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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凛冽地吹着,荀真刚去了趟曹婆那儿,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个曹婆喜形于色的脸,“荀总管事的身子恢复的速度极快,比我预期得要好,看来年轻果然就是好。虽有副好底子,不过你仍要配合我继续剩余的疗程才行,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就在她点头之际,那老妇又皱眉,“荀总管事,皇上都没来过吗?”
荀真记得当时一愣,知道这老太婆最是眼尖,掩去眼中的思念,打趣了一句,“没有,就算他是皇上,在这上头不也得听你的吩咐?”
曹婆却没有自傲一笑,而是怜悯小心地道:“是不是因为要就老身在这儿,所以让你与皇上心生间隙了?隔个一段时日行房一次并不会有影响的,老身也不是主张完全禁欲。当日就是看到皇上对你情深意重,我才会这么不自量力地提出要您在这儿医治,若真的是我害您失宠了,那老身真的万死难辞其咎啊?”
荀真那会儿已是站起来将厚厚的红缎狐裘系好了,将大红色的兜帽戴上,只露出一张小脸来,额上的红梅在白狐毛的映衬下更为美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曹婆婆无须自责,临过年了,皇上事务繁忙在情理当中,他是明君,初登基,又怎能抛下事务前来找我?他不来自有他不来的道理,而我也不会因此心生疑隙。”
这一番话异常的坚定,记得曹婆颇惊讶地看着她,她也没再解释,有时候也知道别人总是诧异她的信心来自何处?其实都是缘于这几年里他一再地安她的心,所以她对他有十足的信心,不需要外人了解,自己知道就好。
“夫人,已经到了。”
她正在深思的时候,燕玉在马车外呼着寒气的声音已经响起,遂伸手由她扶着步下马车,因雪大的原因,还是坐马车更安全一些。
看了一眼停在外头的马车,是宫里给她送信来的小太监的马车,而旁边那几个侍卫一看到她都弯腰行礼,她也点点头,不过没有多说话,这些人都是要避嫌的,能不生事就尽量不生事,在这儿比在宫里更要检点,出行也尽量带足侍女。
想到他已有几次没给她写信了,这回应该会有信来,还有几日就是年节了,虽然上回给他送东西没等到他的只言片语,心里也略有不爽,不过也可以谅解他已经是皇帝了,要忙着给臣公们写福字还有今年罕有的大雪,听说压垮不少民宅,北地都有灾民,而她这儿还好,若哪家受灾了,她也尽量让人送上救济的银子,起码让人能熬过这次寒冬。
心情澎湃起来,一把提起裙子,快步如飞般亲自掀起那道厚重的帘子,连红缎狐裘也没有脱下,只是摘下手套,语气轻快满怀希望地道:“公公,皇上是不是有信给我?”
那个小太监还是摆出以往的姿势笑容,垂着手道:“皇上忙得很,要调银子赈灾,还要……竟不得闲给总管事大人写信,大人还是……”
荀真的表情怔了怔,又是不得闲?难道连抽空写封信的功夫也没有?
从里屋出来的荀兰表情冷冷地道:“是不得闲还是你们在那儿弄虚作假?皇上再忙也不可能会这样?”
那小太监的心头一跳,这荀家的姑奶奶颇厉害,当然荀真若是发怒可比她厉害百倍,不过宸妃娘娘的许诺更让他动心,忙跪下来,拉着身后比他身份要低的太监也跪下,“总管事大人,小的不敢欺骗您啊?皇上是吩咐说过隔两日要小的来看您,可这是之前吩咐下来的,自打万寿节那夜皇上喝醉了临幸宸妃娘娘之后,皇上不再提及总管事大人,都是孙公公……他……见不得总管事大人落寞,着小的们还是依时前来,所以小的们也不敢不遵,皇上现在夜夜都召宸妃娘娘侍寝,总管事大人,你要罚就罚小的好了,是小的前几次说谎骗了您……”
这个小太监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异常伤心似的,由不得人不信他的话。
荀真的身子颤了颤,他真的临幸了柳心眉?真的背叛了与她数年的情感?头一阵晕眩,伸手抚了抚额,险些要晕倒,后头的燕玉急忙扶住她,担心地道:“总管事大人?”
