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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汐将一对完好的鸳鸯灯带到张雯的面前时,对方的脸僵了很久。一开口说的是鸟语:“amidreaming?!”不过在张雯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白汐抬手就将“鸳”那只拿走了:这可是自己找回来的,凭什么无偿给人家?
“董小姐,出个价吧。”张雯目光虔诚,好像她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圣光:“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希望你能成全我的心愿!”
“张小姐,”白汐笑了笑,张雯还真是年轻呐。不知道谈价格的时候,最不能表现出来的,就是爱物之心么:“这东西是无价的,你该明白。”
“那,我该怎么做?”张雯有些为难:“董小姐,我真的十分想要鸳鸯合璧。”
“不瞒您说,其实我到开封来,第一是为了调查我父亲的案子,现在这件事已经成了。第二是为了见识开封当地的好东西。所以……”她顿了顿,张雯凑了过来。才开出了条件:“一千万,然后带我去参观你家的玉器库藏。如何?”
张雯“啊!”了一声,就算是富有如张家,一千万都不算小数目了。
其实,这一对鸳鸯灯,就是拍卖出去,顶多值个二百万。她赌的是张雯对于这东西的热爱。爱是无价的,而且令人疯狂。果然,张雯答应了:“那好……可能一时间凑不出这么多。我分几个月支付给你就是了。我家的库藏,可以让哥哥带你去看。”
她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张小姐。你哥哥和我之前在德胜门大酒店有过节,我不太想让他带我去参观。你,带我去,如何?”
张雯默,白汐就摆出了八道威风。呵,反正又不是我有求于人。谈不拢就散~呗。于是装模作样,看了下手表。瞄了瞄玻璃幕墙下的人潮。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她的要求似的。而张雯,开始慌张了,欲言又止,咬紧了唇。
牛津大学的工商管理系,可不会教人算计。归国华侨可以说七八门语言,但英吉利可不会告诉你,中国的古董行里藏着多少老狐狸。
白汐起身站了起来:“张小姐,抱歉,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言外之意:没空和你浪费时间。张雯还在犹豫,她头也不回地拿起这一只鸳鸯灯走了,干净,利落。仿佛出了这个门,就没这个店了。一步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但刚走到门口——“等一等!”听到这话,她嘴角露出一个笑,我赌赢了。
狠狠宰了张雯一笔,白汐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钱,我所欲也。报仇查国宝的下落,亦我所欲也。二者可以兼得,只要碰到冤大头。
次日上班之后,隔壁的宋琏就知道了这事儿。这厮现在的办公室和她就隔了一层玻璃:“哎呦,白汐你不错啊。帮张雯找到了她父母的定情信物?要不要我来送你一面锦旗?”
“锦旗上写什么?”
“此乃月老。”
“切——”她才不要呢。
“不过张雯父母的事儿,还真是狗血。他们家,本来很美满。结果张雯她爸去喝了一次酒,和坐台小姐弄出一个私生女。那家人也是个贪图势力的,把孩子生下来才告诉张雯她爸,开口就是要五百万。结果,张家就这么散了。”
“你管的挺多的啊。”她没什么兴趣:“前车不忘,后车之师。”
“那当然,我才不会搞出什么私生女。天知道,有了小孩就是无底洞。将来张家分财产还够呛。”宋琏顿了顿,又大有感触:“还有男人呐,说什么喝醉了,才上床的。那都是骗女人的。真的喝醉了,那玩意还硬的起来?!”
她握笔的手略抖,宋琏果真是对于红尘中事悟性颇高。
不过,张家的私事与自己无关。她关心的是开封四门的藏宝一案。
之前她就在猜想,张家分到的馆藏国宝会是什么东西?按照他们家的专业,大概是一块玉器。那么,开封博物馆什么玉器最好呢?
