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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看着红木桌上的四瓶金疮药,换意微微的眨了眨眼睛。
旁边的小弦子也是嘴角一抽,然后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还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真真是,早知道这么多,他今日个还凑什么热闹啊。
桌上的四个瓶子,两个较为普通,一个瓷瓶身上描了竹,还有一个在烛火下幽幽泛着光,是玉制的。
一个是飞林送的,一个是邱绵泽送的,还有一个是小弦子拿来的,最后那个玉的,则是轩辕无泪给的。
说起来,或是听闻了自己出了宫,亦或是因小弦子在宫里讨了药,轩辕无泪竟是将换意叫去了御书房,问了一堆后,不动声色的甩给她一个玉瓶,弄得换意也是当场怔愣了一下。
叹了口气,揭开瓶子药逐一地的闻了一遍。
飞林的药在宫外换意已经抹过了,然而,若是有药效更好的,自然是要换一换。
这种伤药,换意并不认为轩辕无泪的就是最好的,但是,闻了之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御用伤药的选材精贵。
然而,让换意惊疑了一下的却是,若她没有闻错,那么,邱绵泽的药与飞林的药,如出一辙。
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把此事放下了,毕竟是一瓶药而已,若凭此便认为其中有什么的话,未免有些捕风捉影了。
拿起小弦子送来的药,换意轻轻地撒在那不小的伤口上,看着药粉一点点渗透进去,却是半点眉头也没皱。
邱绵泽与飞林的药,见效快,药效猛,轩辕无泪的药,重在一点一点恢复,确保以后不留病症,小弦子的药,却是里面有了一个祛疤的效果。
表面的平静,并不代表内心的安静,看着被夜风吹得摇晃的帘子,换意此时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来到大梁也有一个月左右了,隐隐的也将入秋,许是因为地势的缘故,这大梁天已经渐渐凉了下来,竟是比南国早上许多。
换意在雪山待了九年,并未对此有多大感觉,但是彤微不同,彤微在南国皇宫生活,在这里难免吃了苦头,想想,不免有些担忧。
若是无法,江青山的事儿过后,该要探探轩辕无泪的口风了。
七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换意手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虽比不得自己的药,却也是结了疤。
小弦子收拾屋子时,看到那摆出来的那瓶药心里不由格外的高兴,在他看来,念主子能够用他拿来的药,可是认同他的一个表现。
“大人,大人,宫外有人给大人送来一封信。”
换意刚刚把药抹好,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小弦子急切的声音。
“大人,您快看看,可是您家里给的?”不待换意吩咐,小弦子已经兴冲冲的进来了,将信交到换意的手上,眼睛里藏不住的期待。
在他看来,这宫外送来的信,十有八九就是家里寄来的,念主子看了家里的信,难免就会欢喜不少。
换意眸子一眯,信?想到自己交代给飞林的事,莫非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给本官罢,你可以出去了。”将信从小弦子手里接过,换意淡淡道。
“啊?是……”愣了一下,看到换意的眼神,小弦子不免有些意外,看来,是他想岔了。
待得看完信后,换意不由感慨江青山的沉不住气。这才过去七天,她原以为最少要等上十天上下的。
“小弦子,本官出去一趟。”拉开门,换意对正在门口绕来绕去的小弦子道。
“是。”挠了挠头,看着换意的背影,小弦子不禁有些担忧。
念主子上次就把手弄伤了,这次不会又有啥事儿吧……
这样一想,又不禁扇了自己两下,呸呸,说什么呢,这不是咒念主子嘛。
小弦子兀自在那里纠结着,却没有看到自己的举动全落在了一双复杂的眼神里。
邱绵泽定定地看了会小弦子,皱着眉转身回到了自己屋。
莫非,对于念默这个人,是自己想错了?
联想起念默的种种举动,邱绵泽不禁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清他了……
轻车熟路的出了宫门,换意径直走到上次飞林将她带去的地方,刚到门口,果然那凶狠却透着憨厚的汉子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念大人,你来了,快里面请。”一看到换意的身影,飞林不由面色一喜,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将军客气了,里面请。”换意微微点了点头。
直到飞林与换意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兵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大山,俺刚刚没看错吧?大人在这里等着这么个小子?而且,他刚刚还笑了?”左边的士兵满脸的不敢置信,仿佛见了鬼一般。
“嘘,你小子小声点,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你上次没有当值,不知道这码事,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右边那个看着那士兵眨了眨眼。
“你就别绕圈子了,十足的吊俺胃口,你和俺说,下次俺请你喝酒。”被那叫大山的人勾起了兴头,有些憨憨的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告诉你啊,这小子上次当街被人刺杀,后来进了咱们这,走的时候,咱们大人又是恭敬又是送伤药。”
说到这里,叫大山的的士兵停了一下,凑到那人耳边神秘道:“我告诉你,我上次亲眼看到这小子进了宫就没出来了,看来是大有来头啊。”
“得了,俺这酒请的不值,俺不请了。”哪知道这有些憨憨的士兵一听这些反而不乐意,瞪着眼睛道。
“嘿,我说你豆芽菜儿,你还想赖账不成?”那叫大山的人一听,急了,就要过来拽豆芽菜儿的衣领。
“俺想知道的是,大人为何刚刚笑了,笑了,你知道吗?谁要你和俺说这些有的没的?”将他的手扯开,豆芽菜撇了撇嘴,“走了,巡逻去罢,免得有人说俺们偷懒了。”
说罢,豆芽菜就先走开了,留下大山一个人愣在了那里,满脸纠结,“大人刚刚笑了?真的笑了?”