荀兰的脸上血色顿时失去了,宇文家那小子倒向柳家了?居然宠爱柳心眉那等货色之人?若不是手里还抱着儿子,不然也定要像荀真那般晕眩。
小太监拿眼偷偷瞄,看来荀真是信了他的话,低头咬了咬唇,故意夸大其词的话,荀真还真信了,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正在此时,一把推开燕玉搀扶的荀真面容一整,表情狠厉地看向那小太监,“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这儿左右欺瞒,相信我,我也有能力让你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小太监闻言,荀真那满是威仪的脸与柳心眉那日阴狠的脸重叠起来,果然,两头蛇不好做,这两人都有可能要了他的身家性命,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但脸上却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悄然回头与两名手下对视一眼,随即下定了投靠柳心眉的决心,上回的差使办砸了,早就无回头路可走,他忙不停地磕头惊惶道:“给个天做胆小的也不敢在这儿欺骗总管事大人,小的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绝无半句虚假,总管事大人明鉴。”
荀真看到他不停地磕头,心中的疑惑稍歇了歇,这真的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但是那怀疑一起却是怎么也收不住,她不是个随意冤枉别人的人,遂朝燕玉使了个眼色,燕玉会意地不着痕迹地出去找那些个侍卫悄然打听。
她却是一派沉稳,极具威仪地越过小太监走向主位,一直没有唤他起来,并没有忽视他因为内心的紧张而额头冒汗,扶着怔然的姑姑坐下,看到小表弟歪着头看她,遂笑着捏了捏他的嫩脸蛋,看到姑姑欲说话,眼神示意她不要做声,一转身即坐到另一边去,“来人,给公公看茶。”
“小的不敢。”小太监微掀眼帘有些怕地看着她,迟迟不敢起身。
“有何可怕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当然如果你对我说谎了,那就另当别论了。”荀真接过侍女端上的茶碗,拈着碗盖轻拨嫩叶茗了一小口,双眼仍犀利地看着那小太监的一举一动。
小太监一听,哪里还敢再跪着?朝后面挥了挥手,其余两人都站了起来,小心恭敬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小的谢总管事大人赏。”
“不用那么拘谨,对了,你说皇上在万寿节宠幸了宸妃娘娘,当时是什么情形?”荀真状似随意地道。
“总管事大人何必知道细节呢?宫里人人都知道了,只有远在这儿疗养的总管事大人才没有听到风声,这……这事一提起来不是让总管事大人伤心吗?”小太监小心讨好道。
“无妨,皇上始终是皇上,临幸后宫是再正常不过,我也知道公公是为了我好才说这么一通话,让我心里有底,虽说听到了心里肯定不高兴,但我若是连这个都回避,岂不是真的要失宠了?公公,你说是不是?”荀真状似推心置腹地道,临了还叹息一声,“做女人难啊,做皇上的女人那是难上加难,公公,我都受得住,你尽管说。”
小太监却是冷汗涔涔,宫里都传言荀真善妒,现在看这样子却不像,上回宸妃娘娘教他说的话好像都不奏效了,这可如何是好?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身上的衣衫,在荀真挑眉看过来之际,忙道:“小的没有资格在寝室内侍候,只是看到那天夜里,皇上喝醉了,由孙公公与宸妃娘娘扶着回去,一路上,皇上因醉对宸妃娘娘……又吻……又抱,最后小的就见到……宸妃娘娘进去了……因那夜我要值夜,天亮后,宸妃娘娘才侍儿扶起娇无力地离开华龙宫……”
生编乱造了一大串话,只因上回皇帝好像也是喝醉了,在宫里一角就当场临幸了荀真,那夜他也属于疏散的内侍之一,所以他也借此编得有模有样,这回总管事大人应该会信了吧?只要她与皇帝心生间隙,继而大吵冷战,那么有谁能拆穿他的谎言?不过最好的结果却是眼前这个女子失宠。
