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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暗处的雨晰看到所有人都聚集到大门迎接皇帝,忙将身子往后边的墙壁靠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到众人纷纷下跪恭迎圣驾。
年轻的帝王气势万钧地从马车上下来,脸带笑意,“朕前来只是给荀爱卿助兴而已,这里不是金銮殿,众位爱卿都平身吧,不用拘束。”
一众人等这才起身,均恭维地笑着,年轻的皇帝这才转身接住马车里头佳人的手,牵下一个身着碧蓝衣裙的女子,只见这个女子头上插着八宝流苏金凤钗,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在鬓边迎风招展,但是额头上却戴着镶有珍珠的抹额,倒也没有违和感。
雨晰眨也不眨地看着荀英上前与这个年轻的女子攀谈,她的眼里突然盛满戾气,握紧手中的长鞭,浑身都冒着杀气,恨不得上前一鞭子结果这个女子的性命。
远处的荀真突然身子一颤,背脊生寒,不知为何觉得有人愤怒地看着她,伸长脖子在四周张望,却没见着有人对她不恭敬。
“真儿,你在找什么?”荀英也朝她看着的方向看去,没发现什么,但就在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凭着本能,似乎感觉到雨晰的存在,她怎么又来了?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宇文泓也侧目看向荀真,“怎么了?可有不妥?”
“啊?没有什么。”荀真答道,“只是感觉有点不对,我们进去吧。”
宇文泓的手依然牵着她的手,但是他的态度却与往日有些区别,旁人看不出来,但荀真又怎会看不出来?自七皇子那天出京之后,虽然同睡一张床,但他再没有与她欢爱,即使她主动挑逗他,他也只是伸手将她的手拿开,淡淡地一句,“我累了。”
整宿她都睡不好,看来这次他气得不轻,不同于以往,虽然他说了下不为例,但是却又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这男人心也忒小气了些,她有点无奈地想着。
荀英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感觉到皇帝与妹妹之间的那点不和谐,倒是心情不错地亲自引路,“皇上亲自驾临倒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朕幼时来过将军府,现今虽是夜里,但看到这景致与当年无二,倒是怀念得很,大舅子打点得不错。”宇文泓虽然有点冷落荀真,但是却没有迁怒于荀英,随口唤了声大舅子。
身边正跟着的一众官员听闻,都不自禁瞪大眼睛,这是在公开场合皇帝第一次承认荀家外戚的身份,竟连大舅子都唤上了,目光都悄然地看向荀真,有几分不可置信?
荀真以前就听过他这样唤兄长,脸上倒也没有什么表情,两眼只是不注地看着这焕发出昔日光芒的荀家宅邸,想着幼年在这里生活的点滴往事,不禁万分感慨在心头,对于身边男人们的对话也不太放在心上。
几经拐弯,才到了荀家的正堂,此时这里灯火通明,一派繁荣景象,宇文泓携荀真坐了首位,喝过茶之后,看到荀真有点坐立不安,这才道:“晚宴还没开始,我刚见到魏纶,你姑姑怕是来了,你过去找她聚一聚吧。”
荀直这才急忙起身,道:“那我就过去了。”
“嗯。”他淡淡地回应。
荀真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有点往下坠,他能不能不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来对她?眼底有着风暴,但是碍于群臣都在,不好发作,屈膝行了一礼后这才挺直背离去。
荀英这回也看出妹妹与宇文泓的异样,趁着宇文泓挥手让人随意交谈,不用拘束地在此伺候,道:“皇上,您与我妹妹之间到底在搞什么?莫非还是为了七皇子之事?”
