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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一切不是他亲手所为,但他是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凌无双肯定地道:“沅紫,你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不曾让你看到丑陋。你不用去挣扎,一样可以站在岸边。”
纥奚沅紫也不争辩,转而问:“娘娘为何不问我围场的事?”
“我相信不是你做的。”凌无双笃定地回。
纥奚沅紫温和地笑笑,没有再解释,但比起她曾经灿烂的笑意,这会儿唇畔浅淡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不打扰郡主了。”凌无双站起身离开。
围场的事,她既然抓不到实质的证据,她便不会去怀疑任何人。没有根据的猜疑,对她并没有好处。
三日后,拓跋飏颁下旨意,由凌无双只身前往边疆支援淳于莫邪,统领三军。而这三天里,拓跋飏没有再见过凌无双……
他心里的恨,她明白,却无从与他解释。他们之间好似打了一个死结……
她手握兵书,却犹自发愣。
素月这时快步从外边走了进来,禀报道:“公主,叱罗那边有异动。”
“叱罗?”凌无双一震,恍然大悟,“难怪拓跋飏放弃了御驾亲征,若是连自己的领土都保不住,即便攻入中原,也失去了意义。”
“叱罗一直都是观望,这次忽然参战,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素月忧虑的猜疑。
“我们不用猜,叱罗想做什么不重要,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收拾好行囊,准备去边疆。”凌无双叹了声,“只是,叱罗忽然有了异动,能派去边关的兵力肯定不多了。”
“只怕会不足以应敌。”素月忧虑地看着主子,“探子来报,鲜于的大王于前几日病了,现在情况不明。鲜于王室这会儿只怕已经乱了。”
“若是鲜于大王驾崩,鲜于英珠定然会争夺王位。”凌无双见识过她的野心。她不禁羡慕这些塞外的女子,可以争抢掠夺,可以快意恩仇。而她们这些活在牢笼中的中原女子,一生都只能是男人的附属品。
“想来这场皇位之争必然惨烈,鲜于大王的宠妃柳飞烟膝下还有一个五岁的皇子,她当初对付拓跋先王的手段那么厉害,如今又岂会放着皇位不争?”
凌无双眯眸,她非常认同素月的话。
这位鲜于大王的宠妃柳飞烟,便是当年背叛拓跋先王的宠妃。能在这深宫里把男人玩弄于股掌的女人,又岂会简单?
“这个柳飞烟倒真是好手段,回去鲜于多年虽然无所出,却始终把鲜于大王迷得神魂颠倒。对她言听计从。若非朝中还有鲜于英珠震慑着,只怕鲜于早就已经是她的天下了。这些年来,鲜于大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她的肚子倒是也给她争气,竟是让她产下了鲜于唯一的皇子。如今她母凭子贵,只怕最终鲜于还是她的天下。”素月的神色凝重,“就是不知她把持了朝政,对我们是利还是害。”
“政治一事,瞬息万变。最终看的是与谁合作更有价值。如今算计也是枉然。”凌无双淡漠地道。
当初鲜于英珠肯卖情面给她,放了淳于莫邪,报的不也是求得拓跋,抑或是翾国支持的心思。塞外不同于中原那般在乎血统,讲究男女尊卑。若鲜于英珠能杀出一条血路,夺了权位也不无不可。
“如今这塞外也乱了,天下可真是没有可以安生的地方了。”素月忧虑地轻叹。
凌无双跟着微微轻叹了声,站起身。
“本宫想静一静,你先去做出征准备吧。”
“是。公主。”素月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素月离开,凌无双走到桌案前,看着桌面上的那幅画,不禁又想起那日沫舞死时的情景。清姐姐就是画中题名的清清吧。这个人虽然不在,却搅动了一潭池水,可见分量。只有这个人出现了,很多谜题才会被揭开。
她收回视线,向楼下走去。最终在二楼的棋盘旁坐下。看着棋盘上的死局,凌无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直放在眼前的局,她都从没解开过,何谈聪慧?
这座无忧楼里藏着的秘密,只怕就足以颠覆许多事。
二楼的无解棋局,三楼丹青上暗藏的名字。一桩桩一件件只怕都是拓跋飏不能言说的秘密。
她将视线落在棋盘上,静静的不动,若是动一子会满盘错,不如静观思量。
她如被石化了一般,盯着棋盘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抬手挪动了一步。待要去挪动第二步时,楼下忽然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是脚步声。
他来了……
她的心下一慌,去摸第二颗子的手一颤,收了回来。
须臾,脚步声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下。
她的心一紧,没有勇气去迎上他的视线。缓缓站起身,欠了欠身,微垂视线给他问安。
“无双见过大王。”
拓跋飏的视线落在棋盘上,“找到破解之法了吗?”
她直起身,淡定地看着他回:“无双愚钝。”
他的唇角向上扯了扯,眼中却泛着冷光。
“无双公主只怕不是愚钝,而是装傻吧。”
“大王的观察还真是入微。”凌无双真心的赞叹。这么远的距离,他居然能看出她动过棋子。
“这几颗子,孤王看了许多年了。不想记得,也都刻进了脑袋里。”拓跋飏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有一个人与孤王说,等孤王找到破解之法时,便会参透许多事。”
她跟着落座,凝着他,问:“那大王参透了吗?”
拓跋飏的视线从棋盘上抬起,“你猜呢?”