荀真听了半晌,眼睛却尖利地看到他的小动作,遂表情似有几分落寞地道:“也是,皇上一喝醉就那样……”
“可不是?皇上……就喜欢那样……”小太监本来想说上回皇上与您不也是这样吗?但怕这话过于直白会让荀真起疑,尴尬地喝了一大口茶水。
荀真却没有再搭话,而是起身道:“公公稍等,我有一物要托你带给皇上。”不待小太监回话即转身回屋。
荀兰也赶紧抱紧儿子一道进去,一进内室,看到燕玉已经从另一边的门进来,小声对荀真道:“总管事大人,我已不着痕迹地打听了,那些个侍卫因为没有被皇上召唤,所以并不知道内宫之事,而且他们都是一办完差即要交牌,与皇上汇报之事都是由那几个太监负责的……”
这是宫里的一向规矩,侍卫不比太监,太监等同于宫女,是可以在内宫随意行走,而侍卫是外臣,要避嫌,如无需要,一般皇帝是不会着侍卫去回话禀报她的事,“嗯,这很正常,因这几个小太监都是直接向我回话,所以皇上没有因故召他们去回话。不过我看那个说话的小太监越说越离谱……”
尤其是宇文泓喝醉后当场亲柳心眉,这绝无可能,那厮别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柳心眉那样的女人是不可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喝醉了是有,但绝不可能会发生与她相同之事,所以对于那挑拨离间的话她将信将疑。
看到姑姑要发问,即摆手示意她待会儿再说话,坐下来铺开纸,急速地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塞到信封内,连款也没落,除了笔迹外没有一样她的落款,将信交给燕玉,“你速去,趁那几个小太监还留在外厅中,将这信交给那几个侍卫,要他们一定要转交给孙大通,切记,是孙大通。”要他们在没有宣召的情况下接触宇文泓,太难了,找孙大通倒是容易得多。
燕玉点点头,接过信又赶紧从侧门出去,荀真这时候赶紧起身,抓过一个小木盒,塞了一两样饰品进去,然后在荀兰不解的目光中,掀帘子出去外厅。
外厅里那个正坐着喝茶的小太监早已是悄然站起伸头欲窥视荀真的做法,哪里知道荀真这么快就掀帘出来,忙缩头垂立在当下。
荀真的眼角刚刚就瞥到他那探头探脑的举动,心中冷笑一下,如果说他不是做贼心虚,她还真不信?将手中的物件交给他,状似有些无奈地道:“这都是昔日皇上赏给我的,劳公公交给皇上,一定要切记啊,这可是让皇上重新想起我的法子,一切就指望公公了。”
那小太监接过,掂了掂,颇值钱的物件,看来又要小发一笔横财了,遂笑道:“小的一定会交给皇上,总管事大人安心在此休养,皇上定会想起总管事大人,一定会下旨召大人回宫。”
“那就承公公吉言了。”荀真亲自塞了两锭雪花银到这小太监的手中,“就快过年了,只怕公公再跑来时已是来年了,这给公公过年打酒喝。”
“怎好让总管事大人破费?”小太监已是一把将银子攥在手中,但嘴里却是推却地道。
荀真不屑地暗暗冷笑,“若能让皇上再宠信我,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就当是公公的跑腿费吧,等年后再见到公公时,必定还会再有重赏。”
小太监道:“那小的却之不恭了。”将银子塞进袖口,弯腰行了一礼后即退了出去。
荀真看到那几名绿衣阉人出去,脸上那假笑才收起,转身回内室,赶紧爬到炕上,悄然地掀开窗户一角,从那一条缝隙中看到小太监鱼贯地上了马车,然后马车趁着雪势不大“哒哒”地走了。
“表姐姐,冷冷……”小人儿抗议道。
荀真这才将窗户关下,屋子里顿时没有冷气吹进来,掐了掐小人儿的脸,姑姑假意瞪眼地将她的手拿下,“真儿,你手冷,别冻着我们彬哥儿。”伸出暖手在儿子笑呵呵的脸上轻捂着,“你到底在弄什么名堂?我都看不明白了,如果那个阉人有疑,留他严加审问即可,何必要多此一举?”
荀真伸手将红缎狐裘卸下,随手甩到一边,抱着一旁的侍女递上的暖手炉,这才觉得暖气从手渗入体内,在炕上随意一靠,“我也是细思过了,他胆敢在我面前弄虚作假,背后肯定有大靠山,这个人只有柳心眉是最大嫌疑。柳太后虽然禁锢在慈宁宫里,但是柳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先皇的第一宠臣,后宫会没有他的爪牙,谁信?别说是昔日的唐皇后,就是我,再怎么搜宫净化,也不可能一个敌手也没留?”