扭头一看,这人都走开十步了,当下追了过去,“豆芽菜儿,你给我说清楚,大人真笑了?”
跑过去的大山,没有看到豆芽菜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想讹俺,这顿酒还是得你请俺。”
这样想着,豆芽菜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念大人,你这手怎么样了?可好了?”一进去坐下,飞林看到换意还缠着帕子的手问道。
“好多了,谢将军挂怀了。”换意点了点头,微微将手收了起来。
飞林目光一凝,不由轻轻挑了挑眉。在他看来,念默这双手,生得太好看了,精致得有些不像男人的手。
但看了看换意的眉目,飞林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这明明就是个男子嘛,许是自小没有练过,才这样白白净净。
想到这,飞林神色收了收,“念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您叫俺守在那儿,两天后就有人过去了。”
“两天?”换意眉头一跳。
“对,两天,但也只有两三个人在沈府门外瞧了瞧,我怕打草惊蛇,便也没有怎么样。”飞林缓缓道。
“后来,又多了点人,但却依旧是在门口徘徊。昨日个晚上,他们才动了手。”
“怎样了?”想到沈府众人,换意不免有些担忧,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兰韵。
“念大人别担忧,你吩咐的事,下官自然不敢忘,昨日晚上,不等他们动手,下官已经将他们一网打尽了,想必是没有惊扰到那一家子。”看出了换意的担忧,飞林摆了摆手道。
“如此,念某便多谢将军鼎力相助了。”换意站起身,微微一躬。
“哎,念大人说哪里去了,念大人年少有为,都是为陛下分忧,哪里需要和下官如此客气。”飞林看着谦逊的换意,眼里也有了一丝笑意,起身回了个礼道。
“这些人,还请大人看好了,想不久,此事便该有结果了,念某先行告辞。”
回到宫里,换意径直走向御书房,她知晓,此时,轩辕无泪定是在御书房的。
“哦,念爱卿来了,可真是巧,朕今日还没用膳,你可要与朕一起?”御书房的偏殿,轩辕无泪举着筷子,看着换意满是笑意。
换意现下算是懂得了,为何自己让林大海通传的时候,他会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了,感情是怕自己扰了轩辕无泪用膳的兴致。
看看时辰,这都已经快到未时了,轩辕无泪这皇帝当得也并不轻松。
“不了,臣怎敢与陛下同食。”换意告了声罪,淡淡道。
“怎的不敢,来人,布凳,上箸。”乜了眼换意,轩辕无泪又夹了一块鸡丁嚼了嚼。
看着宫人利索的动作,饶是换意性子淡然也不由皱了皱眉。
轩辕无泪又是一笑,“怎么?念爱卿不愿?”
坐了下来,换意看了轩辕无泪一眼,不由马上瞥开,她算是明白了,轩辕无泪这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自己如今的性子,轩辕无泪怕是有些起疑了。
“上次爱卿说,不饮这杯中之物,朕也不强人所难,今日爱卿倒是有口福了。”说罢,拍了拍掌。
换意眉头轻轻一挑,看着宫女给自己身前的夜光杯倒上一杯红中带紫的液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念爱卿,试试这云国特有的葡萄酒罢。”摇了摇自己身前的玉杯,轩辕无泪看着换意道。
换意眉头不由一跳,云国?云言?大梁果真与云国走得如此之近?既是这样,那云言又为何到了南国?
将心里的情绪悉数掩下,换意淡淡道:“陛下,微臣不善饮酒,便是这葡萄酒虽说与往日的酒大有不同,但终究殊途同归,依然是如此。还请陛下赎罪。”
不卑不亢的声音落在轩辕无泪的耳里,让他不禁笑了开来,“念爱卿,你就不怕朕赐你个抗旨不遵之罪吗?”
话里带笑,眸中带笑,连摇晃夜光杯的动作都看起来如此美妙,但换意却是在里面感受到了潜在的杀意!
“陛下圣明,固然不会因此而怪罪臣下,倘若真是如此,便是臣下之命,怨不得谁。”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有了此念头,换意揣摩道。
“便是朕要你脑袋,你也不饮这杯中之物?”将手里的夜光杯放到桌上,看着换意摇了摇头,轩辕无泪眸子猛一冷。
“来人啊!”