她想了很久,回忆了当初和程璋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心底慢慢浮现一个答案。也就这一样玉器,堪称举世无双了。当然,需要亲眼看到,才能确信这一件国宝确实在张家。毕竟,这东西程璋从未提及,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连震惊中外的东陵大劫案,都与此物有关……
或许,那一个困扰了收藏界百年的谜团。真相就藏在张家内阁里。
回到宋家之后,白汐就开始等待张雯的回应。不过张雯的做事进度着实慢了点,七天后还是毫无进展。只是敷衍地打了一百万到她的卡上。白汐得了这一笔钱,也不急着利滚利。而是去了开封新开的至尊行,找谢文湛还债。
谢文湛是三天前刚到开封的,至尊行在开封的店面已经装修完毕。外表古色古香,内里富丽堂皇。一如既往的高大上,令人赏心悦目。淡淡的百合花香水,彰显着雅致……不过,谁能告诉他,谢文湛去了哪里呢?
倒是迎过来一高个子男人,毕恭毕敬:“董小姐。好久不见。”
“你是……是至尊行的邱经理吧?幸会,幸会。请问谢先生在哪里?”
“少东家正在看卸货……小谭,你来带董小姐去找少东家。”
回头一看,她更是尴尬了。谢文湛啊谢文湛,你真的是为了打江山,把a市培养的势力都带过来了——连谭琦这种不起眼的顾问都在。当然,谭琦看到她更为尴尬,低垂着头。还算蛮有礼貌的:“董小姐,请这边来。”
白汐找到谢文湛的时候,看到他正和一群搬运工人混在一起。
除去了西装革履。穿上了蓝色的工作制服。从背影看,就是个普通的蓝领阶层。但是一回头,得了,就整这张漂亮的脸。她相信谁也不会把他仅仅当成一个搬运工的。不过谢文湛没看到她,只是专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她觉得甚是无聊:“堂堂董事长,和工人混在一起干什么?”
“少东家说了,古董的搬运过程很重要,工人万万不可懈怠。所以就穿上制服,亲自来把关一天。向这些人表明这个活儿的重要性。”
“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这就是创业。当年,董明堂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没有那么多的意气风发,指挥方遒。而是踏踏实实,下到基层。把握好生产,运输环节的每一关。才是真正的成功之道。只会在领导岗位装逼的,迟早会不得人心。
不过,眼前的这一幕有种浓浓的违和感。
总是干净到挑剔的一个人,此时衣服上却落了大批的灰……谢文湛向来在她面前很装。比如他做饭很烂,之后就全程不下厨房。他实在太擅长把自己的缺点都掩藏起来。而只是将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
但,那是生活吗?
活的久了,她对表象看淡许多,反而在乎一个人的灵魂,是否清澈透明。而人的品德,不是装优雅装高贵就能装出来的,而是踏踏实实干出来的。
要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衣冠禽兽。
她轻而缓地开了口:“谢文湛,你有空吗?”
“白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大概是太意外了,背部挺得笔直。
“刚才。翡翠的事情我要和你谈一谈。”
“等会儿,我先去换件衣服。”
换了一件衣服。谢文湛清清爽爽在她对面落座,又恢复成优雅的贵族气派——手中的茶盏是进口的英国的骨瓷,据说是女王专用的那个品牌。沿着五指往上。一块钻石腕表,再往上,深色西服下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的手腕。
刚才看着还那么可爱可敬的创业青年,好像一下子就功成名就,成为名流了……
不错,她的违和感就在这里。
“白皙,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先问了。”谢文湛已经替她续了一杯咖啡:“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忽略第一个问题,她先拿出了祖母绿翡翠摆在左边:“这个,上次你答应我的。翡翠加工方面我不是很熟悉,你找个靠谱的大师,让他就卖得火的纹理去雕刻。”然后又拿出一张商行卡,摆在右边:“一百万,赔偿你的多穆壶。”
谢文湛先拿起翡翠:“a级货,满绿,不错。雕成佩戴用的镯子,项链应该没问题。现在翡翠市场走俏的,还是女人用的东西。”又拿起商行卡:“清中期掐丝珐琅……”她打断了他的话:“这只是一部分,我知道那东西不只这么多钱。”
“随你,”他没介意。
“那就不打扰你了。”她提起包要走了:“祝你开门大吉。”
“白汐,等一等。”谢文湛喊住了她:“至尊行没取代开封四门之前,你最好不要对他们动手。先不说没了那个民间鉴定协会,整个开封的古玩市场会彻底乱掉。单就政府方面来说,为了民生考虑,也会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
她回过头:“你是说,就算我拿出证据他们四家藏匿了国宝,都无法定罪?”