放开那暖炉,起身掀开炉鼎,亲自加了炭进去,“孙大通够厉害了吧?可还是会有些人对他的命令敢明奉阴违,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太监是一群比宫女还没有明天的人,权、财二字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迈不过的一道槛。不然那个人岂敢在我面前胡乱说一通?我若是扣下他们仨,只怕这几个侍卫一进皇城就会有人想法子拿他们的性命,如何能见到孙大通?更别谈皇上了,我现在在这儿,哥可能要到年后才能来,我如何能与那厮取得联系?没得时日一久,就没得挽回了。”
荀兰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不过是短短一段时间她就想得那么多,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回我总算是不用对你的事担忧得没有一宿能睡好,陈家的长辈回南去了,要来只怕是开春的春闱,你那大舅爷才会来,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开恩科,陈家不可能会错过?还有你哥的婚事,他们也是要来出席的。我现在只等你这肚子里有消息,那就阿弥陀佛了。”
荀真靠近她坐着,揽上她的肩膀,撒娇道:“姑姑这就放心了?我可不管,不许你只疼彬哥儿,不许大小眼。”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向我撒娇?”荀兰心情大好地伸手刮着她的俏鼻梁,“想撒娇找宇文家那小子去,他已有多久没来看你了?二月都有余了,这回连我都对他不满了,最好他没变心,不然定饶不过他,哼!”荀兰道。
荀真没答腔,而是伸手与小人儿玩了起来,自从年关近了,陶英知与宋芝儿都被自家接回去了,她也不好留她们,一个是已婚妇人,一个是待嫁闺女,没有理由在这儿陪她过年。“姑姑,姑父什么时候来接你?”
“提这个干什么?他若来,我打发他回去,我们姑侄俩自打重逢后,还没有一道过过年呢?这回正好补上,你就别瞎操心了?”荀兰道。
荀真却是收起玩闹的态度,正色看向荀兰,“姑姑,真儿不是开玩笑的,你会担忧真儿,真儿同样也担心姑姑的处境,你这回是魏家当之无愧的当家主母,哪有过年不在本家过的?而且还要祭祖等事,这正是你在一众亲戚面前露脸确立身份地位的时候,哪能缺席?”
荀兰感动地握住荀真的手,“真儿,这……姑姑舍不得你一个人?”
“我哪是一个人?瑾儿、彭尚工、方珍等人都在,姑姑尽管放心好了。”荀真宽她心地道。
里头姑侄俩正在说话,外头就有人禀报说是魏纶来了,荀兰抱怨道:“才刚说到他,他怎么就来了?这么早?”
“哪还早?过年要准备的东西都多得很呢?姑姑还得多谢魏老夫人,若不是她,只怕你想要多陪我住些日子也不行。”荀真一把拉着姑姑的手,一把抱起小人儿出到外厅。
魏纶正坐在喝茶,小人儿一看到他,即笑着扭身子,“爹爹……”
荀真放开他,他撒腿跑向父亲巴着,魏纶一把抱起这宝贝儿子亲了又亲,急忙看了爱妻一眼,这才有些歉意地看向荀真,“阿兰的侄女,我……”
“姑父什么都不要说,我了解的,岂能留姑姑在此过年?姑姑已是魏家人,自然以夫家为主。”荀真笑道。
魏纶没想到荀真如此好说话,以为要好一番言辞才能让荀真放人,不受荀兰埋怨地顺利回家,顿时怔了一下,随后却是大笑道:“多谢侄女善解人意,阿兰,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备了过年的食物还有一些南方的海产,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天下没有你姑父弄不来的食材?”以他这样的大商家夸下这样的海口,没人会笑话他夸大其词。
荀兰瞪了他一眼,随后才依依不舍地握着荀真的手,“真儿,姑姑舍不得你。”
荀真反握住她的手,笑着推她出门,“姑姑,你刚没听到姑父为了你能回家可是大力地贿赂我,所以姑姑就乖乖地回家去,等年节过了,我们再聚。”
荀兰知道这一分别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见不上面的,家下的琐事要处理起来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身,惟有眼睛湿湿地挥手与她道别。
荀真站在雪地里看了半晌,直到载着姑姑的马车离得远了,这才惆怅地转身回去,现在看着这宅子竟觉得份外冷清,前不久还是欢声笑语的,有陶英知爽朗的笑声,宋芝儿大方请教绣法的声音,还有姑姑嘘寒问暖的声音,哪里知道现在都一一离去了?