“无双不敢妄自猜度君心。”凌无双平静地回。
“猜不到便不要猜了。”他说着去拿那些棋子,捡回一旁的棋盒里。
片刻功夫,棋盘上已经空无一子。
“孤王让人备了些水酒,今日便全当孤王为你践行。”他说着起身,拿起棋子盒子,向三楼走去。待到再下来时,他的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她看着重新在自己对面坐下的男人,问:“大王不想再悟了?”
“物尽其用。孤王觉得这张桌子拿来喝酒,比常年摆着棋盘有用。”他的神色淡然。
她抬手,指尖抚过桌上所画的棋盘纹理,“大王可以在旁边再摆一张桌子。”以前,他们用膳便是如此。
“两张桌子放在二楼孤王觉得太挤,亦碍眼。”拓跋飏眸光深邃地盯着她,似要将她吸进去。
她愣住,他的话意有所指,她怎么会不懂?
她的唇瓣微勾,一抹凉薄的笑虚浮于上。
“可惜装进心里的不是桌子,又岂能想搬开就搬开?”凌无双眸光平静地看着他,“就如楼上的那幅画,即便毁掉,留在大王心里的也仍在。”
“凌无双,这是你给孤王出的条件吗?”拓跋飏的黑眸沉得让人心压抑,紧紧地盯着她,似在认真等待她的答案一般。
“大王真觉得人心可以交换?”凌无双唇畔的弧度泛起苦涩,他终究是不懂。或许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为此耽搁。
“凌无双,孤王……”已经冲到了嘴边的话,他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时,凌无双闻得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将视线偏向一边。
“大王不是说要给无双践行吗?”
拓跋飏的视线冷冷地扫向进门的内侍,吓得那人手一抖,险些将托盘扔到地上。
内侍放下酒水,小菜,赶忙退了下去,片刻也不敢多留。
凌无双只觉得拓跋飏这举动幼稚且可笑,平日里倒是难得一见。不过,她并不觉得有趣。她举起酒杯,“这一杯,无双敬大王。”
无论如何,来拓跋这些日子,拓跋飏对她还是保护的。
拓跋飏微一迟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撂下酒杯后,死死盯着她。直到盯得她不自在了,他才道:“无双,孤王本以为这深宫能把你的棱角都磨平了。可是孤王错了。”
凌无双饮尽杯中的酒,微笑着道:“大王宫里不缺这样的女人。”
“没错。”拓跋飏反复的点头,“孤王什么都不缺。”
凌无双故作不懂他的怒意,再次举杯,眼中盈动着晶亮的笑意。
“大王还没有祝无双旗开得胜。”
“不用祝,这一仗你不会输。”拓跋飏肯定地说。
“到了如今,你还坚信皇甫睿渊会为了我放弃天下?”凌无双自嘲一笑,“我何德何能?”
“你不会让自己输。”他不慌不乱,直直盯着她道。
凌无双不禁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她不禁感激地笑笑,眼圈微微泛红。
“你啊!”拓跋飏轻叹,不禁失笑,“真是容易满足。”
“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她的眼眶湿润。这不仅仅是一句话,而是一种认同。她一直渴望得到他的认同,他却总是将她和皇甫睿渊摆到一处。这于一个妻子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你请战后,孤王时常在想,你为何不留下来报复孤王?”
“为何要报复大王?”凌无双眼中含泪,唇畔却含着淡淡地笑。
与其怪别人,不如怪自己的心不够清醒。
“为情。”他吐出两个字。
“为情?”凌无双仔细的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
“你对孤王就如此不屑吗?”他咬牙隐忍。
“这后宫里,没有一个女人会对大王不屑,只是大王既然不需要情,又何必撩拨着无双呢?”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她最恨的便是他如此。想要她的爱,她的心,最终却是丢在地上践踏。
拓跋飏冷眼看着凌无双,眼中迸射出的光芒已经无法再扎伤她。她不想再去猜度他的意思,在这里,她能做的,也只有他让她做的。这话说起来有点好笑,可这是事实,一个她一直向命运抗争,却无法改变的事实。
“呵呵!”拓跋飏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觉得孤王是在撩拨你?”
“大王不会喜欢听无双的实话。”凌无双平静的为他斟酒,一杯斟满,刚要收手,他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识相了?”
凌无双岔开话题:“大王还没祝无双旗开得胜。”
“孤王希望你能打胜这场仗回来,否则扈达三部必乱,你翾国也休想置身事外。”拓跋飏出口的字一个字比一个字狠。
凌无双的唇瓣轻启,“无双便是埋骨沙场,也会打赢此仗。”
“好。记住你的话。”拓跋飏的声音越加发狠,握着她的手越发收紧。
凌无双疼得皱眉,却不肯吭一声。拓跋飏终于败下阵来,缓缓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端起她为他斟的酒,一饮而尽。这平日里喝起来甚为爽口的酒水,这时竟是辛辣异常。
他蓦地起身,似有些失控。
“孤王还有事要办。”
“无双恭送大王。”凌无双从容的起身时,他已经冲到了门口。
有些事纵使他们心知肚明,仍是不能直接说破。她直到目送他的身影下了楼,才缓缓跌坐在地上,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
夜色撩人,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马上那抹娇小的身体上,却成了城楼上另一个人眼中的伤。
半个时辰前,他一言未发,亲手将令牌交到了素月的手上。
这会儿,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渐渐涌起恨意。城楼上的风凌烈得如刀子,割痛的却是人心。蓦地,他带着一身的戾气转身,惊得城楼上的侍卫心惊肉跳。