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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寺就在京郊的香山上,辰时出发,巳时初刻便到了山下,众人自马车上下来,为示诚心,并不坐滑竿,只徒步而行。
钟文谨本还想看大太太王氏跟大姑娘崔九敏的笑话来着,却忘了自个用的已不是那具匀称有力马甲线分明的健美身体了,现下这个身子,比一般大家闺秀还要来的娇弱,不然前主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在洞房花烛夜,才没一会子了,她就气喘吁吁汗水淋淋,全靠着沉香与白芷的搀扶,这才没倒下。
而沉香与白芷素日里干的也只是端茶倒水绣花等等的轻省活计,拖拽钟文谨这样要卖力气的活计,初时还行,后头也开始举步维艰。
因叫钟文谨耽误了些功夫,倒是与后头才来的文昌伯夫人以及二爷祝明渊碰上了。
依着王氏与文昌伯夫人的约定,王氏与钟九敏一行人先来,在正殿烧香还愿时,尽量多拖延些工夫,而文昌伯夫人与祝明渊到了后,假装不知里头有人,直接闯进去,如此钟九敏与祝明渊既能打个照面,又不落旁人口实。
不想却在这里遇上了,虽在意料之外,却是意外之喜……长阶多达数千,总要三两盏茶的工夫才能爬上去,他们两个小的,也能借此将对方看个清楚明白了。
至于会不会惹人非议?再不必担忧这个的,因为来慈安寺上香的,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山前下马下车下轿,徒步攀爬而上,这可是当今太后起的头,谁敢拿它说事儿?
互相见过礼后,文昌伯夫人先是夸赞了崔九敏一番,见她被夸的脸色微红一副害羞的模样,生怕她脸皮薄遭不住,便转而说起钟文谨来:“二奶奶这张嘴,可真是巧,几句话就把我说的心花怒放,可比我家那个锯嘴葫芦一样的大媳妇强多了,岳太太你有福呀。”
王氏斜了钟文谨一眼,笑道:“叽叽喳喳的,有什么好,吵的人耳朵疼,我倒更喜欢你家大奶奶那样稳重的人儿呢,偏你手快脚快的,早早将人抢了去。”
这话自然只是玩笑话,钟文敏嫁文昌伯世子祝明澜的时候,前二太太张氏还活的好好的呢,实在说不上抢不抢呢,难不成王氏还能早料到张氏会是个短命的不成?
文昌伯夫人以帕掩唇,笑道:“这可倒是合了那句‘媳妇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的老话了。”
王氏也跟着笑道:“可见老祖宗们是有大智慧的,不会无的放矢。”
这些贬损自个的话,在文昌伯夫人听来,必是王氏在谦虚,但钟文谨知道的,王氏说这些话时特别的真情实感,她算是明白为甚婆婆刘氏不待见她,长媳宋氏背后也对她无甚尊重的缘由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做多了,能招人待见才怪呢!
不过她这会子却顾不上理会这个,因为无论自个还是沉香、白芷两个丫鬟都已然筋疲力尽,也顾不得王氏许可与否了,她便拉着她们,直接往台阶上一坐。
看钟九敏把祝明澜管的服服帖帖,便是当着岳家诸人以及崔九怀这个新连襟的面,也毫不收敛,便知文昌伯夫人是个好性儿的,见钟文谨主仆几个如此,说道:“这上头凉,你们年轻女孩子家,又不曾生养过,不好直接坐在上头的。”又忙朝后吩咐道:“翠屏,取三只锦垫出来,给二奶奶并两位姑娘坐。”
自家媳妇,却要未来亲家照料,面上总有些不好看,王氏忙道:“不劳烦这位姑娘了,我们也带了锦垫的,我才要打发赵妈妈去寻呢。”
文昌伯夫人闻言笑了笑,抬手止住了那叫翠屏的丫鬟。
少顷,锦垫取来,钟文谨对王氏与文昌伯夫人说道:“我身子本就弱,前些日子又大病了这场,这会子元气还没养回来,怕要歇个好几回才能上去,不好叫我耽误了太太与祝太太的形成,不若你们先行一步,我慢慢跟上了便是。”
王氏着急给了空大师替帖子呢,正恨钟文谨不争气,忙还没帮上呢,倒先拖起后腿来,见她主动提出让自个先行,心里暗哼一句“算你识趣!”,便也没推辞,对文昌伯夫人道:“咱们是来烧香的,若过了午时,便不好了,且先上去吧,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我这媳妇上去之后也就轻省些了。”
话中带话,文昌伯夫人又哪里会听不懂,她家原不信这些的,奈何这位崔大太太是个居士,又将了空大师吹的神乎其神的,而他们府上那个克妻的四爷崔九荣依着了空大师的意思定一门亲事,那未婚妻如今还活蹦乱跳的,想来这了空大师倒是有些本事的,横竖不过是相上一面罢了,也碍不着什么,便应了下来,这会子虽也有些疲累,但到底不好半途而废,便应道:“崔太太说的是呢,咱们便先行一步吧。”
又侧头对钟文谨道:“二奶奶且不必急,好歹歇够了,再上来不迟。”
钟文谨笑应了,强挣扎着站起啦,送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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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歇了四回,总算看到了慈安寺的大门,问知客僧王氏等人的去处,知客僧笑道:“我们主持见了府上太太、姑娘,又见了文昌伯夫人、公子,言说二人可堪婚配,府上太太与文昌伯夫人大喜,各添了一千两香油钱,这会子已经回自个院子里歇息去了。”
了空大师竟然肯卖永定侯府的面子!钟文谨闻言也大喜,因为这意味不用她出面去求了空大师了,她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而被了空大师收了去了。
她叫沉香拿了个荷包给知客僧,笑道:“劳烦大师遣个人,带我们到我们太太院子去罢。”
知客僧唤了个小沙弥来,吩咐了一声,那小沙弥便引着钟文谨去了后头的客院。
客院并不大,四四方方的,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典型的四合院结构,王氏带着崔九敏住了正房,钟文谨被安排在东厢房,西厢房留给随行的丫鬟婆子们住,男仆们则另有其他住处。
钟文谨先去见了王氏,王氏正歪在临窗大炕上与崔九敏说话,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只哼道:“香也烧完了,愿也还完了,你才露面,要你有甚用?早知便不带你来了,亏我昨儿又是带你做早晚课又是让你跟着吃素斋还让你在屋里过夜,白折腾一场。”
这话自个还没说呢,她竟有脸说!钟文谨无语,也不接她的话茬,甩了甩自个的袖子,笑道:“瞧我这一身,又是土又是汗的,站这里岂不熏坏了太太跟大妹妹,我且回去更衣,午膳时再来服侍太太。”
王氏极爱洁净,钟文谨不说还好,话音才落,她就拿帕子遮了鼻子,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
“那儿媳先告退了。”钟文谨福了一福,退出了正房,去了分给自个的东厢房,里头沉香正收拾箱笼呢,见她进来,立时取了一身衣裳,笑道:“奶奶且换身衣裳罢。”
白芷虽机灵,但最细心的一个却是沉香,钟文谨由着她替自个更衣,才刚歪到炕床-上,准备眯个盹儿,就有小沙弥来报,说是了空大师有请,吓的一下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