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和离书

鹿青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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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门,薛云卉一眼便瞧见了一身素衣,一手拎着提盒,一只胳膊挎了包袱的戚氏。戚氏身形有些瑟缩,想来是被风吹得,而她脸上还留有湿意,八成是被卢婶关在门外气得,她一脸的委委屈屈,见着门开了又惊喜上前。

    真是好一个我见犹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外地穷亲戚上门,却遭了冷眼呢!

    薛云卉觉得自己很有戏本子里的恶人做派,拦着自家哥哥不能同前嫂子和好,还糊弄着小侄女不认亲娘,然后去攀附有钱人家的姑娘,把自己哥哥卖出去......这要是写成话本子,保证能卖大钱!

    尤其戚氏见着她也在薛云沧身侧,那眼神不敢怒更不敢言地含着幽怨,薛云卉简直要笑出声了,指不定她不久便要落个名声——薛大恶人。

    只是她忍着没笑,清了清嗓子。

    戚氏被她清嗓的声音吓得更是低头,低声问道:“穗穗你回家了?”

    薛云卉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

    戚氏又半抬了眼睛,瞧着一旁一直将目光落她身上的薛云沧,柔声道:“阔博。”

    薛云沧微微颔首,目光没起任何变化。

    戚氏拿不准他是何意,偷偷瞥了薛云卉一眼,见薛云卉也不说话,生怕这兄妹二人赶她,便道:“天冷了,我给阿荞做了个小袄,怕这突然刮风,冻着她。”

    薛云卉闻言很想回她两句,很想问问她阿荞这个女儿,她不管不问好几年,现在倒怕阿荞冻着了,若阿荞只指望着她这个娘吃穿,只怕也长不这么大了!

    只是她懒得再问,只哼哼道:“看来觉得我这个做姑姑的,照顾不好侄女。”

    戚氏闻言吓了一跳,“穗穗,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些年阿荞多亏你照顾,我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有那意思?你对阿荞的好,我和阿荞都一直记得的!”

    薛云卉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听她这话,这几年多亏自己了,以后就用不着了,是么?

    还“我和阿荞”,这连自家人和外边人都区分开了!

    薛云卉不想说什么了,却禁不住有些被戚氏气到,薛云沧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让薛云卉重新整理了心情,想起今儿,自己不是主角。

    她微微往后退了半步,把戏台子让出来,薛云沧倒也不再耽搁,同戚氏点了点头,“阿荞让你挂心了。她如今长得好,多亏她姑姑这些年照顾教导,你也不必费心了。”

    戚氏听着他这话,一时有些羞赧,可当年她也没有办法,那时候薛云沧卧病在床,有时候一昏迷就是一两日,她抱着丁点大的阿荞,还要思量生计,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薛家空荡荡了,薛云沧的病也没什么起色,哪一个知道他现如今还能如常人一般站起来?

    她是不该扔下阿荞不管,可她到底是阿荞的亲娘,往后回了薛家,加倍疼阿荞便是了!

    她实在不要嫁给那涞水的老鳏夫,那人已是年近半百,除了家里有几亩地,其他什么都没有,而薛云沧和卫家女又没成亲,一切都是变数,怎么就不能再争取一番?

    这么一想,她又壮了胆子,“阔博说的是,是我嘴笨,总是说不好话。”

    她说着,往薛家兄妹二人身后瞧了瞧,“阿荞呢?怎么没出来见娘?”

    “阿荞在描红。”薛云沧回了她一句,见她那包袱还背在自家肩头,又道:“还有旁的事吗?”

    戚氏有什么旁的事?左不过就是想多同薛云沧说说话,心里指望着他还能念几分旧日的恩情。她晓得自己没有那卫家女年轻俊俏,可她也跟他好些年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总归也记得些吧!

    因而她定了定心,微微笑道:“我还给阔博做了白糖糕,是用当年婆母教我的做法做的,多放了些白糖,阔博你尝尝,可还对味?”

    薛云卉在旁听着她情深意切地说话,很想啧啧两声。戚氏不晓得薛云沧咳喘还没好利索么?竟还多放白糖?还好意思说?不过她没吭声,却见薛云沧微微抬眼,目光定定落在戚氏脸上。

    “这白糖糕我早已不吃了,你是阿荞的生母,这是命里定的,谁都改变不了。只你同我却早已和离,现如今你将嫁,我将娶,委实不适合再过多往来。白糖糕你拿回去,衣裳给阿荞她姑姑便是了。”

    戚氏闻言一怔,随即赶忙道:“阔博......我是阿荞的亲娘,也和你是多年的夫妻呀!婆母和公公我也亲自侍奉,他们去了,我也曾守过孝,阔博你当年病重,我......阔博,我没旁的意思,只是咱们多年的恩情,我没忘!”

    这话一出,薛云卉便暗道说得好,她这么想,果见薛云沧也点了头。

    “你说的是,我都记得。只是后来你自求离去,当时同我也说得明白。”薛云沧目光依旧平淡,看得戚氏心下越发不安,他道:“你为薛家做的,为我和阿荞做的,我都记在心上,所以当时你求去,我写的也是和离之书。上面写的,你可还记得?”

    戚氏脸色有些垮,“阔博,那都何事的事了?我哪里记得?”

    薛云沧道无妨,探手从袖间捻出一张纸来,展开,递到了戚氏脸前。

    白纸黑字甫一展现再戚氏脸前,她便轻颤了一下,当年求去的情形犹如冰雹,砸碎了迷蒙的幻想,砸到她脑海中。

    她知道薛云沧那样和气的脾性,是不会写下休书休了她的,只是和离书也最要紧,若是薛云沧在和离书中道她品行不端,生育难为,她总会落了污名在身上。

    因而那时,她便同薛云沧道:“我与阔博这些年情义难投,结缘不合,二心不同,姻缘难以为继,还是和离的好!”

    她抢着把话说了,当时薛云沧便是以这般淡然的目光看着她,点头道好。

    现如今,他将这和离书重写一份,递到她脸前,戚氏看着上面“情义难投”的那些照着她的话写下的字样,脸色红白掺杂。

    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咬着唇,厚起脸皮又喊了一声“阔博”。

    薛云沧却朝她淡淡一笑,“我以为,这和离书上的言语,并非虚言。”

    戚氏终于绷不住了,羞愤难当,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扭头跑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