是高华,却是减了那清贵。
再往上瞧去,是一把微微摇动的玉骨折扇,虽是秋风起,卷帘摇,那玉扇晃得竟是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只看那骨节分明的手,便可知这是一位翩翩公子,只是还未看得清男子的容貌,帘子便复的落了下去。
虽是一瞬间,却还是惊鸿一瞥,男子嘴角那温润如玉的笑意,融入到了秋风里,让那秋色平添了三分。
身后的马车里,时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间隔了一段时间,咳嗽声便大了些,接着又缓了回去。
不用看,便也知马车里的是位身子孱弱,却带着病的娇女子。
“慢着,停!”男子眉头蹙了蹙,声音不大,却是能清楚地传到了外面正骑马前行的人的耳中。
那马车前不远处的男子眸子一眯,右手举起,喝了句:“太子有令,全体暂停!”
待得马车停稳后,男子从马车里出来,脸上依旧是那温润如玉的笑,玉扇一摇,起身往身后马车走去。
马车两侧的人一看,纷纷让开了道,神色恭敬地低下了头。
“公主身子可还能前行?”男子声音的声音落在旁人的耳朵里,有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咳咳,太子不必挂怀雨微,全凭太子安排,无碍的。”马车里先是咳嗽了两声,继而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罢了,公主的身子,今日估摸着是不好前行了,还是停下罢,外面风大,公主便不要出来了,免得身子又受了寒。”男子眼眸微微一闪,摇了摇玉扇,和气道。
“如此,便多谢太子了。”马车里的女子先是安静了一会儿,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公主多虑了,本太子既是答应了凌帝要好生照看公主,自然也该言而有信。”男子颇为客气道,声音真诚的让人挑不出半丝毛病。
但听到这般话后,马车里的女子却是勾了勾唇角,有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言而有信?若非这个云国太子真的是这样好说话之人,又岂会将自己的亲妹妹做那般处理?
若非父皇曾许诺他若治好了自个儿的病,便会有重礼相赠,他又岂会将千里迢迢自己带过来这大梁?
说的是为了她的病情,但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大梁,想必他心里才是最清楚的。
只是自己还要借机会与他合作,便此刻只能顺着他了,若真能治好自己的病,对自己而言,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这样想来,凌雨微的眼里,寒光一闪而逝。
只有这般,她才能真正有了资本去和那个人争,去夺回她想要的东西!
男子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便起身走开了,白色的衣角在空中转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听到这些动静,最后一辆马车也开了门,从里面出来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看了四周一眼,继而缓缓地朝着不远处的男子走去。
“太子殿下。”孙建明走到云言身后,恭敬地低下头喊道。
“嗯,建明也下来了,可看看这大梁的天,是否很美?这一望无边际的青草地,虽是黄了,却别有韵味。”
看着这样的景色,云言玉扇摇了摇,眸子里闪过一丝渴热的光,脸上却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笑意。
“回太子殿下,他国之光,纵是再美,也比不得自家风光。”沉吟了一下,孙建明回声应道。
云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果真建明之话,甚得本太子心意。”
云言笑了,孙建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外人听来,孙建明的话是说别处的风光再美也比不得自己家国的风景鲜亮。
但云言知晓,这话里的意思却不是这样,而是,他国风景既美,何不归入自己家国,如此,不才更美?
话虽隐晦,但说话者能够让想听懂此话之人能听懂便是可以了,何必去想他人纠结什么呢。
两人笑了阵后,孙建明眸子一闪,看了看四周停下来的马匹,对云言道:“太子殿下,此时停下,怕是不能赶到驿站过夜了。”
“无妨,又不是未在外头过夜,便是如此又有何妨?”云言笑了笑,轻声道。
“只是,太子殿下,现下咱们已经到了大梁之地,万事皆需谨慎小心为上啊。”孙建明有些担忧道。
“建明啊,本宫知晓你在想什么。”云言说着回头看了中间那马车一眼。
“若是没有意外便罢了,其实,本宫还真是想来点意外呢。”云言眸子闪了闪道。
“殿下的意思是……”孙建明眉头一皱,拱手问道。
“建明,当初凌帝说的话,你可还记得?”玉扇一摇,云言漫不经心道。
“自然是记得。”孙建明点了点头,“凌帝当初说,若是他女儿能够痊愈,便有大礼相赠。”
“嗯,你记得倒是最好。”云言笑笑,“只是凌帝这空手套白狼也玩得实在太好,本太子有些不高兴。”
“太子的意思是?”孙建明眸子闪了闪。
“当初在南国,本宫可还真不知晓,这南国三公主的病竟然还有一种毒,这毒只有大梁皇室有解药。若非是凌帝不知晓,否则,便是被南国皇帝摆了一道。”云言说得云淡风轻,却是让孙建明心里猛地一惊。
“若这南国公主在我国出了什么事情本宫自然责无旁贷,但若不是在我云国出了事儿,这南国首先怪罪的,又怎能是本宫?”
“太子不会是想?”孙建明说着朝马车处望了眼,手往自己脖子做了一个动作。
“不不不,建明,你误会本宫的意思了。”云言笑着摇了摇头。
“还不说这意外能不能发生,便发生了,也不能在这里。”云言眸子一闪。
“虽说这般可以让大梁和南国有了间隙,但如此一来,大梁的那位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咱们虽是和他为盟友,但这样一来,本宫与他之间肯定也会有了间隙,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殿下的意思是?”孙建明这下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了。
“本太子的意思是,若是能治好这南国三公主的病便为她治好了,如此以来,南国欠了便欠了本宫一个人情。与大梁也交好才是,毕竟本宫虽与大梁的这位还未见过面,但合作也不止一次了不是?”云言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别的,倒是很仔细地给孙建明分析了。
“殿下好主意,如此,四国之中,便有了两国与我云国交好,便不用怕那周子默了!”孙建明兴奋的拍了一下手,真正是觉得此法太好了。
以往太子还没有走到这个位子的时候,他就觉得太子不是池中之物,毕竟能够在那样的缝隙中生存下来,怎么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更何况,即便是那样的时候,太子依然每日用笑容对人,这又怎么能不让自己上心。
跟了主子这么些年,看着他笑着把挡着他的路的人一个个解决,虽说自己有时也会因着他的笑容而发寒,但真正是敬畏这个年少有为的太子。
想着,孙建明的脸上便是踌躇满志的光,他等着主子一统天下的时刻!
然而,孙建明没有注意到的是,当自己提到周子默时,主子那微微顿了一下的笑容。
北国之事发后,云言自然也从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虽说不是很多。但零零散散也估摸到了不少,也知晓了周子默重新回到了边关。
知晓此事后,云言曾经专门派探子去打探过此事,后来也曾经置信过去邀请那如茶如梨花般的女子去云国一叙,虽说借的是南国三公主的名义。
但,云言何曾想过,信若不回也便罢了,回了后,不待自己欣喜,那里面便是张狂至极的两个大字。
不见!
看到那两个字,云言当时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为何他给她的信会到了他的手里?!
莫非?不,云言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定然不会是如此,一定不会!
周子默,若有一天,本宫一定要让你知晓,那般的女子,可不是如你这般粗鄙之人可以触碰的!
那般的女子,只能属于他云言,也只有她,才有资格陪着他一起笑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