“没有什么,大舅子无须理会,七弟之事与她无关,往后不要将她的名字与七弟相提并论。”宇文泓淡淡地道。
荀英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想要上前提起皇帝的衣领要他说个清楚,但顾及到他的帝王威严,遂只好冷声道:“妹夫,我敬你是皇上,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欺负我妹妹,你没看到她眼里的黯然吗?七皇子之事与她又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叫吕蓉的宫女,是她发花痴,这才祸及到真儿,皇上,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宇文泓瞟了一眼荀英那咬牙切齿的话,这荀英还真敢说,只要一涉及到荀真,他就如那被踩着尾巴的猫,遂眼睛一眯道:“大舅子,我也只是敬你是真儿的兄长,这才叫你一声大舅子,再怎么说朕都是皇帝,注意一下你的态度,这是朕与真儿的事情,即使你是大舅子也不能随便置喙……”
“你……”荀英的手抓住宇文泓的衣领,想要发作。
“荀将军,你……”那出声正唤着他的朝臣看到他大不敬的行为,顿时吃了一惊,但随后脸上却是愤怒起来。
因这一声惊呼,人人都侧目看向首位上的那两人。
宇文泓扬着一抹笑容看着荀英,眼眉一挑,示意荀英要有君臣之仪,暗暗施压,若不是想到荀真,荀英绝不会如此容易就妥协,松开手帮宇文泓整理起来,脸无表情地道:“皇上,臣见着您的衣领上沾了些碎叶,这才帮您拿掉……”
“是吗?那有劳大舅子了。”宇文泓冷声道。
“这是臣应份的……”荀英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那名大呼小叫的官员这才知道自己摆乌龙了,怕荀英记恨他的行为,赶紧打揖道:“皇上,荀将军,都是臣看走眼了,引起了这误会一场。”
“都是臣的动作引起了众人误会,还请皇上责罚。”荀英拱手道。
宇文泓对于荀英这态度是异常的满意,这大舅子若是太过于阿谀奉承了,那绝不是他想要的人才,可是为了荀真又时时盯着他,那也如芒刺在背,谁叫他什么人不选,偏选了那个胆敢违背他又让他离不开的小女人?“大舅子无须放在心上,朕都明白的。”
众人又一次感觉到荀家的受宠,眼里羡慕之余,免不了有几分嫉妒。
内室里,荀兰、荀真、陶英知等女眷坐在那儿说着体己话,荀兰担忧地握住荀真的手责道:“你怎么那么傻?去成全那个叫吕蓉的宫女,为了谋反的七皇子,我若是皇上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宽恕你,真儿,你这次真是糊涂到家了,难得皇上现在那么宠你,你,你让姑姑说你什么为好?”
那疯疯颠颠的陈老夫人却又抓着荀真的另一只手道:“馥儿,他若欺你,告诉娘,娘为你出头,哼,看谁还敢乱欺你?”
荀兰一看到这陈老夫人都会叹息,忙与荀真安抚了陈老夫人的怒火,荀真这才道:“唉!姑姑难道不明白,寂寞宫廷生活里,他们都曾经给过我温暖,所以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蓉蓉是傻是自私,可是最后她却选择不拖累我,不让我为难就那样坠楼而死,这已经足够了。只是他,我真没想到他会气这么久。”最后隐隐有几分抱怨与担忧。
陶英知正抱着酸梅子吃得欢,最近她特好这一口,忙吐出一颗果咳,“小妹,听我的,赶紧怀上一个,那样皇上再大的怒气都要消下去。”
荀真摸了摸小腹,皱眉道:“谈何容易?这个月的小日子刚过,宫里给我调理身子的嬷嬷说可能要吃些温补的药,看看能不能奏效?”忽而留意到陶英知丰腴了不少,诧道:“陶姐,你这是?”
荀兰笑道:“真儿,你要恭喜她了,上个月才验出是喜脉,竟有孕二月有余,喜得江公子连连大摆流水席,这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呢。”
“真的?陶姐,我看看?”荀真忙起身趋近陶英知,看到她脸上淡淡的喜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小声地道:“这里有个小人?是男是女?”
陶英知轻“嗯”了一声,“才二月有余,哪能知道是男是女?只是现在嗜酸,吃得又多,江兄都嘲笑我是母猪了。”即使成亲这么久,陶英知仍唤江映一声江兄,这京城里惟一行商的女陶朱公,现在也渐渐地获得商界的认同,没人再排斥她的女儿身份。
荀兰笑道:“江夫人这一胎我看八成是男孩,我怀我们家彬哥儿时也是嗜酸的。”
“真好。”荀真的眼里羡慕着,只是他们以前晚晚努力也没开花结果,最近更是少做了这档子事,只怕更难怀上了。
陶英知伸手握住荀真的手,“小妹,你年纪还轻,别着急,你看我与江兄成亲也要两年才怀上孩子,我婆母给弄了些适合怀胎吃的药,回头我让人将单子抄下来,你拿回去试试?”