“总管事大人?”燕玉轻声道。
“没事,只是有些感伤而已。”荀真掏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随后严肃地道:“你去发出信号,将所有在宅子外的侍卫们都集中起来,我有话要吩咐。”
燕玉愣了愣,随即会意地领命前去吩咐。
荀真此时已经没有了离愁别绪,为了让荀兰能安心离开,不操心她的安危,所以最危险的话她并没有说,会赶姑姑回去,一来是过节,二来只怕她的住处已是掌握在柳家的手中,之所在还没有动手,是没有寻到能不着痕迹而又不引起皇帝猜疑的方式解决掉她,所以这里已不安全了,不能让姑姑与小表弟跟着一道冒险。
马车里的荀兰几度落泪,魏纶拥着她不停地安慰,说什么等年节过了即再带她来看望荀真,这才让她勉强止住泪水。
魏纶将熟睡的儿子抱到车里一角,然后轻吻着荀兰的脸,深情地道:“阿兰,我想你,这段日子没有你睡在我身边,我没有一夜能安眠,各地的掌柜因为年底要总结,每天都有算不完的账,我管着这么多人的饭碗,连来多看你一眼也是奢侈。你……也别只顾着那丫头,我也需要你。”最后却是满含深意地看着她。
荀兰原本对他就这样大剌剌地上门接她回家是颇有几分微词的,现在听到他这样一番剖心肠的话,愧对丈夫的心理冒出了头,伸手揽紧他的脖子,“对不起,为了真儿,我忽视了你那么久,可是相信我,你的思念有多深我的思念就有多深……”
“阿兰……”魏纶轻推开她,低头寻着她朱红的嘴唇,一偿这么久的思念之情,她也热情地回应着,慢慢地倒向了迎枕内,一时间行走在杳无人迹的白茫茫官道上的马车里春色无边。
与那边厢久边重逢的夫妻敦伦不同,荀真这边却是紧张万分。
她没有召他们进来内室,毕竟有些礼要守,摩挲手中的茶碗道:“我自出宫休养至今,都有赖于你们的保护,荀真在此谢过。”
“总管事大人言重了,吾等都是奉吾皇之命前来保护大人,绝不敢有所怠慢。”这一小队侍卫的头头道,荀真也没有亏待他们,天气冷了也会着人送来热汤,这一举动虽小,但却温暖着他们的心。
“那好,这说明荀真是绝对能信得过大家。”荀真感性地道,“张大哥是我的老熟人了,你是他的部下,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最近有些事情要变动一下,皇上的调令虽没法下,但是出宫前皇上就给过密旨我,若在关键时刻即可以随意调动你们的防护,阿玉,将这密旨拿出去给大家看看?”
燕玉闻言即跪着接过荀真手中的密旨,随即才起身挑帘子出去,给那些个壮健的侍卫一一过目。
荀真会有这举动,也就是在告诉那群侍卫在关键时刻她是有着生杀大权的,而且她的举动是得到了宇文泓授权的,半晌后,道:“我不是信不过各位,只是在告诉大家在关键时刻我会负责,不会让大家因此受到皇上的责罚……”
“总管事大人宅心仁厚,吾等都明白,大人有何吩咐请直言?吾等莫敢不从。”那侍卫头头道。
“吾等莫敢不从。”一群侍卫也拱手道。
荀真少有血性地喊了一声“好”,然后道:“荀真是将身家性命都托给了各位……”这才将最终计划的目的道出。
天黑时分,皇宫里的柳心眉亲自站在那能看到城门处的隐蔽之地,在这儿等了有些时辰,每当宇文泓遣人去看荀真时,她都会等在这儿,荀真那人多狡猾,若是有一丝丝变故,她也能早做安排撇清这关系。
果然,看到那简陋马车里的小太监给了她一个暗号,表示一切都没有问题,这才举手做了个手势转身离去。
贵绮宫里,柳心眉之母孙氏一看到女儿回来即迎上来,责道:“这雪下得大,你干嘛还亲自去?遣人去看着不就行了?你哥已经没有了,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怎么活?”最后免不得又大哭起来。
柳心眉看着这老了不少的母亲,心里也跟着难过,五哥那一走,母亲的精气神似乎也跟着走了,扶着母亲坐下,“娘,逝者已矣,别再想那么多,不是还有三哥与小弟嘛,你这样,五哥九泉之下看到会伤心的。”看到孙氏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这才解释道,“这事关乎我的命运,所以我要全程监控,不容出一丝的差错,娘,我们柳家自先皇逝后萎缩已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今圣上要捅我们柳家这个马峰窝也是要掂量掂量的。”声音恨恨的。