“陛下有何吩咐?”一队侍卫带着刀便冲了进来。
看到换意不卑不亢,也毫不闪躲的目光,轩辕无泪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把这些给朕撤了!”
“啊?”领头的一个侍卫长一愣,看了眼轩辕无泪旁边的换意……
“啊什么啊?朕让你们把这些撤了!”说完这句,轩辕无泪便起身离开,换意眸子闪了闪,随之跟上。
留下一屋子的侍卫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侍卫怎么就被陛下喊来收拾桌子了,但无法,陛下的安排,纵是要脑袋也该,何况是这些呢?只能快速的收拾了出去。
“好了,有何事便说罢。”斜斜的坐在塌上,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若非是晓得这是个一国之君,看着这幅模样,便是像极了那些纨绔。
又或者,轩辕无泪本身就是一个纨绔,一个玩得手段,耍得阴谋的纨绔。
“陛下可曾饱了?”看着这样的轩辕无泪,换意不动声色的恭敬问道。
“饱了,爱卿不与朕一同用膳,朕可无甚胃口。”起了身,走到换意面前,轩辕无泪突然低低一笑。
“朕想,说不得,爱卿稍后要说的,便能让朕更有胃口,念爱卿以为呢?嗯?”
“陛下所言微臣不知,但微臣知道,微臣所言之事,必然让有人寝食难安,食不下咽。”垂下眸子,换意躲开轩辕无泪的眼神。
“哦?果真如此,便是有趣之极了,念爱卿且说说看。”说罢,轩辕无泪又转身回到了龙椅。
换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由暗骂轩辕无泪,自己过来他便是猜到了有何事,偏生做出这样一副模样。
“陛下,上次您交代微臣之事,有下落了。”换意缓声道。
“啊?朕交代你?朕可没交代你什么,朕只是与你有个十五日之约。”挑了挑眉,轩辕无泪乜着换意不置可否道。
交代是由轩辕无泪吩咐的,约定听起来便是换意主动求来了。
轩辕无泪是看清了,事情能成最好,事情若败了,出去顶罪的,便是换意。
“是,十五日之约。”晓得了轩辕无泪的意思,换意点头应道。
“嗯,既是如此,念爱卿说说看。”皱了皱眉,目光里多了一丝期待。
“回陛下,微臣查到江青山有不臣之心,于我大梁社稷有害!”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陛下,微臣查到江青山之父于前朝有谋逆之心,江青山有故意杀害同僚之嫌!”
“可有证据?!”很是平淡的声音,甚至比方才喊侍卫撤菜还要平静。
“陛下可招沈万里,沈万里手中有江家谋逆罪证,陛下可招飞林将军,飞林将军抓获几个欲要行凶之徒!”
御书房里,回荡着换意不急不缓的话,轩辕无泪的目光似闪非闪。
“来人,给本官将江府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看着那匾额上的江府两字,邱绵泽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却也有些怅然。
“邱大人,你这是何意?”江青山听到动静从府里出来,便看到四周团团的御林军,眸子不由一眯。
“江大人,邱某奉命行事,还请包涵。”邱绵泽看了眼江青山,将目光移到江睿南的身上,不禁有些复杂。
“邱大人,不知江某所犯何罪,你要如此?”看着邱绵泽,江青山的话里带上了一丝威胁。
“来人,全部绑了带走!”指挥着身后的人,邱绵泽退后一步道,“江大人,有何事,还是与陛下去说的好,邱某也无奈。”
“邱绵泽,你什么意思?你不要以为你当了个芝麻大的官便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爹可是……”一看到这架势,江睿南不由急了,指着邱绵泽骂道。
“睿南,闭嘴!”江青山眉头一拧,出声喝道。
“来人,带走!”看着悉数绑出来的江府众人,邱绵泽挥了挥手。
“邱大人,我有一问,可否告知我们,江家做错了何事,陛下要拿下江府?”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虽是不大,却依旧镇定。
“江小姐,这个邱某的确不知,陛下的旨意,做臣子的怎么会猜得透?”告了声抱歉,邱绵泽便走到了前头。
在走出江府大门时,邱绵泽眸子闪了闪,从此,这江府繁荣,便是恍若如梦了,梦醒了,再也没有了……
陛下招他过去时,换意也还在那里,圣旨也是当着他两的面下的。
邱绵泽知道,此事定是与换意有关,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清念默了。
两日后,江府全府上下一百二十五口人皆以谋逆罪赐死,包括在宫里的丽嫔,朝堂凡有求情者,杀无赦!
一时间,大梁朝堂人人自危,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毕竟,这司马信在前,江家之事在后,便是再迟钝,也是猜到了陛下的用意了。
三日后,不知哪里传出,江家之事,也由念默引起,当下,朝堂之人看到那一身红裳便开始纷纷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