“那敢情好。”荀真笑着道谢,只是心底不禁寒了寒,她与宇文泓有夫妻关系可是好几年了,虽说早年在避孕,但是到了靖难之役的时候,就没再避孕,可依然没有,不过也心知这种事着急不来。
荀兰心里却是十分的清明,一般家大业大的人家都要多子多福气,更何况帝王之家?若是真儿一直没孕,那皇帝还不做其他想?想想这后果她的身子都会轻轻地打冷颤。“真儿,你让太医诊诊脉,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荀真道:“宫里有一老嬷嬷专管这事的,医治女子这些个毛病很有一手,所以我也没有特意让太医诊脉,现在都由她给我调理身子,迟些若这肚子再没有消息,我自会宣太医诊脉。”
这是下下之策了,如果一宣太医,宫里是什么地方?关于她极难受孕之事就会传遍整个皇宫,只怕到时候还会有些更难听的流言传出,所以现阶段她并没有让太医诊脉,就怕压力陡增。尤其是宇文泓,到时候宗室、朝臣上奏折要求广纳后宫就会更为猖獗,这不是她乐见的?
一想到宇文泓去碰触别的女人身子,做出与她一道做过的亲密事,她就会怒不可遏,绝对不可以,他只能是她的。
荀兰一看这侄女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轻叹息一声,“真儿,你也要放宽心,过于紧张了就更难怀上了。”看来她私底下也要打听打听哪儿有生子怀孕的秘方,或这方面有能耐的人,请来给真儿私底下诊脉,如果今年仍没有,那对宇文宗室或华国都难以交代。
雨晰躲在屋顶上听着屋子里的女人在讨论生孩子的事情,脸上不禁羞红一片,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她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难道生孩子也是绑住男人的手段之一?
不然下面那几个女人怎么句句不离生子之事?尤其是那个碧蓝衣着的女子尤为急切,初始她没认出,现在才忆起这人是荀英的妹妹,之前的干醋都白吃了。
她正要跃下屋顶,突然身子被人从后方拦住,惊愕地举手为刀就要向后攻去,只一抬,就被那人的大掌包住,顿时怔愣在当地。
令她停止攻击并不是受制于人,而是这人是荀英,突然感觉到眼里一酸,她道:“长风……”
荀英的表情震了震,随即紧抿着唇,将她拦腰抱着脚尖轻点屋顶的瓦片,没发出半点声响就朝府里一处没人巡守的安全之地奔去,下意识的他不希望有人知道雨晰来过。
一到地面,他就随手将雨晰抛到地面,雨晰没想到他会这么粗鲁,硬是在半空中凭借着柔软的身体,腰肢一扭,手掌撑地,半跪在地面,睁着一双泪眼控诉地看着他。
“雨晰,我说过的话你都当成了耳边风吗?回去,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目光让他的心微微有些动摇,所以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冷。
“我不,长风,我看到你与那些权贵来往时并不快乐,这种生活不适合你,时时要与人周旋,提防别人暗中放冷箭,长风,我们回去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想接任务就接,不想接我们就逍遥江湖,不更好吗?”她急忙冲上前抱着他的腰肢再一次不死心地劝道。
她的气息他最为熟稔,自打他被前楼主她的父亲当成玩具送给她之后,他们就同睡一张床有许多个年头了,看着她从孩童般的身形到渐渐有了少女的妩媚。尤记得她初次来月事的时候,还弄得他一身都是血迹,而她因此缩在床上三天没有下床,羞于见人,最后还是他去劝,她才肯下床面对他,那羞如苹果的脸庞至今仍在记忆里鲜活得很。
只是……若他是长风,那就还好,可他不是,他有他的责任与义务,这是身为荀家子孙不能推卸的。
“雨晰,你听我说,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你,听雨楼是楼主留给你的基业,你何必因为我而令其荒废了呢?我们的路不同,注定不会再有交集……”他使劲扳着雨晰的身子,郑重地看着她道。
雨晰却是拼命地摇头,“长风,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除了你,世上所有的男人我都不要……”
“听着,雨晰,可是我、不、要、你。”荀英硬着心肠一字一字地道,看到她的大眼睛里的泪意,狠心推开她,不顾着她跌倒在地上擦破了稚嫩的手皮,拔出腰间的剑在地上狠狠地一挥,“你我早已恩断义绝,滚,听到没有?”怒吼了一句。
雨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好狠的心,看到有人要过来,而他的眼神更是少有的冰冷,咬牙道:“无论你怎么赶我,我也不会放弃的。”身子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荀英的眉皱得很紧,雨晰一旦对某事某人执着起来,那是令人十分的头疼,想到宴席即将开始,他惟有赶紧回去。
荀家的宴席少有的奢华进行着,荀真坐在宇文泓的身边,而哥哥则坐在他的另一边下首位,虽然是主人家,但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去。
宇文泓还是一如既往地给荀真布了不少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荀真看他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遂小心地拉着他的衣袖,“您不生气了?”