孙氏皱眉忧心道:“提起这些个事我就心惊胆颤,不知道你们都热乎什么?心眉啊,我总忧心着,如果柳家实在保不住了,你千万记得要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娘也只想看到你安然无恙地活着。”儿子那惨不忍睹的死状让她夜夜都睡不好,凶手又不知是何人,就怕柳家走到了尽头。
“娘,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祖母、你、其他的柳家女眷哪个不是名门出身?难道连那些个名门高官之家也会不顾自家女儿?还有我们外放的柳家子嗣,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上回的靖难之役,爷爷并没有出尽全力,不然你以为那明阳真人就能如此嚣张?再说,只要除去荀真这拦路虎,我的日子只有更好。”柳心眉眉毛轻挑微昂着头道。
孙氏听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为忧心,只是看女儿这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内心轻叹,劝是劝不来了,遂狠心道:“让你爷爷赶紧动手,莫拖下去了,上回你的传信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你爷爷还是不想与皇帝撕破脸皮,非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弄死她。眉儿,为了你的幸福,娘也是可以狠心置他人于死地,我这就回去与你爹一道说服你爷爷,尽快弄死荀真,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柳心眉没想到母亲会说这一番话出来,母亲虽然时常爱摆架子,但是从没有一次如此杀伐果断,遂感动地道:“娘?”
孙氏轻抚她的脸,“眉儿,娘只是想与你分担,如果你能早早地诞下皇嗣该多好啊,为娘的哪个不望孩子好的?”
柳心眉伏在母亲的怀里哭了一会儿,这才抹去泪水,帮母亲系好氅衣的带子,“天黑了,娘回程不要太赶,你们也要小心伺候夫人,绝不能有疏忽,仔细本宫剥了你们的皮……”已是朝赶马车的人厉声吩咐了。
华龙宫灯火通明,宇文泓一直在等给荀真送信的小太监回来,实在着急这小女人这次有没有只言片语带给他?没他在身边真的那么惬意?竟是乐不思蜀了?遂烦躁地将朱砂笔扔到一旁,起身在殿里踱着步。
好一会儿,看到孙大通进来,他欣喜地忙转身,哪里知道却是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是黄珊,遂不悦地道:“这么晚了,你到朕的寝宫来有何事?”
黄珊本来想表现一番的,哪里知道却碰了这帝王的钉子?遂悻悻地行了一礼,“臣女不知为何扰了皇上的兴致……”
“既然不知为何那就出去吧,朕忙得很,你别在这儿添乱,你是宸妃邀请进宫的,不用在朕这儿侍候,去她的寝宫寻她打发时间。”宇文泓不耐烦地挥手道。
黄珊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他的态度为何一时风一时雨,她捉摸不透也吃不消,现在受到他的驱逐,不好再说什么,哽咽地道:“臣女告退。”
忍泪起身退出去,一转身即捂着口流泪跑出这帝王寝宫,难怪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就是这样。
宇文泓却丝毫没有理会这黄珊的心情,比起这个,荀真要重要得多,“孙大通,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许是天黑雪大阻碍了。”孙大通在外面回廊恭敬道,正要着人去催,看到那几个小太监缩着身子冒着严寒酷雪急匆匆而来,遂眼一瞪道:“都准备要吃板子吗?让主子好等,回头办不好差事,小心你们的皮。”
“公公饶命,我们一路上都在赶,只是雪大阻了道路,不好走,还有几个侍卫大哥受了伤呢,公公……”那小太监讨好地笑道。
“得了,都给我住口,皇上还等着你们回话呢。”孙大通急忙领着那个小太监进去,着另外两人等在原地。
宇文泓正要发作,在看到孙大通领着人进来的身影时,这才放下那焦虑的神情,严肃地道:“都将信送达了?她有什么话要说?”