“整个开封从事与古董有关行业的人多达二十万,开封四门直接部署的人手就有五万。你觉得,没了这四家,这些人的吃饭问题怎么办?”谢文湛是一个商人,同时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上流阶层人物。想问题自然很容易从大局考虑。
“那我该怎么做?”
“我会尽快把至尊行做大,等到他们四家大势已去的时候,随你怎么做。”
她答应了:“谢文湛,我复仇不会没有理智的。等你就是了。”
出了至尊行,恰好张雯来了消息。要她下午的时候,去张家玉器行的门口见面。白汐就顺路去了一趟电器城,买到了市场上所能见的最小的照相机——装在一支笔里。分辨率是1800万。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笔放在口袋上丝毫不引人注目。
张家的别墅在郊外,当她打车赶到的时候,张雯已经等候多时了。此时,张家只有她在。周围的仆人,保镖,都被打发走了:“董小姐,我家人一个小时后回来。希望你能快点参观。”张雯掏出了一把钥匙,领着她去了地下室。
进门处摆放着一座鸡血石雕件,黄山的题材。血液浓厚,细腻。下面的豆青底子雕刻成了凉亭,上面褐色的冻底雕成了松树。
摆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注意看,还会以为是假的塑料。但仔细一看,这石头的血色在不同的平面上。这就是真品的证明。塑料的东西,鸡血石的“血”只会染在一个平面上。而且没有血脉的走向。所以鸡血石十分好分辨真伪。
这还仅仅是一个门口的摆件。就是如此大件的真品。
当张雯打开地下室的门时,白汐就被满目的珠光宝气给晃花了眼。
张家做玉器,但具体来说其实是玉石。因为除了硬玉,翡翠之外。中国人还有收藏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巴林石等“四大名石”的爱好。而在张家,所有的玉石种类都有可观的藏品。比如开门的第一间收藏室,就是青田石的专项收藏室。
她走近一个小柜子一瞧,就倒抽了一口气:“明代灯光冻?”
“没错。董小姐好眼力,这件是青田石中的灯光冻底。”张雯倒是见怪不怪。
但是她明白,这玩意是什么个价值——诚如翡翠有a,b分级制度来划分质量的好坏一样。青田石作为中国“四大印章石之一”。也分质量,有鱼脑冻、酱油冻、封门青、不景冻、薄荷冻、田墨、田白等。而以灯光冻底为最佳。
而这一枚“灯光冻”,是明代四品以上的大官才可用的印章。市场价值绝不下七位数。
走过这一间收藏室,下面两间又是鸡血石与田黄石的专项收藏室。两者都是迄今为止,市场上价格都居高不下的玉石种类。尤其是田黄,古时即有“一两田黄三两金”之说了。末代皇帝溥仪逃出宫时,随身携带的,就是乾隆的田黄三连章。
张雯还在旁边看着,她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在每一样藏品前都留了步:“东西真不错,田黄能找出这么大块的料子。还真不容易。”
“这一块是仅次于北京荣宝斋的镇店之宝“田黄王”的世界第二大田黄石“田黄之冠”,市价估价二十亿。”张雯略得意道。
白汐默然,看来,谢文湛想要搞垮开封四门真不容易。
终于“漫步”到了玉器室。满屋子的高古玉的灵气,一下子充斥起来。玉器呀玉器,质地坚固,水火不侵。保存年代还真不是个问题。瓷器能追溯到明代,就很不容易了。而玉器追溯到明代,还属于比较新的东西。
她扫视过了众位玉器“佳丽”。最后目光锁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所有的玉器,都是被隔绝在真空的玻璃柜中,但也坦然露出全面。只有这一件小小的东西,被紫檀木佛龛装着,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白汐屈起手指,使了一个法术。外面传来一声不大的“咚!”声。“什么人?!”张雯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去看一看。”
支开了人。白汐就将玻璃柜罩子上的铁索给破开了,揭开了佛龛——
里面,静静立着一只玉杯。浮雕九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