他回头看着这丫头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了几分笑意,但脸上却仍是板着,“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我是皇帝,有容乃大。”
“呸。说得好听。”荀真小声地嘀咕,看来没有什么进展,默默地挟着他给布的菜,有点食不知味,这种情形要持续多久啊,看来当日死口不承认与蓉蓉联手之事还是明智之举,不然这厮又要大发一顿脾气。
想到往日的恩爱缠绵,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在桌下的衣摆,“我们和好,好不好?”
他没回答,只是顺手给他挟了一筷子菜,开口要她多吃点。
看得荀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妹妹都这样低声下气,皇帝这气总该下了吧?那脸也板得难看之极。
正在此时,铁十一用手中的大刀架住那正要走进厅中的柳晋安,愤怒地喝道:“你来干什么?滚,这儿不欢迎你。”
十八铁骑都一看到是这害死老元帅与前将军之人,顿时自席中跳起来,纷纷抄起武器迸发着杀意面对柳晋安。
宇文泓的筷子放下来,眯着眼睛看着柳晋安,这个柳相倒是不请自来。
随同柳晋安一道前来的是其孙子柳轲,只见他上前同样抽出腰间的剑指向十八铁骑,“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天子尚在堂前坐,你们就敢对一朝宰相这样无礼?荀将军,你是如何管教手下的?”
荀英冷着脸,手却按上腰间的剑柄,“我如何管教手下不关你柳家的事情?柳相大人,到寒舍有何贵干?我记得我们荀家并没有邀请你前来,这是我荀家,柳相到此来不觉得心里憋得慌?过意不去?不然就是脸皮厚如城墙。”
柳晋安看了眼这阵仗,“听闻荀家在京城宴客,你我同朝为臣,我好心前来恭贺,你却如何待客?果然荀家没有容人之量,皇上,您也看到了,现在不是老臣在为难荀将军,而是荀将军不给面子老臣,老臣再怎么说也侍候过两代帝王,皇上,你就容忍他这样侮辱老臣?”最后更是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受辱的样子。
荀真的脸上紧绷,“我只听闻受邀前来的人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对于不请自来的人那就是如狗一般,主人家若心情好那就赏一口饭,若不好那自然是用打狗棒打出去,皇上,我说得可在理?”