小太监跪在地上磕头行了礼之后,“回皇上的话,总管事大人收到信后即放在一边,没有什么话要说?而且奴才正待要问,总管事大人即心烦地要遣奴才出去,还说……还说……”状似为难地说不下去。
“说什么了?”宇文泓不禁阴着脸道,“她说了什么?你给朕一五一十说出来?”
小太监这才道:“总管事大人说,说皇上有了新欢就不要她,还说皇上已经有两月没去看她了,哪里还有将她放在心上?还说皇上忘恩负义,不是……东西……的话……”本来在宇文泓一瞪下一股恼地将在车里想了半天的话挤出来,但最后看到帝王的神色从所未有的难看,骂皇帝的话都是小声地缩着脑袋道出。
宇文泓轻敲着桌面,那阴沉的脸色一瞬间却是收了起来,莫测高深地看了一眼小太监,“你说的是真的?没有一丝瞒骗朕?她没有信让你带回来吗?”
小太监看到帝王的面容,糟了,这回猜不出他的心思,本以为经过前几回的谎言,现在慢慢地加深挑拨离间的话会让皇上相信,可看皇帝这样子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心里惴惴不安,不敢改口,一口咬定道:“小的发誓所说没有半句虚言,给个天做胆小的也不敢瞒骗皇上。”暗瞟了眼帝王的神色,“总管事大人说没有写信,因为不知听信了何人的谗言,她一直都抱怨着……”
宇文泓起身背着手踱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那副畏缩的样子,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一脚踢向他的肚子,冷笑道:“你以为朕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想错你的心,你这样一番错处连篇的话,朕又岂会采信?”
小太监因为皇帝这一踢,肚子钝痛起来,跌倒在地,一脸惊恐地看着皇帝,不敢呼出痛声来,急忙又爬起跪好,“皇上,奴才没有说谎,一切都是真的,请皇上相信奴才所言……”
宇文泓一听,气上心头来,又狠踢了他几脚,“谎话连篇。”
小太监的嘴角流下一串血液来,皇帝那一连续的动作让他反应不过来,只能恐惧地在一旁爬起跪好,这回不知如何是好?
孙大通在一旁听着这谎言,早已是巨怒于心,本以为这群乌龟王八羔子都学乖了,哪里知道还背着他干这种不入流的勾当?他听着都不对劲,更何况与荀真有亲密关系的皇帝?
宇文泓眯眼看着这不停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冷哼道:“自她十五岁跟朕开始,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埋怨过一句话,头几次你找的借口还像模像样,可这次你如何能骗得过朕?她是什么样的人,朕比你清楚。”最后却是狠狠地宣告,“在朕的面前玩这种伎俩,你还不够班。”
顺境或逆境她都陪他走过来了,一直都是那样坚定无悔地跟着他,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岂会感受不到她的心意?她的性子刚柔并济,如果他真的对不起她,她掉头就会走,不会说这些自掉身份的话。
宇文泓朝孙大通道:“将今天去看望荀真的人都给朕宣来。”
没一会儿,包括受了伤的侍卫,随行的另两名太监都一一进到殿里来,一看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顿时就知道出事了。
另两名小太监忙跪下来,“皇上饶命,奴才们都是受了他的指使……”忙指向那小太监。
侍卫也恭敬地行了礼,看到皇帝面容严肃,其中一个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表情为难道:“皇上,这是荀总管事交代要交给孙公公的信,臣还没来得及……”
“孙大通,呈上来。”宇文泓道。
孙大通这才急忙接过信递给宇文泓,宇文泓打开一看,看到那熟悉的笔迹,只有寥寥几个字,明显写得匆忙:恐防有诈,宦之言不可信,转皇上,君心似磐石,妾亦如蒲苇……。
心中顿时一阵疼痛,他的眼睛微微一湿,这短短几句话,诉尽了她的衷肠,将信郑重地折好,朝孙大通道:“将那几个混账东西关起来看好,备马,朕今夜要出宫。”
深夜,雪越下越大,而京郊的一幢宅子外却有一群蒙着脸手持明晃晃长剑之人在打着手势,瞬间跳进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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