十八铁骑一听到荀真说的话,顿时起哄,“对,这等人就是狗,欠教训……”
“当年的血案仍历历在目,居然还想到荀家混吃混喝,这宰相当得也够可以的……”
“……”
柳晋安没想到荀家之人嚣张如此,老眼瞪向荀真,这个女人张口就没好话,“荀总管事,年纪轻轻,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皇上就那么纵容她侮辱老臣是狗?”最后朝宇文泓施压。
柳轲原本要大声斥责,可一看到是荀真说话,她今天的妆扮淡雅之极,不知是年龄渐增成熟了不少,那身段比往日更为勾人魂,身体不禁酥麻起来,哪里还顾得她出口辱骂他们祖孙是狗。
荀家兄妹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这柳晋安分明就是来找碴的,仗着自己是那什么两朝元老,就准备来此挑事端。
宇文泓却是一把搂住荀真在侧,挟了一块炸得松脆的腰果喂到她的嘴里,亲密地道:“乖,吃东西,别说话,免得别人的狗眼就只盯着你看。”虽然两人私下里有些矛盾,但是在台面上仍然要维护小女人的面子,冷冰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柳轲,居然敢这样盯着他的女人看,找死。
皇帝一句狗眼出来,所有人都瞠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之余,齐刷刷地看向柳晋安红透了的老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皇上,臣与爷爷好心前来祝贺,你居然讽刺我们爷孙是狗……”柳轲气得顾不上礼仪,准备破口大骂,谁不知道帝京的柳家是仅次于宇文氏这皇族的,不,比一般的闲散宗室更为光耀才对。
“大胆。”
“轲儿。”
宇文泓与柳晋安同时出声斥责。
“柳相,你就是这样教孙子的吗?”宇文泓冷喝了一句,“朕时常听闻柳家的家教不严,所以教出柳心眉那样的女儿,没想到不但如此,还教出这种不忠不孝之辈来,朕是天子,几时轮到他指责,反了天了。”狠狠地将筷子放在桌上。
柳家爷孙二人脸色都难看至极,柳晋安身为两朝元老,荀家这小子置宴没有请他,这面子十分的难看,再说确实是想来荀家找事的,但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袒护荀家,反而令自己下不了台。
“皇上,老臣的孙子口不择言,并没有指责皇上的意思,但是皇上不应该将老臣比作狗,这不合礼仪又极不尊重人。”柳晋安道。
荀英冷嗤一声,“皇上的一句狗眼又没有特指柳家,是柳相与你的孙子迫不及待地要戴到头上去的,这怪得了谁?皇上,不知臣所言可有错?”
宇文泓轻笑了一声,脸容这才缓和了些许,赞道;“大舅子言之不错,柳相,你当知朕不喜欢别的男人将眼睛盯在朕的女人身上,全天下能光明正大看她的人只有朕,你这个孙子生了一对让朕不喜的眼睛。”
这是年轻的帝王第一次在人前如此明确的示爱,而且当着这有国丈之名的柳晋安的面,称呼没有正式名分的荀英为大舅子,明眼人都知道圣心在哪?很多与柳家关系密切的人都暗暗地重新打起了算盘。
柳晋安一生当中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宇文泓居然这样看不起柳家,回头看了眼低头的孙子,没事朝那个晦气的女人看干什么?“皇上,老臣之孙是无意的,绝没有冒犯荀总管事的意思,所以还请皇上不要与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计较。逆孙,还不赶紧跪下来向皇上请罪。”
柳轲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忍着这屈辱跪了下来,“臣无心冒犯,还请皇上恕罪,只是荀总管事今日的头饰让臣多看了几眼,没见过如此的款式,所以才冒犯了,请皇上宽恕则个。”
荀真这才摸了摸这八宝流苏金凤钗,嘲笑道:“没想到柳公子居然好女装,实出我的预料。只是这钗子是皇上亲自为我所画,所以不能赠予柳公子,但是下回柳公子的招子要放亮一点,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这轻声的嘲笑让柳轲的脸红透了,明天只要一传出他好男风的话,连门都不用出了,时下的风气虽然开放,但不兴男风,这种不利于子嗣传承之举是受道学家猛力抨击的。
但是现在骑虎难下,柳轲惟有道:“是,臣下回会注意的。”哪里还能自命风流?
“柳相,朕可不管你的孙子是不是好男风?但今儿个你的莽撞之举让朕相当的不高兴,本意是要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但念在你是两朝元老,朕孤且放你一马,这几天不用上朝了,在家闭门思过。”
柳晋安差点气得吐血,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今天荀家对他动粗,那么他就可以参荀英一本,哪里知道皇上却是这样处理?“皇上,老臣不服,明明是荀家……”
“闭门十天。”宇文泓冷着脸道。
“皇上……”
“闭门思过二十天。”
“皇上……”
“闭门思过三十天。”
柳晋安看了眼宇文泓那坚定的目光,眼里顿时忿恨不已,最后却不得不拱手道:“臣遵旨。”
铁青着神色领着孙子回去,在走出荀家的路上,十八铁骑的大刀都对准他,这样的举动也没看到宇文泓斥责,心中更是怒火高涨,一踏上马车,他怒道:“我以为你往日的那些旧毛病都改了,哪里知道你什么人不看?看那个女人做甚?”
“爷爷,我……”柳轲想要辩解。
“闭嘴,你的心思爷爷我都懂,今后给我收敛一点,好好在府里钻研钻研,不要去随意再惹祸事。”
柳轲悻然地闭紧嘴巴,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想到宇文泓对荀真的占有欲,他对荀真的狂热又加深了一分,这个女子,他誓要得到,最少也要压她在身下寻欢一次,给那个不将柳家看在眼里的帝王一顶超绿的绿帽子。
“是,爷爷,孙子会做好你交代之事,皇帝现在与荀家的关系极密切,爷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柳轲不平地道。
柳晋安将头往后靠,“不用你说爷爷也知道,现在这局面也不坏,我们就以退为进,现在我被勒令闭门思过,倒是腾出不少时间来,哼,宇文家的小子,给老夫等着。”三角眼里邪恶的光芒一闪。
荀家宴席上,宇文泓环着荀真的腰际的手一收,荀真顿觉有几分失落,美眸有些哀怨地看着他,但是男人却仍是不看她,遂有些闷闷地道:“我出去一下。”
“别走太远了。”宇文泓吩咐道。
荀真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容,“我知道了,反正是在自家宅子里不会有事的。”
待荀真出去后,荀英再一次叹息道:“您又何必与她耗?我这小妹的心思都围着您转,相信您不会看不出来?这冷面孔还是收一收吧,不然她恼起来,别怪我这当大舅子没提醒您。”再看了看柳晋安离开的方向,“只怕这老狐狸这回难再坐得住了。”
宇文泓微抬眼帘看了看十八铁骑回来,“朕就是要他坐不住。”这个毒瘤在华国的留存时间很长了,要清除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举杯轻啜了一口美酒,“你的好意朕心领了。”轻拍荀英的肩膀。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态度让那丫头患得患失,所以才会一再的拒绝她的求欢,起码让她知道他这回气得不轻,联合外人来算计他,还不承认,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只怕日后更是压不住她,所以才会这样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地待她。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荀真的尖叫声,“啊——”
荀英与宇文泓听到,都立刻快速地起身冲向侧门,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挟着荀真快速地离去,留下一句话,“长风,要救她,你亲自前来寻我。”
而荀家的护卫都与一群黑衣人打斗起来,待那身影走远之时,他们才急忙跃上屋顶撤退。
是雨晰,荀英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谁,顿时握拳铁青着神色,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绑走他的妹妹,新仇旧恨涌上心间:雨晰,这次我绝不轻饶你。
宇文泓的脸上同样铁青着,回头狠狠地看向荀英,“荀将军,此事你做何解释?真儿现在被谁绑去?若真儿有个三长两短,朕必定追究你的罪。”转身朝孙大通怒吼道:“去,命禁卫军今夜集结,传令给羽林军的瑞统领,让他即刻点兵进京。”
荀兰见到这情形,身子晃了晃,好在魏纶在身后扶着,看了看眼前的局势,“阿兰,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荀英半跪在地道:“皇上,这次都是臣之失,臣愿担起责任,况且那个是臣的妹妹,臣决不会让她有事的。”
“哼。”宇文泓鼻子轻哼,“你速去清点人马,看来那贼子与你相熟,你赶紧带路,朕亲自去救真儿回来。”
“皇上,不可,危险……”有老臣子赶紧劝。
宇文泓却摆手道:“朕心已决,不再更改,再说凭这几个宵小就能对朕不利吗?你们太小看朕了。”
荀英却是二话不说,赶紧命十八铁骑召集人手,虽然心知雨晰不可能有抵抗之力,但是她这次的行径彻底将他激怒了。
荀真的身子被人挟在腋下,有几分不适,风声在耳边刮过,这人的轻功极快,一转眼就出了荀家的宅邸,在夜色里狂奔了一会儿,然后跳上了一匹快马往远处驰骋,马蹄声震震,“你绑架我要干什么?”
“荀姑娘,抱歉了,如果我不这样做,你哥哥不会来见我。”雨晰歉意道,“所以委屈你了。”
为了她哥哥?
荀真有几分哭笑不得,她弄得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逼她哥哥去见她,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她哥哥在江湖上的相好?不对,应该是仰慕她哥哥的花痴才对。
她挣了挣,“这位姑娘,你要见我哥哥可以去找他,你这样做,最后得麻烦的人是你,我家那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雨晰愣了愣,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指的人是当今皇帝,可是她从来就不怕皇帝,再说她的据点也是极隐秘,除了荀英之外,其他人根本就进不去,“荀姑娘,你不要再说了,我心已决。”举起手刀将还要再劝说的荀真打晕。
帝京因为皇帝的宠姬被人绑架,从而烟尘滚滚。
荀真再次醒来的时候置身于一个石洞之内,头部有些晕沉沉的,轻摇了摇头,这才清醒了一些,只见到昨夜绑她的女子正带着人给她送来吃食。
“你醒了?”她道。
荀真这才看清她的长相,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一头青丝极柔软亮泽,而且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大大的眼睛,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雨晰愣了愣,苦笑地点点头,以前不知道她是长风的妹妹,所以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我们确曾见过,那年紫云县的郊外,长风病发之时。”
荀真这才顿时醒悟,忆起那时候的画面,猛然跳下石床,愤怒地看着她,“原来是你,我们兄妹分开了这么些日子都是你在搞鬼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次就算是你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再让你带走我哥哥。”遂而想到当年哥哥在被押往边疆时被人劫去的往事,顿时恍然大悟,“当年也是你将我哥哥掠去,所以导致他记忆丧失,因而我们兄妹相见不相识,原来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雨晰自知他们兄妹对自己的成见都很深,娃娃般的脸上有着苦恼,“你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爱长风,不会让他真正难过。当年之事我可以解释的……”
“不需要,我只知道你做了很卑鄙很无耻之事……”荀真一如其兄长一般,拒绝听任何的辩解之词。“我劝你赶紧放我离去,莫牵连了在此的其他人。”
雨晰的脸上一黯,咬了咬唇,大眼里有着解不开的忧愁,而她身边的侍女却急道:“你们兄妹就不能讲讲理吗?楼主当年也是为了护法好,虽然手段偏激了一点。可当年被押往边疆时,护法始终处于狂躁当中,还因此咬伤了楼主……最后为了让他的病情能稳定下来,就惟有封住他的记忆,不然他平静不下来……护法吃的药都是楼主……”
“不要说了。”雨晰怒喝了一声,戾气一起,手中的鞭子朝多嘴的侍女地上挥去,成功地让侍女住嘴,这才收起怒容,心平气和地看向荀真,“你安心在此住下,长风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荀真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哥哥的疯魔症有多严重,她也是清楚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将陪打之人弄死弄残,因此与于如艺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此时看到雨晰要出去,“那个侍女说的是真的?”
“真好假好,你们兄妹都不是将我当成坏人?”雨晰冷笑道。
荀真同样也冷笑道:“我也不在乎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奉劝你离开我哥哥,不要阻了他的路,如果你真爱他,那就放手吧。”
“放手,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你们休想我会放手。”雨晰执拗地道,推开厚重的石门离去。
荀真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离去,没想到哥哥还欠下这等情债。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了多久,荀真已经算不清楚了,毕竟这里连个漏斗也见不到,定时定候有人送吃食进来,而那个倔强的占有欲强的女子再未现身。
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宇文泓自然心急如焚,急切地追到了这山谷外围,看着眼前云雾缭绕的地方,回头朝荀英道:“你确定真儿就在这里面?”
“嗯,她给我留的记号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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